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冰火兩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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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山秘境!
    三、冰火兩重天
    孫家是個外來戶,也不知道是誰教的。村裏拳頭大的孩子都知道這句話,但誰也說不出孫家是什麽時候來的。
    孫家住在村尾,門前隻有一條嗚咽河緩緩流過。嗚咽河裏的水不大,人們過河不用橋,卷起褲管就能走過去。但嗚咽河的河道卻很寬,每年夏天總有幾次山洪會流過嗚咽河,把本來清澈的嗚咽河水染的渾黃,把幹淨的河道弄得髒兮兮,臭烘烘。
    孫家在村尾有兩處院子,一處在嗚咽河邊上,一處在山上。
    冬天他們就搬到山上,夏天他們就搬到河邊。至於他們什麽時候搬的家,誰也沒有看到過。村子裏的人對他家的行為比較好奇。山洪來的時候,嗚咽河水都會漲的很高,有好幾次差一點就把老孫家的大門衝掉了。按道理來說,夏天他們應該住山上才是啊。但多少年過來了,老孫家的房子蓋了十幾戶,也沒有見發生什麽事情。所以大家對老孫家什麽時候搬家的事情不再關心,時間一長就忘了。
    相比較大家對老孫家搬家行為的好奇,大家更好奇的還是老孫家的姑娘。老孫家好幾代人,總是男孩少,女孩多。男孩子長得普普通通,瘦瘦弱弱。但是女孩子,一個個長得清水出芙蓉,十分俊美。
    有好多次,村口的大樹下,有人就猜想老孫家的這些標致的人兒,可能是仙女下凡,怎麽可能是黃沙漫天的大西北裏孕育出的。至於他們家的男孩子,誰都不提,似乎被遺忘了一般。
    正是因為老孫家的這些漂亮的姑娘,村子裏不論是張家還是李家都對老孫家有了一些別樣的客氣,有時候甚至是無私援助。而這無私援助誰都知道其中的用意。在這些無私援助的人裏邊,有一個人,卻是十分紮眼。
    那就是張家族長張大頭的大孫子,張鎮。也就是今年夏天剛剛摘了“救火”桂冠的新人。
    張鎮今年剛滿十五歲,天生的濃眉大眼。身體才開始發育,一米六左右的身高,全身的肉長的勻稱,看著結實,早就看不出來孩子身上的稚氣。
    張鎮從小是被爺爺張大頭帶大的,他的爸爸張通是個有頭腦的後生。靠著張大頭年輕時候結識的人緣,這些年東奔西跑掙了不少錢。但張通和自家老爺子不對付,一回家總是吵架吵得厲害。所以,張通這些年很少回家,就帶著媳婦全國跑,不管張鎮如何,也不管張大頭怎麽樣。後來,張通在城裏買了房子,一直在城裏生活,也隻是逢年過節來一趟家裏。
    因為“鬧十三”在耿莊是個大節日,一點不遜色春節的熱鬧。所以,隻有這樣的日子裏,張鎮才能見到自己的父母。除此之外的所有日子,張鎮就是一個沒爹沒媽的孩子。張鎮的爺爺雖然是張家的族長,但對張鎮來說卻是個吝嗇鬼,他從來不花張通給他的錢,也不給張鎮花,一毛錢都不給張鎮花。
    張鎮除了不愁吃穿,基本上沒有花過什麽零花錢。不過,那時候大家好像都沒有什麽錢,沒錢的張鎮並不覺得自己落魄。整日整日的和自己的一群死黨混在一起,抽煙、喝酒、約架、偷雞摸狗無所不做。村子裏但凡養雞的人家,都被他們偷了個遍。但唯獨一家他們不騷擾,那就是村尾的孫家。
    孫家孫老漢的大孫女孫婧和張鎮是同學,從小就要好,誰也說不上為什麽,他兩個人似乎上輩子就認識一樣。張鎮誰的話都不聽,隻聽孫婧的。大家背地裏都喊孫婧是張鎮的媳婦兒,張鎮聽了也不說話,一笑而過。
    生在新社會的一代人,早就不在乎什麽張家李家的祖訓,才不管什麽張家長李家短的事情呢。在這些孩子眼裏,張家李家都是人,並沒有什麽不同。還有那個住在村尾的孫家,全家人和藹可親,和他們一起玩耍,也並沒有什麽不妥。有了這樣的思想,張鎮在村子裏,不管是張家人還是李家人,都和他玩的挺好。時間長了,和他一起玩的人,也和他一樣完全不在意什麽亂七八糟的族規祖訓了,再說了他們也不知道那些玩意。
    張鎮的爺爺,張大頭本名是張文淵。年輕的時候是個狠角色,一身武藝,走南闖北多年,打了很多仗,殺過人的。後來打仗被敵人扔的手榴彈砸到了腦袋,但炸彈沒有爆炸,他撿了一條命。戰爭結束,他回到了村裏呆了四五年,把脾氣磨下來之後,直到了三十歲才結婚,生了張鎮的父親張通,老婆就死了。
