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達貢密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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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城,港區。
金水草酒店,老板娘哼著小曲,用木夾子從麵包機裏取出剛烤好的麵包,刷上一層煉乳,再給自己泡了一杯南部半島的精品咖啡,滿意地喝了口,看著搞清潔的女傭在樓梯間爬上爬下。
她最近心情很好,一原因是她那沉迷賭博、整日遊手好閑的兒子最近找到了份新的工作,那便是聽從那些無良警察的安排,裝成熱心群眾去“驅散”那些聚集在警局門口示威的人群,雖說這也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光彩工作,但總比賭錢強多了。
至少他賺了錢,還發泄了他那過剩的精力,不至於麻煩到酒店裏幹活的女傭。她可不想某天再冒出個大著肚子的窮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肚子裏的孩子是她兒子的種。
另一個原因則是她的酒店前幾天來了一夥新大陸的遊客,那群人長得有些怪模怪樣的,說話黏糊得像冒泡泡的泥潭,但出手倒是非常闊綽,包了她酒店三樓一整層,也不像其他客人那般諸多要求、難以伺候,甚至還特意要求沒事別去打擾他們,也不要房間服務。
果然長得怪的人要求也怪,不過既然對方房間服務費照給,她也樂於不去打擾他們。
“嗯哼~有點甜了,下回少放點糖吧。”
她嚐了一口咖啡後,不甚滿意地撇了撇嘴,又拿起送報員放在櫃台上的一份報紙,是專門記述刑事案件的《霧城犯罪報》。聽說昨天警方可是大規模出動了,有人說他們去鎮壓抗議團體了,也有人說是黑幫火拚,更有人幹脆說是蜥蜴人進攻之類的陰謀論。
老板娘對此不屑一顧,比起坊間傳聞,她更篤信報紙上的說法,雖說《霧城犯罪報》近來為了銷量,寫過許多博人眼球、胡編亂造的報導,與警方的通示完全不搭邊。
但在如今的日子,又有誰能打保票說警方的說辭就是可信的呢。
“嗯?剿滅黑幫團夥?查到大量失蹤人員及屍體?”
女人瞪大了眼睛,報紙頭版上赫然刊印著幾具堆疊在一起的屍體,還有一些長相奇形怪狀的人……過分平扁的鼻子、萎縮的耳朵、稀疏的毛發、瞪得大大的眼睛……這些失蹤者的樣子……怎那麽像住她酒店的人啊?
正當女人這麽想時,櫃台突然被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她抬起頭,隻見正是一位租住她酒店的新大陸客人。
“老板。”客人穿著鬥篷,自陰影中露出小半張可怕的臉,“馬什先生他有出去麽?”
“砰!”
“該死的!休倫!”
金水草酒店,三樓,國王套房內,一名膚色灰白偏綠的年輕人猛地砸了桌子一拳,將報紙丟到一邊,垂下頭,一隻手肘撐在桌麵上,頗為惱火地抓了抓他那頭稀疏的長發。
“那可恥的叛徒,竟然躲在了海上?他不怕神使的追殺麽?”
報紙上赫然刊印著昨晚發生的大新聞,港區警方聯合白教堂區警方,突襲了位於霧城外海的怒濤雙塔,發現了大量屍體,營救了一批不久前這一兩個月來的失蹤者。
然而那些失蹤者身上,都有非常明顯的畸變痕跡,看起來普遍長了張魚臉。詢問受害者情況,他們也一問三不知。
警方懷疑是黑幫組織在塔上進行了某種非人道的實驗,不過他們並沒有公示是哪個黑幫組織所為,也沒有說逮捕了哪些哪些人,隻放出兩張模糊的照片,說是犯人的屍體。
但年輕人知道,毫無疑問地,那些生還者身上的畸變,正是他這樣的混血深潛者身上的特征,隻不過他是從人轉變為深潛者,而他們則是從深潛者轉變……不,是退化成人。
該死的!
年輕人又捶了下桌麵。他的人先他幾天到達,一些同胞在搜尋休倫的痕跡時,在琥珀河周邊遭到了一些奇怪的深潛者的襲擊,由此他斷定那老休倫定是藏身在了琥珀河某處,搜尋至今,一無所獲。
沒想到,河邊的深潛者隻是障眼法,那狡猾的家夥,竟然躲在了海上!
“嘖!讓別的無魂者捷足先登了麽?”
