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途中惡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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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昆侖山,雖尚有暑氣,風中卻已頗含瑟瑟秋意,清風拂過,山穀欲醉,樹影稀落,一派蕭索景象。
這樣的蕭索枯敗的景致,很容易就讓人想到了離別。
此時空山寂靜,驀地裏傳出幾句女子吟誦的詩句:“故關衰草遍,別離自堪悲。路出寒雲外,人歸暮雪時。少孤為客早,多難識君遲。掩淚空相向,風塵何處期。”卻是一首盧綸的《送李端》,聲音雖不甚響亮,但空山寂寂,悄無雜音,卻也清晰可聞,語調婉轉淒惻,聽者無不愴然傷懷。
循聲看去,卻見迂回的山道上正緩慢行進著一輛簡陋寒磣的馬車,一男一女坐在馬車前,均都手握韁繩,催馬而行。卻見坐於馬車右首的那個女子,臉色殷虹,明眸皓齒,粉妝玉琢的眉宇間卻隱隱藏有憂色,這女子正是桃花。坐於馬車左首的是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麵如冠玉,英氣勃勃,卻是莫非海。
“小師妹又來掉書袋了。”莫非海笑道。
桃花黛眉微蹙,此時聽罷此言,嫣然一笑,道:“小妹班門弄斧,非海師兄見笑了。”
戴小血傷勢尚未痊愈,坐在馬車裏麵,聽得桃花所吟誦的這一首詩,心念一動,深受感染,神色頓時變得淒然蕭索,口中喃喃道:“掩淚空相向,風塵何處期……唉,人生在世,生離死別,總是不可避免的,任何人對此都無可奈何。”
戴小血又聽得桃花和莫非海互相說笑,言笑晏晏,心中一痛,眉宇間盡是憂鬱蕭索之色,兩眼就如同這八月初的昆侖山一般,秋風瑟瑟,一派蕭索。
戴小血坐在馬車內一陣悲苦,旋即他抬起右手,輕輕撩開垂在車窗上的紗幔,兩眼呆滯,失魂落魄似的愣愣看著泥濘路上那不斷延伸的車輪的印跡。迂迂回回的兩橫馬車行過的印跡恰似他的心情,複雜而莫名。
戴小血想到要離開這座神秘莫測的昆侖山,不知何時複又來此,念及“風塵何處期”這句詩,一時竟悲從中來,不可斷絕。他突然有些舍不得這個地方了。即使這個撲朔迷離的地方差點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可是此時此刻他卻對它感到無比的留戀。
或許是因為經曆非比尋常,所以才會刻骨銘心。
“小血師兄,這一路上可顛簸了,你可留心身上的傷,弄不好傷口再次裂開,那便如何是好,這荒郊野外的,道上竟除了我們再沒半個人影。”馬車外傳來桃花溫柔婉轉的聲音。
“是呀,師哥,你的傷尚未痊愈。我再三勸你且再過幾天等你傷勢痊愈了再啟程去找師父,你卻硬是不肯,這道上崎嶇不平,泥濘不堪,顛簸疼了可別怨師弟我沒給你提過醒啊,哈哈。”桃花的話音剛落,莫非海又突突如連珠炮似的說出了這句話。
戴小血強顏歡笑,答道:“你們就不必擔心我了,我可一身的銅筋鐵骨,這點小顛簸休想把我這身架子給弄散,你們就盡管策馬揚鞭,加速前進好了。”
桃花和莫非海都一陣歡笑。卻誰也不加鞭策馬,反而愈發謹慎地駕著馬車,小心翼翼地避過坑坑窪窪之處。
道上寂寥,嗅無人跡。但這樣反而給三人增添了幾分外出旅行似的恬靜,行得大半個時辰,昆侖山的層巒疊嶂終於消失在了轉角處,三人登時一陣暢懷,一路上說說笑笑,言笑晏晏,竟渾然忘卻了身前身後事,好不逸興遄飛。
正談笑間,突然,從背後隱隱傳來一陣快馬加鞭的急促無比的馬蹄聲。
繁亂的馬蹄聲毫無章法可循,顯然來的絕非隻有一匹馬。
莫非海和桃花聽到這急促繁亂的馬蹄聲愈來愈接近了,忙不迭握緊韁繩,一勒馬頭,馬車登時向山道裏旁斜斜靠近,閃躲讓出一條道出來。
戴小血心念一動,掀起車窗的紗幔,扭頭往後看去,卻見有兩匹神駿剽悍的馬飛奔而至,兩匹馬上各坐著一個人。
兩個男人。
遠遠乍看之下,隻見馬上的那兩個男人身形健碩,強裝勁服,威風凜凜。
山道雖崎嶇不平,甚是難行,但那兩匹馬神駿剽悍,兀自在道上奔跑如風,有如履平地之勢。
隻須臾之間,聽得馬蹄聲大作,兩匹馬就已經與戴小血所在的這架寒磣簡陋的馬車擦身而過,速度之快,有如閃電。
可就在那擦身而過的如電光火石般的一瞬間,馬上的那兩個男人的目光十分冷冽,透過車窗,冷冷地看了戴小血一眼,也看到了戴小血手裏拿著的那柄長逾七尺光華四射的蟒骨劍。
蟒骨劍這時並沒有用布包裹著,它橫陳在馬車裏,寒光朔朔,鋒芒畢露,縱使你不去看它,它那通體咄咄逼人的淩冽寒光也非逼著你看到它不可。
蟒骨劍寒氣太盛,過於奇特,非比尋常。有時候,非同一般的事物往往是被人貪婪的眼球最先捕獲到的。
戴小血在與那兩人擦身而過的那瞬間,也不由地被那兩人寒氣逼人的目光所震撼,心頭驀地裏一震。他的心“咯噔”一下,旋即臉色沉了下來,看著手中的蟒骨劍,暗忖看來麻煩又來了。
風雲莫測的江湖,麻煩接連不斷,這本就是無可避免。
它暗藏在每一個地方,暗藏在每個人的眼睛裏,它簡直無處不在。然後,它會在一個你瘁不及防的瞬間,猛然跳到你麵前,最後你就瘁不及防了。
戴小血對諸如此類的事情本就不以為意,麻煩不可避免,有人的地方,永遠都有麻煩,它來與不來,隻是時間的問題。或遲或早,無非都是同一件事情。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戴小血一直以來都秉持著這樣一種生存哲學。
如果將擋不住兵,如果土掩不滅水,那也是一死而已。
戴小血本就覺得生死如草芥,一個人生來總該是要歸於塵土的。他曾經甚至還得出這樣一個無比沮喪無比絕望的結論,那就是:生隻是為了死。
果不其然,隻聽得兩聲馬的嘶吼,那兩個騎馬的男人戛然掉轉馬頭,爾後往戴小血所在的馬車直衝過來。活脫脫一副不要命的衝勢。
桃花和莫飛海見罷此狀,大驚失色,忙不迭把手中緊握著的韁繩猛然往後一拉,那馬兒吃痛,兩隻前蹄和馬頭都往上抬了起來,旋即一聲撕心裂肺般的嘶吼,就此停了下來。
隻是那兩個男人怎麽會平白無故地掉轉馬頭,而且更是不要命似的猛然衝向馬車呢?桃花和莫非海兀自對此一頭霧水,大感詫異。
好在,他們並非是真的不要命了。隻見他們遽然來到了馬車前,幾乎同時猛然一勒韁繩,那兩匹馬兒的衝勢戛然而止,頃刻便停了下來,橫亙在道路上,擋住了馬車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