第三百九十八章:小貓愛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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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遊蘇趕忙內視識海。
    那顆巨眼血肉可怖,極具血肉之屬邪祟的特征,可識海之中那張金紙屬於血肉之屬的黑線下,卻並無那顆巨眼的圖案。
    巨眼所在之處,竟是與太歲、金螅一樣的獨立於三係之外的特殊邪祟。
    這更加佐證了遊蘇的猜測,巨眼必是真主之左眼無疑!
    他暗道難怪在自己持劍逼近巨眼之時,這顆巨眼竟會那般輕易地束手就擒。甚至用束手就擒來形容都不恰當,更像是甘願赴死一般。
    那是因為它跟太歲、金螅一樣,都是認出了他是真主所以主動獻出了自己的力量!
    遊蘇儼然已經發現了盲點,他曾以為斬殺邪祟就是斬殺罪臣收回真主力量的過程,但現在看來並非所有的邪祟都是罪臣。
    三大脈係的邪祟並不會主動獻身於他,那是因為它們是三大邪神的後代,三大邪神就是竊取真主之力的三個最大罪臣。而這些獨立於三大脈係之外的邪祟,則更像是出自真主本源,是夾縫中求生的‘保皇派’。
    遊蘇思緒收攏,頓覺謎團漸漸清晰。
    他將視線放回眼前,那隻惡心的巨大蜒蚰已經距離他們不足百米,再粗壯的血線也阻攔不住它的前進。
    白澤急得跳腳:“遊蘇!你快想想辦法呀!”
    遊蘇牙關一咬,決定做一個大膽的嚐試。
    他按住躁動的白澤,“別怕,把我帶到它的麵前。”
    “你能打得過它嗎?”白澤憂心忡忡,猶豫不前。
    “打不過。”遊蘇很誠實,夾了夾腿,“但是打架不能光看力氣,還得學會虛張聲勢。”
    白澤聞言懵裏懵懂的點頭,心中卻是腹誹:
    這不就跟遊蘇要給它洗屁股,它弓背呲牙想嚇退遊蘇一樣嗎?但還不是得屈服於這個壞蛋的淫威之下,被他渾身洗個遍。
    打不過就是打不過,虛張聲勢又有什麽用?
    它本著信任遊蘇的原則還是緩步前進,卻也在心中暗下決定,一旦發現情況不對,立馬就帶著遊蘇崩撤賣溜。
    眼見距離那蜒蚰愈來愈近,遊蘇亦是有些緊張。
    他將墨鬆劍的劍柄握得極緊,卻又突然鬆開,像是不打算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使用利劍。
    他深呼一氣,拉住白澤肩毛:
    “停。”
    白澤盡管還是有些膽戰心驚,但還是聽令駐足。明明它才是第二次被遊蘇騎乘,也是第二次被人騎乘,卻比那些被馴化千萬遍的名駒更加聽話。
    或者說能讓這頭神獸言聽計從的,也隻有遊蘇而已,換作別人,恐怕連接近它都做不到。兩人長久相處又共同患難,建立起的信任就是彼此間最牢的韁繩。
    在遊蘇接近之後,萬千悍不畏死的血線此時便如退潮一般向後疾退。遊蘇對它們下達這個命令當然不是想和蜒蚰決一死戰,這些血線看似無窮無盡,卻也有耗盡之時,遊蘇不願見到無謂的損耗。
    蜒蚰察覺到了遊蘇的存在,此時也停止了向前。它那四根宛如柱子一般的觸須前傾,四顆白淨的眼球倒映出遊蘇的身影,好似是想看清比它更早一步搶占此地的敵人是何模樣。
    隻見遊蘇跨坐在白澤背上神情冷峻,毫不避諱地回瞪著這隻強大的蜒蚰。
    蜒蚰卻完全不受影響,繼續開始向前蠕動,仿佛根本沒將這一人一獸放在眼裏。
    白澤頓時心涼半截,它心道果然,遊蘇的虛張聲勢根本嚇不到這大鼻涕蟲。好在它注意到這鼻涕蟲蠕動的速度並不快,倘若它此時扭轉前蹄逃跑,它有自信讓這鼻涕蟲追不上它。
    可還沒等它抬起鹿蹄,那大鼻涕蟲居然又再次停了下來!