年輕人咬牙切齒地想著,深吸一口氣攤開手掌,隻見他的左手手心處,有一個非常非常黯淡的、類似蛇眼的怪異紋身,像有生命一般,隨著他的呼吸有韻律地舒張著。
這是他從休倫身上篡奪到的部分命痕,其分量並不足以讓他成為無魂者。
休倫曾是他達貢密教的修士,在偶然間獲得了司辰的垂憐後,秘密地成為了其中蛇的無魂者。
他本對此一無所知,直到兩個月前,休倫突然找到他,告訴了他有關司辰的戰爭,還有自己成為了蛇的無魂者這兩件事情,打算向他請辭一段時間,去參加這一輪的代理戰爭。
而他……並沒有答應。
更準確來說,他是假裝答應了。
他借口給休倫開個歡送會,將他灌得酩酊大醉,隨後使出一點手段,來篡奪他身上的命痕,打算代替他成為蛇的無魂者。
計劃失敗了,至少沒有完全成功。篡奪儀式沒進行多久,休倫突然醒來,先是擊傷了他,又劫持了守在外邊的水滑螅主教,一路逃出了教團。
結果,他隻得到了手心上這麽一點命痕,並不算獲得了戰爭的門票。而不久之後,在夢中,他突然得到了偉大的克蘇魯的夢引。
叛徒。
背棄者。
休倫,必須被消滅。
於是,遵循著神明的指示,他從新大陸渡過波濤洶湧的分裂洋,一路來到了霧城。
“唉……”
年輕人歎了口氣。
心情複雜,如果當時成功篡奪了休倫的命痕的話,想必他現在就會處在休倫的位置,被當成偉大的克蘇魯的背叛者吧。雖然他從不曾懷疑過偉大的克蘇魯,但一名無魂者的誘惑,可就太大了。
不老不死。
隻要一日還是無魂者,身體就不會老去。
那位深紅的無魂者就憑此活了三百多年,前後參加了七次代理戰爭,雖說他在上一次戰爭中失去了肉體,但依然活了下來,不過倒是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次的戰爭中第一個死去的。
那麽……如果能抓到休倫的話,自己要再去篡奪他的命痕麽?
年輕人陷入了深深的猶豫中,要知道,雖說像他這樣的混血深潛者最終總會變成真正的深潛者,雖然也是不老不死的,但畢竟,那已經不是人類了。
他的內心深處,依然有著對人類身份的某種執著。
“叩叩叩!”
“……進來吧。”
重新合上左手,年輕人深吸了口氣看向房門,說道。
“……打擾了,馬什總主教。”
一個身材臃腫的男人推開了房門,在年輕人麵前恭敬地單膝跪下。他身上披著厚重的黑色的鬥篷,外形已經完全偏向於深潛者了,恐怕不過多久,就能蒙偉大的克蘇魯的呼喚,遁入大海,成為一名“神使”了。
年輕人把手遞到下跪的男人麵前,在對方恭敬地用額頭碰了碰他手背後,站起身來將對方扶起,攤了攤手示意對方入座。
“辛苦了莫雷主教,怒濤雙塔的事情調查得怎樣了?”
在有人進來後,馬什便收起了先前的失態,重新表演起一個年輕有為的威嚴總主教來。
“報告總主教,跟報紙上登的一樣,這裏的警察確實從怒濤雙塔解救了大量的失蹤人員,他們普遍呈我們這種混血臉。”莫雷主教說著,指了指自己青蛙似的醜臉,又補充道:“不過,根據線人的說法,警察並沒有抓獲任何的歹徒。”
“這麽看來……休倫那可悲的叛徒之前確實藏身在怒濤雙塔那邊。”
馬什總主教點了點頭:“他把怒濤雙塔當成了據點,在那邊秘密地轉化劣等的偽神使。水滑螅主教呢,有他的消息嗎?”
“總主教,水滑螅恐怕已經背叛了,那些偽神使大概就是出自他的手筆。”莫雷主教頓了頓,用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繼續道:“他持有父神達貢的血,他正是用那個來創造偽神使的。不過,他已經死了,還有那叛徒也是。”
“什麽?”
馬什瞪大了他那本就瞪得很大的眼睛,灰色的瞳孔微微一縮,不自覺地站起身來,往前又湊了幾步:“你是說,水滑螅主教和休倫那叛徒,都已經死了?”
“沒錯,總主教大人。”
莫雷主教也站起了身,湊到總主教麵前,恭敬道:“我花一筆錢從警察局結交了一位朋友,他帶我去看來這起行動中的撈起的屍體,其中就有水滑螅主教跟休倫那叛徒的屍體,他們兩個都被切成了塊,就跟水果丁一樣。”
主教用手比劃了一下。
“呼……”
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失望,總之,馬什舒了口氣。
“這樣……事情就解決了?……莫雷,你去找一你的那位警察朋友,把水滑螅和休倫這倆叛徒的屍體都買過來,我們把他們帶回新大陸去,獻給偉大的克蘇魯。然後——”
腦中正高速運轉著馬什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愣了愣,皺起眉頭看向莫雷主教,道:“等等,既然水滑螅主教已經死了,你怎麽判斷出他也背叛了的?不也可能是休倫強行奪走了他的父神之血麽?”
“因為……總主教大人。”
莫雷舔了舔嘴唇,湊到馬什麵前,壓低了嗓音道:“因為,是水滑螅主教親口跟我說的,他說,‘請讓我也加入吧’。”
“!?”
“噗!”
馬什愣了愣,下一刻,腹部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他往下看去,隻見一個注射器正紮在他的肚子上,透明的不知名液體正隨著莫雷的動作注入他的體內,麻痹的感覺讓他動彈不得。
“獸用麻醉劑,如何,有點後悔當時沒給我也打上吧?你還是太年輕了,總主教。”
看著馬什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莫雷”滿意地笑了笑,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以防止失去了力氣的他摔倒在地,“把我的力量從遙遠的新大陸一路護送過來,可真是辛苦你了,總主教。”
“裏……離係……宿……倫?”
麻醉劑起效很快,馬什發麻的舌頭根本說不出話來。
“猜對了。真遲鈍啊,總主教。力量,我這就來收回了。”
莫雷……或者說休倫張大了嘴巴,從他冒著臭氣的巨大喉嚨裏慢慢升起一條幽綠色的蛇,蛇吐了吐蛇信子,在馬什驚恐的目光中,一頭鑽進了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