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追兵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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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襲狐裘一黑一青,仿佛雪原上對峙的墨梅與青鬆。
    姬靈若指尖摩挲,望著靠岸的那艘巨輪。這艘前往東瀛洲的巨輪倘若再過,便也再多等半月的時日才會有下一次回去的機會:
    “姐,要不你先回去吧……金鵬族不是交代了諸多合作事宜嗎?你不在,柳婆婆鎮得住嗎?”少女聲音清冷,全無半年前那個嬌俏少女的歡潑。
    姬雪若閉目凝神,眼角蛇鱗紋路如霜花綻開,卻又轉瞬即滅:
    “不急,蓮藕心的功勞他們也不可能忘得掉。北敖近來很亂,讓你一人帶著念酥留在這裏我如何安心?”
    她們自上次遊蘇傳功以來,嚐試過深入北敖去尋找遊蘇,但妖族的身份讓她們在本就排外的北敖處處碰壁,又適逢邪潮暴亂,姬雪若不想冒太大風險繼續深入,所以不得不帶著妹妹與外甥女回到雪鵠港。
    隻不過不是來此離開,而是等候。
    這對孿生姐妹都生出一種強烈的直覺——邪潮的出現與遊蘇息息相關。畢竟他所過之處,總會有邪魔作亂。所以基本能夠確定外甥女念酥的直覺沒有錯,遊蘇就在北敖。
    兩位妖族想在這偌大北敖尋到一個人比大海撈針更難,倒不如在這北敖唯一的港口等候來得效率更高。遊蘇隻要想離開北敖,就勢必會來雪鵠港。隻是守株待兔唯一的不好,便是不知遊蘇究竟打算何時離開。
    “我就在雪鵠港等著能有什麽事?”姬靈若擠出一點笑容,“蛇族還需要你呢,把念酥一起帶回去吧,她跟著我在這兒也不太好。”
    姬雪若看了妹妹一眼,遊蘇可能死亡的消息的確讓妹妹變了許多,這般轉變同樣讓她倍感心疼。
    “娘親,我不走!我也要在這裏等爹爹!”團雪似的小人兒裹著紅狐鬥篷,氣鼓鼓地宣誓。
    姬靈若聞言抿了抿唇,似是無奈,旋即板起臉道:
    “我說了,別叫我娘親,我不是你娘親。你爹爹也不是我師兄,再胡亂喊,今天還要接著在外麵罰站。”
    “嗚嗚姨娘,娘親不要我了……”念酥撲到姬雪若膝前,向姨娘訴苦尋求安慰。
    姬雪若亦是覺得窘然,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新成員無計可施。
    坦白講,盡管妹妹自己不認念酥是女兒,可蛇族的其她人卻不這麽想,她們隻知曉念酥是從師妹身體裏出來的。
    她起初也懷揣十足戒心,可這東西終究是妹妹的妖丹所化,總不能趕出去。而妖丹化人更是聞所未聞,此消息更是在蛇族內部都封鎖的死死的,唯有少數高層知曉。
    放給蛇族姊妹的說辭,也都是靈若接受蛇祖洗禮時誤飲了蛇祖母血,從而意外誕下子嗣。但亦有不少蛇妖知曉二小姐與她那師兄的戀情一事,妹妹給這女娃取的‘念酥’之名,也仿佛坐實了這一點。所以在知曉她那師兄如今就是那五洲通緝的邪魔,便紛紛稱這是魔童。
    姬雪若不想因此打擊到消沉的妹妹,但也難以堵住悠悠眾口,畢竟蛇族乃一族女子,再結合她們娘親因人修而死,七嘴八舌也是在所難免。不過好在蛇族女子極其團結,雖厭惡人族男修,卻也不會怪自家懵懂無知的小姐,更不會到外麵去胡亂散播消息,所以外族也無妖知曉蛇族多了個這般怪胎。