    白澤注意到這隻蜒蚰身上的墨綠色黏液開始鼓動,甚至大片大片地滴落下來,就好似一隻被雄獅盯住的小白兔,兩股戰戰抖若篩糠,甚至還懼怕地留下冷汗。
    對於蜒蚰的變化白澤始料未及,更讓它震驚的是,這坨大鼻涕居然開始後退了!
    它真的被嚇退了!
    白澤驚愕不已,突如其來的勝利讓它都有些懵,甚至懷疑是不是這怪物畏懼自己的英俊神武。
    直到察覺到遊蘇再次全身趴倒在自己身上大喘氣時,它才意識到這都是遊蘇的功勞。
    “遊蘇!你太厲害了!你兩隻眼睛居然瞪得過它四隻眼睛!”
    遊蘇趴在白澤背上頭疼欲裂,本悶聲忍痛,聞言卻也是被逗得哭笑不得。
    盡管白澤說話天真,但情緒價值這塊兒還是給的很足。
    他左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左眼,那是讓他頭疼的根源。
    透過他的指縫,依稀可見他漆黑的虹膜出現了一圈一圈的血線,宛如一個大海深處的漩渦,而漩渦旋轉的方向,正是向左!
    “先背我回去……”
    遊蘇聲音虛弱,萬千血線再次從他的身後延展向前,鉤織成密不透風的巨網。
    遊蘇感到左眼一股灼燒般的疼痛,好在他賭的沒錯。
    自己真的繼承了巨眼的左旋之力!
    而且遊蘇能夠篤定,這種能力,就是最為稀缺與神秘的空間能力!
    所謂的左旋,切切實實就是在扭曲空間,以他自身為中心讓視線聚焦之處的東西隨之回轉!
    那種奇妙的感覺,就好似從他的眼中伸出了一雙無形的大手,扭動著視線的聚焦之地。而遊蘇作為扭轉支點的左眼,自然承受著非人的疼痛。
    盡管對這股力量的掌握還隻是皮毛,在遊蘇的全神貫注之下,也僅僅是讓那蜒蚰的四根觸須微微左傾,但卻已足以讓那蜒蚰震懾。
    因為遊蘇分析出了蜒蚰隻有在巨眼死後才敢入侵的原因,蜒蚰是軟體狀的邪祟,沒有骨骼的它遠比別的生靈更難抵禦空間的扭曲,尤其它體型還如此龐大,對付這左旋之力可謂是毫無辦法,這也正是如此強大的它為何會如此忌憚巨眼。
    隻是它卻沒想到,殺了巨眼的入侵者居然擁有了與巨眼一樣的能力!