    死了老婆的張文淵,自此以後脾氣就變得很柔和了。從此大家都叫他張大頭,他也不發脾氣。當然,他也知道,這其實是大家對他福大命大的一種嫉妒,久而久之大家都這麽叫。隻不過,小孩子都叫他“大頭爺”。
    張鎮知道,他的大頭爺從來不管他,任憑張鎮把村子裏的雞都偷了個遍,他也不說什麽。有時候,村子裏的人找上門來了,張大頭就賠禮道歉,然後拿出自己存起來的錢賠人家雞錢。張大頭當了張家好些年的族長,誰也得給他麵子,後來張家人知道隻要是張鎮幹的壞事,就再也不找張大頭了。李家人知道是張鎮做的,隻能找李瘦猴訴苦。但他們那一輩人還遵守著張家李家不知道守了多少年的規矩,互不往來。所以,對於張鎮這個小壞蛋也隻能聽之任之了。
    這麽一來,張鎮在村子裏就沒有人能管住他了。他越來越大膽,經常是在全村人的房頂上奔跑,練了一身腱子肉。
    張鎮有個好身體,每年都想著參加鬧十三的。但一直是不夠年紀,今年終於熬到十五歲了。他果然在鬧十三上大顯身手,一起玩的孩子更是對他佩服的不行了。今年鬧完十三之後,時間過得飛快。熱了幾天,樹葉變黃,落葉紛飛,然後馬上風沙吹來,冬天一下子就到了。
    黃土高原上的冬天,冷的很。沒有樹木遮擋,西北風一吹,順著黃土溝就吹了出來。凍得黃土都硬邦邦的了。
    這一年冬天,天氣格外的冷。嗚咽河水結了冰。寬闊的河道裏鋪滿了白花花的冰。已經十五歲的張鎮也是個大小夥子了,青春期到來,身體上下發生著奇怪的變化。
    這一年的冬天,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很熱,熱的發燙。看著池塘裏的水,看著嗚咽河裏的冰,他總是想把衣服脫了,跳進去洗個澡。他感覺自己的心口有團火在燒,燒的他不想奔跑,不想玩,更不想偷雞摸狗。
    他就想找一塊冰涼的地方躺下來。
    在村子裏邊他不敢脫了衣服的,他隻身來到野外,跟著他的隻有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一條叫“小小”的狗。
    四下無人,田野裏白茫茫的雪覆蓋著厚厚的黃土。張鎮看著那些雪,再也忍不出了。他脫了自己的棉衣,棉褲,脫的一絲不掛。他不敢奔跑,因為越跑越熱,他靜靜的躺在一個雪窩裏。終於,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適。躺了沒多久,這種舒適感就蕩然無存了。他扭頭看看雪窩,裏邊的雪早已經融化了,融化的雪根本看不到水,隻看張鎮渾身上下冒著熱氣,像一個剛從蒸屜裏拿出來的饅頭一樣。
    張鎮,站起來,再找一處雪窩,繼續躺下。如此十幾次,他終於覺得自己身體裏的火氣壓住了。
    隨著身體裏火氣的逐漸消失,他又感覺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襲來。那種寒冷不像冬天刺骨的冷水也不像冬夜裏的冷風,就是一股直擊心髒的冷,要一下子把他的腳掌上的靜脈都給凍住一般。這種寒冷隻在腳底板遊蕩,並不上升,他的全身依然沒有感受到絲毫的寒冷。隻是雙腳越來越冷!
    張鎮的頭發上冒著熱氣,絲絲縷縷,飄飄蕩蕩;腳底下卻像是被放在冷凍了一樣,沒有知覺,但又有疼痛。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從腳底上升,張鎮感覺這種寒冷不是他自己能抵禦的。再不處理一下,過不了多久,他的雙腳就會被凍住,最後把裏邊的神經組織都凍死,然後雙腳就再也不屬於他了。
    張鎮越想越害怕,趕緊叫過來自己家的狗。然後把腳伸進狗肚子地下,焐起來。小小肚子下邊厚厚的絨毛特別暖和,但是焐了好久,雙腳的溫度並沒有升高,反而感覺越來越冷了。
    張鎮再想不出辦法,他的腳就算完了。
    張鎮一邊在狗肚子底下焐著腳,一邊極目四望。他在尋找這荒野裏能幫助到他的東西。搜尋了一圈,什麽都沒有。這怎麽辦呢?全身上下,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這可怎麽辦?