    本以為這孩子會像她與妹妹一般在爭議中長大,可念酥卻憑借一己之力扭轉了整個風評。
    哪怕念酥不是十月懷胎;哪怕念酥是吐出來的妖丹所化;哪怕念酥生來不哭不鬧、口吐人言;哪怕念酥生下來一個月便長成了四五歲女童的模樣,可往後四個月卻再無半點增長;哪怕她有著不符年齡的乖巧與聽話;哪怕妹妹根本不認她……
    但她展現出來的各種神異之處,已經讓蛇族眾女自動忽略掉了她身上諸般多的怪異,而將其就認作了蛇族的女兒。
    這比十二歲才徹底征服族人的姬雪若自己,還要更加了不起。
    但半歲不到就有如此成績,實在叫她難以自慚形穢,相反隻覺有些毛骨悚然。
    而驅使她與妹妹趕來北敖的,也正是這個說爹爹沒有死,因為自己夢見爹爹在一片大雪之中的小女娃。
    姬雪若本來隻是想陪妹妹出來散散心,總在族裏憋著毫無行動,妹妹當然是忍不住的。
    可誰也沒想到,遊蘇竟然真的沒死,而且真的就在北敖!
    “好了,別哭了。你娘……”
    “姐!”
    姬靈若慍怒地瞪著姐姐,姬雪若隻好訕然閉嘴。她也懶得繼續安慰,她自己也才十八歲,讓她帶孩子也是一個頭兩個大,反正這孩子自己會安慰自己。
    “小念酥不哭!爹爹,爹爹馬上就到了……”
    話音一落,兩女神色陡然一變。姬靈若立馬蹲下身子,直視著女童水盈大眼:
    “你說什麽?”
    “我說爹爹馬上就要到了啊……我已經聞到他的味道了。”
    念酥果然沒哭,轉而露出一個可愛至極的笑容。
    ……
    飛舟碾碎流雲,遊蘇打開窗子,吹散暖香旖旎。
    千華尊者斜倚軟榻,旗袍開衩處玉腿交疊,金絲鏡鏈垂落頸側,隨喘息輕顫。
    想讓她跟著遊蘇一路單獨遠行能安安分分,自然是斷無半點可能。
    遊蘇怕師姐隨時醒來,一心也想著在空原神山結下情緣的兩位女子,未免有些興致缺缺。可他越冷淡,這千華閣主便越聒噪,他怒起懲戒,她反而能享受其中安分一些。
    三日時間轉瞬即逝,大海已在眼前。
    “我說……主人真收了那北敖尊主?”女人推了推鏡框,目光促狹。
    “與你何幹?”遊蘇理好衣裝,冷眼看去。
    她卻也不惱,自顧自倒起了茶,雖說洞虛尊者足以不食不飲,但這三日實在失水過多,取雪煮茶都取了三道。
    “主人這體魄倒是驚人,不是化羽勝似化羽。化羽境,倒也是能破得了洞虛尊者的防了。”她一本正經說著讓人想入非非的話,基本對遊蘇與乾龍尊者的關係能猜到個大概。
    “你也想?”遊蘇驀的問她。
    女仙意猶未盡的笑靨一怔,旋即臉上露出幾分慌亂,之前她最大的依仗便是遊蘇再怎麽指使她也破不了最後的防,可如今卻似乎連這最後一道防線也形同虛設了。
    她不由抬眸看向少年,見他眼神灼灼,隻覺自己呼吸也急促了些。她一時之間,竟也分不清少年是想還是不想,更不知自己是想還是不想。
    她尷尬笑笑,轉而像是想到什麽,略帶諂媚說道:
    “好歹都是洞虛,主人勿要暴殄天物才是。你給我的那本功法我留著呢,你若想物盡其用,該待到我修至大成才對。”
    遊蘇搖頭輕笑:“我不是與你玩笑,我本宗就是研究這個的。你淚堂隆高卻發黑,是欲強而不發之症,我深諳此症之苦,不過閣主好像比我能憋的多,畢竟閣主……喜歡吃苦啊。你性情乖張,詭計多端等等,其實也多半是因為你欲結難解才導致。