    遊蘇所謂的虛張聲勢,當然不是白澤想的那麽淺顯,他真正要做的是狐假虎威。而從蜒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表現來看,他的確賭對了。
    又回到了之前斬殺巨眼處的空地,白澤小心蹲下,讓遊蘇能緩慢挪下身子。
    隻是這雙癱軟的腿觸地時,身形依舊有些不穩,還是白澤眼疾手快,用前蹄扶住遊蘇才讓他不至於跌倒。
    “你沒事吧?”白澤關心地問。
    遊蘇卻因這個細小的舉動心生慚愧,他一路帶著白澤趕往神山,一直以為是自己在照顧著它這個小累贅,現在卻還得它攙扶才能站穩。
    恐怕也正是因為這股優越感,才會讓他如此自作聰明地認為白澤是幕後黑手。
    “珍珠,抱歉,是我誤會了你……”
    遊蘇還是決定在白澤清醒時,鄭重道一次歉。他因為疲憊聲音也有些沙啞,仿佛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艱難擠出,更顯愧疚。
    白澤龐大的身軀微微一顫,它低下頭,用那雙明亮而純淨的眼睛望著遊蘇,旋即給自己看不好意思了,頭低的像是要在地上找草吃一般,支支吾吾道:
    “我、我也有錯……我不該這麽衝動的……我當時既委屈又生氣,我想解釋來著,但是我控製不住我自己……就糊裏糊塗地跳下來了……還連累你受傷成這樣……”
    “你生氣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遊蘇靠在白澤的側腹上,反手摸著白澤柔順的毛發,溫柔道,“所以我跳下來找你是應該的。”
    白澤聞言,久久緘默,唯有碩大的身軀輕輕顫抖,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咕嚕聲,像是在悄悄哭泣。
    遊蘇本想再安慰幾句,卻突然感覺後背一空,幸好他反應極快,及時以手撐地才沒後腦著地。
    而穩住身子的下一瞬,就發覺有什麽東西鑽進了自己懷裏。
    他定睛一看,卻發現是那個精致可人的豆蔻少女!
    此時的女孩正一個勁兒地往他的衣領間鑽,一邊鑽還一邊傳來令人心碎的啜泣聲音。
    遊蘇被壓得還是重重叩在地上,前胸後背都吃痛的他本想趕緊將光溜溜的女孩推開,可好巧不巧正好對上女孩抬起的眸子。
    淚眼婆娑、楚楚可憐,再加上這小鳥依人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你把衣服解開啊……”女孩用幽怨的聲音說著危險的話。
    遊蘇劍眉微挑,算是明白過來。白澤是因為他的道歉喜疚交加、心旌搖曳,於是習慣性地想往自己的衣領間鑽,畢竟這裏是她待的最長時間的地方。
    隻是這女孩錯將自己當做了小白貓,此時鑽不進來,還當是遊蘇把衣領係得太緊了。
    “你先起來,壓得我好痛。”遊蘇呲牙道。
    白澤聞言卻一掌拍在遊蘇胸口,直給遊蘇拍的倒吸涼氣。
    女孩又氣鼓鼓道:“你之前摟著我在雪地裏走那麽久,怎麽也不說累、不說痛?”
    遊蘇有苦難言,也知女人像貓這句話不是胡謅,更何況這她喵真是隻貓。白澤正是被他感動之時,當然想與他親近一些,他卻做出了抗拒的反應,自然會被白澤埋怨。
    “那時候你是貓,現在你是人……”遊蘇輕聲求饒。
    白澤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變成了這副陌生形態,於是趕緊從遊蘇身上離開。
    遊蘇也早就閉上了眼,規避掉這難得的春色,隻是方才試圖推開女孩時觸及的肌膚觸感,還在指尖留有餘味。
    “完了完了,我怎麽又變成這樣了!”白澤在原地打轉,急得焦頭爛額。
    遊蘇翻了個身子背對白澤,算是非禮勿視。
    “你先冷靜些。”
    話音一落,白澤就停止了打轉,她老實巴交地抱膝坐在地上,顯得格外乖巧聽話,小小的身子在這處猩紅空間裏像一輪皎潔的圓月。
    注意到身後的動靜消停了下來,遊蘇又柔聲問:
    “你怎麽能變成人的模樣?”