    突然,他耳朵裏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老鼠在叫一樣。他趕緊聞聲搜尋,但白茫茫的荒野裏哪裏能看到老鼠的影子。再說,田鼠到冬天隻會躲在底下,人們在地上並不會見到的。奇怪?那是什麽東西發出的聲音呢?
    張鎮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驚了一下,一時間分散了自己對腳上的專注力,腳上並不感受到之前的寒冷。他四處搜尋不到,還以為自己被凍得出現了幻聽。他不再理會,繼續尋找能幫助他解決當下問題的辦法。
    但他繼續張望的時候,那種窸窸窣窣的聲音又想起來,而且越來越清晰。這次他倒不再去尋找,就靜下心來聽。他聽了一會兒,忽然聽出了這窸窸窣窣的聲音竟然是在兩隻老鼠在對話。
    “我聽見上麵有動靜,是不是有人來挖我們的洞來了?”
    “別瞎說,這麽深的洞,人類怎麽能看得到。”
    “明天,我再往別的地方挖一挖,萬一有人來挖咱藏得糧食,那就糟了。”
    “哼,疑神疑鬼。你過冬,人類也過冬啊,要挖你就自己挖,我懶得動彈。”
    “媳婦,這可是咱整個冬天的糧食啊”
    “……”
    張鎮愣住了。他心裏一陣驚恐這確確實實是老鼠的聲音啊,但這聲音我怎麽就能聽到呢,而且還能聽懂他們說的話呢?這也太奇怪了。
    張鎮正在思考著,突然,又有幾句話傳來,聲音越來越越遠。
    “你看,那裏有個人和一隻狗。大冷天也不知道在家待著,還光著屁股呢。”
    “是呀,是呀,還有一隻黑狗,和烏鴉一般,那狗多醜啊。”
    “別吵吵了,趕緊找吃的,大雪蓋了山,連個草籽都沒有,你門還有這閑心呢?”
    張鎮不知道這聲音從哪裏傳來的,嘰嘰喳喳幾聲,隨著風越飄越遠了。
    蹲在身邊焐著他腳的小小這時候卻衝著天空狂吠了幾聲。張鎮抬頭一看,是幾隻麻雀飛過去了。
    難道,剛才是麻雀在說話?我怎麽還能聽到麻雀的聲音呢?
    “敢笑話我們,還說我醜!你們要是不會飛,我咬死你們。”
    張鎮還沒有想清楚,自己為什麽突然就能聽到老鼠和麻雀的聲音。一個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來了。他低頭看看窩在自己腳下的小小,齜牙咧嘴,喉嚨裏呼呼的發出聲音。
    張鎮一驚,剛才這句話是小小說的啊。原來,我能聽到動物說話啊,這了不得啊!
    張鎮這麽一想,突然就興奮的站起來。可他剛站起來,自己的雙腳就鑽心一般的疼。他的腳還受著煎熬呢。
    他站起來,腳上的寒冷讓他打了個冷顫。注意力再次集中起來,雙腳又是無法描述的寒冷。他受不了了,開始大聲嚎叫起來。四下無人,荒野裏就隻有他一個人的嚎叫聲。他再也沒有聽到任何動物的聲音。身邊的小小看著自己的主人發了瘋,圍著張鎮狂吠起來。
    張鎮受不了,他奔跑起來。想要用自己的火氣,趕緊驅走腳上的寒冷。火火火,他現在需要一把火才能解決問題。
    張鎮在荒原上奔跑,看到田地裏不遠處,有一堆玉米秸稈。於是,張鎮趕緊掉頭跑回來,撿起扔在地上的衣服,從口袋裏掏出火柴。一把大火就這樣燃燒起來了。
    那一堆秸稈都已經集中排列在地頭,看樣子是這家人準備要拉回家去了。可能是天下了雪,這才拖延到現在也沒有拉走。兩三畝地玉米秸稈堆放在一塊,都燒起來了,火光衝天,火堆裏燒的草籽嗶嗶叭叭的一陣亂響。張鎮光著的身體,不敢靠近。
    他站的老遠,隱約都能聞到毛發被燒的焦糊味,他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汗毛都卷曲了。但就是這樣的溫度,他的雙腳還是難受的不行。
    眼前的大火漫天燒著,借著風裏燒的越來越旺。張鎮看著眼前已經燒掉的秸稈,一堆灰燼鋪在那裏。黑色的灰燼裏閃著紅色的火光。張鎮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他要給自己治病。他準備把腳踩進這堆灰裏去。大不了就是毀了雙腳,總比這樣凍掉的好吧。
    張鎮不再猶豫,抬起左腳眼看就要踏進去了。
    “小夥子,停下來,不要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