    “我給你那本《玉女心訣》,是想助你自己控製好自己,別整天自己不爽利,就想方設法讓別人也不爽利。以前本來我不想說,想著就讓你自己受折磨才好。但此次分別,再見不知何日,想著你還有用,便好心幫你一下。其餘心思,清清白白。”
    千華尊者聞言粉拳緊握,矜貴仙靨上桃紅更甚。她起初收下這功法還以為是遊蘇給了她什麽采補邪功,可誰知遊蘇竟坦坦蕩蕩,乃是為了替她緩解症狀。遊蘇此話已經足夠直白,就是說她欲望強,卻又總壓抑著不去宣泄,才讓她變成了這扭曲性子。
    然而比被看破玉女本質更屈辱的,是這變相作證了她被遊蘇懲戒,絕非是完全出於對眷屬關係的無力抗拒,而是出於……她自己。
    這點她自己當然也有所意識,隻是偏偏不能讓遊蘇當著麵挑破了。
    可轉念一想,人家給自己功法時也啥也沒說,這還是自己挑惹出來的。
    一時之間女仙更覺羞憤,隻覺平生也沒受過這般羞辱,不由咬牙道:
    “那倒是多謝主人關心了,我當為何總覺得憋著股壞勁兒呢。隻是要解此症何必要靠修煉這般麻煩,請幾個主人似的少年郎不是輕鬆得多?”
    遊蘇的視線卻猝然冷了下來,源於血脈中的威壓竟壓得女人睫羽撲閃。
    “你可以試試。”
    女仙愣了愣,以她秉性本該與遊蘇針尖對麥芒,可心中卻因少年這威脅之語生出些暖烘烘的感覺。
    千華尊者方才那點慌亂消失了,她勾著唇角清媚笑著: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遊蘇劍眉一挑,知曉她是在暗諷他與她一樣,可他卻能找道侶緩解,她憑什麽不行?
    “你若做了我的官,你也可以試試。”
    女仙緊了緊膝蓋,麵上卻還是那習慣性的倨傲:
    “主人這是真把我當你的東西了?”
    遊蘇隻是瞥了她一眼,懶得再答。
    再沒比占有欲更讓人不舍取下的項圈,千華尊者若真想用此法緩解早這般做了,欲而不發,還不是沒有尋到瞧得入眼的人。
    女仙輕哼著品嚐香茶,像是盤算著千華閣也是時候開去東瀛洲那蠻夷之地了。
    遊蘇則轉身看著窗外若隱若現的大海暗覺好笑,他之前不說實則是因為他也不懂,因為師尊臨走前隻教過他《天地陰陽合歡功》。還是這三日每每入夢去尋師娘,卻見師娘始終沒在那處獨屬於他們的劍宗小院出現過。他幹等也是無聊,便去藏書閣尋了宗門典籍來看,愈發覺得宗門之道博大精深起來,順帶也就抄錄了一本交給千華尊者。
    隻是他也察覺到一件了不得的事,那便是此處既然是師娘模擬現實的夢境,為貼合現實自然是不得有虛構之物。而這些書本本都能翻開且全部都言之有物,倒與真的沒什麽差別,可它們能出現在這兒,豈不是說……這都是師娘看過的書?
    想到師娘那清雅高潔的氣質,遊蘇趕緊擦去鼻血,撇清胡思亂想。
    他本以為師娘該是有事要忙,但這麽久都沒露過麵實在叫人無法再保持安心。
    他將窗戶闔上,看向那不知又在盤算什麽壞事兒的美豔女仙,鄭重道:
    “三大邪神隻剩五行之主還未露麵,五洲已是山雨欲來。依我看北敖隻是開始,中元等洲也要發生巨變。你這次將我師姐帶回去,等她蘇醒記得勸她回我師尊身邊,讓她將我的消息帶給師尊,也好更提防一些那恒煉首座。當然,你亦是一樣,藏得聰明一些。”
    千華尊者支著螓首,就這般懶洋洋看著少年,倒是將遊蘇都看得有些不自在。
    “還有什麽吩咐?”