    “我也不知道啊……”
    遊蘇擰了擰眉,從白澤的語氣來看它自己是真的不知道,也是疑惑道:“古書隻雲白澤能通人言,卻沒說能化人形啊。”
    “能變成人很稀奇嗎?”白澤擦去眼角的淚花,擔憂地問。
    “神獸化人之事在五大仙祖那個時代不算奇事,因為那時天地間玄炁豐盈。神獸化作人形,進而留下後代傳承則為一脈妖修。直至一千年後邪祟橫行,它們以玄炁為食導致天地間玄炁銳減,能達到洞虛境的獸和人都愈來愈少,近一千年來更是鮮少聽聞神獸化人之事,所以再無新脈妖修。”
    “為什麽沒有新的妖出現了?沒有一隻神獸能修煉到洞虛境界嗎?”白澤又問。
    遊蘇搖頭:“當然不是,隻是現在即使有神獸能修煉到這個境界,也不會選擇化人。以前化人,是因為仙祖為人開仙道,獸類為了參悟仙道才選擇化人,並讓自己的後代變成更適合修煉仙道的人形。但現在的環境仙道已比以前艱難太多,化人隻會讓它們更弱小、更短命。神獸都是有靈智的生靈,自然不會自討苦吃。”
    “也就是說,能化人的神獸都是很厲害很厲害的神獸咯。”白澤聲音輕快了些。
    遊蘇撇了撇嘴角:“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才覺得你能化人是匪夷所思之事。”
    誰知白澤被看輕了也不惱,像是很有自知之明,反問道,“對啊,我又沒那麽厲害,我怎麽能化人呢?”
    遊蘇搖頭苦笑,自知從白澤口中問不出個所以然,轉而自己找起了線索。
    他將神識深入識海,喚出了那頁金紙。
    方才尋找巨眼所在之處時他就瞥見了,自己眷屬那欄下那張新多出來的臉——正是白澤此時所化女孩的臉。
    可為何是這張人臉?
    他割肉喂血的,明明是神獸白澤啊。
    師妹與雪若即使能夠化蛇,出現在這裏的也是人臉。那是因為妖修實際上是以人形為主體,人才是她們與生俱來的形態,妖修的本質就是另外一種人,所以她們才需要學化形以後天變成獸形。
    但白澤卻不同,它若是一脈妖修的開山之祖,那它該是以獸形為主體,畢竟獸形才是它與生俱來的模樣,這一點該在它的後代才會改變。
    但這顯然與事實相悖,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蠢萌的白澤,在修為散盡之前真是堪比人類洞虛境的強悍神獸?
    這可能嗎?
    實際上他方才講解神獸化人之事鮮有時還有一個原因沒說,那就是因為如今強大的神獸稀少,能找到同樣可以化人的同族伴侶的機會渺茫,故而從根本上就無法誕生一脈妖族。
    別的神獸想要化人尚且麵臨如此困境,更何況在神獸之中都算是極其珍稀的白澤一族?
    所以無論如何,即便白澤真是修為散盡的大佬神獸,它也不該化作人形才對。
    等等……這蠢貓這麽容易被騙,不會是被騙的化成了人形吧?!
    再加上那張與乾龍尊者極其相似的稚嫩容貌,遊蘇心中更加篤定這個猜測。
    於是他趕緊脫離意識,想要找白澤問個清楚。
    可他剛回歸意識,就發覺胸口有些涼颼颼的。
    再定睛一瞧,又對上了那雙鬼鬼祟祟的閃爍雙瞳。
    他抽了抽嘴角,自己方才思索太深,都沒發覺白澤這貓兒般輕柔的動作。
    “你扯我腰帶幹嘛?”遊蘇嚴肅問道。
    “我想鑽進去……”
    遊蘇一口氣不知該歎不該歎,略微偏開視線道:
    “你不能變成小貓嗎?”
    “變不了嗚嗚……”
    說到這事兒,白澤急得又是一陣哭腔。
    遊蘇更不忍推開女孩,隻好正聲道:
    “鑽不進來,你可以靠著。但是你得先把衣服穿上。”
    “我沒衣服嗚嗚……變成這樣,連毛都沒了!冷死我了喵!”
    白澤還驗證似地全身打量,看到一處後更是氣惱地指向遊蘇腰帶之下:
    “憑什麽你就有!”
    遊蘇扶額默歎,看來自己和這蠢貓一起洗澡早就被她看光了。
    如今想要解釋,都不知該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