    遊蘇沉思了一會兒,“暗中將我的消息也帶給三長老,告訴她我沒有與邪魔勾結。”
    千華尊者再繃不住那輕佻儀態,一雙美眸在少年身上來回打轉,“你故意折辱我?”
    “這是命令。”遊蘇的口吻不容置疑。
    女仙冷哼一聲,“真是難得你還惦記著她。”
    遊蘇抿了抿唇,沒有解釋。玄霄宗就屬首長老與三長老對他最好,他自然是記著的。可想起那個慵懶豐腴的長輩,第一個想起的卻是關於‘冰乳酒’的綽約畫麵,不自覺也麵熱了些。
    千華尊者眯起美眸,鼻息便更冷了。
    遊蘇知曉雪鵠港已到,他頓了頓,從懷中取出一物,竟是一個鑲著花邊的乾坤袋。
    乾坤袋對堂堂千華閣閣主來說自然不是什麽稀罕物,可此時擺在桌上,卻讓她不自覺地心跳加速,都快要快過那鳥鈴的頻率。
    “自重逢起,你決口不提此物。可最初我會去那仙島,還是受你之約。我知你是一直忍著故意不提,是想欲擒故縱。現在我告訴你,它的確在我這裏。”
    少年的話讓女仙不自覺感到愈發火熱,明明剛平息下來的躁動又燃了起來,一對美眸緊盯著那乾坤袋不放。
    “可我還不能給你,因為我也不能確定裏麵是什麽。但我能向你保證,約定還作數,裏麵若是靈光,將來一定有你的一份。所以,我還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女仙聞言卻驀然冷靜了下來,就好似焚身時被澆了一盆冷水,啥火也都滅了。
    “若是想要我做什麽,還不是你隨口下令的事?”
    遊蘇蹙了蹙劍眉,正色道:“我終歸不是那樣的人。”
    千華尊者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可我是那樣的人,你自己小心,小心有日我翻身做主,便將我受的委屈——百倍奉還!”
    遊蘇昂起劍首,真是後悔自己居然試圖跟這女人講情分,她要的根本就不是尊重。
    “狗改不了吃屎。”
    遊蘇狠狠捏緊了茶幾上的一個小物件兒,而對麵的女仙則同時捏緊了杯盞,望向少年的美眸中盡是不可思議。
    “我讓你去尋三長老還有一個別的目的,請她讓她的弟子紫洵自九月一日起假死三天。她是醫道宗師,想要做到應該有辦法。”
    女仙稍一思索便立馬會意:“你要解開它?”
    若要解開乾坤袋,唯有宿主死亡或者去南陽天啟神山解除綁定。本想讓尊主姐姐替他找人解開,但事出緊急,馬上就要去東瀛,他自是不敢讓妖族染指靈光。所以尊主姐姐便給他出了這個主意,讓紫洵師姐的氣息消失以求蒙蔽天機,或可騙過這氣機綁定機製開啟乾坤袋。
    當然,想要假死的這麽‘真’顯然不容易,而三長老恰恰有這個能力。
    “總要看看究竟是什麽東西。”
    千華尊者挑了挑秀眉,“那你可得保護好——”
    了字未出,女仙麵色陡然一變。她一把抓住遊蘇的手,讓他停下對那東西的控製,麵容凝重如霜。
    遊蘇先是驚異,旋即脊背生寒。
    女仙眸前鏡片反射著駭人的寒光,遊蘇從未見過這個精明的女人露出這副緊張之態。
    “恒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