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伊甸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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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莉翻過手腕,便有幾滴血漿落進塞利安口中。
他的身體正處於極端的痛苦與損傷之中,但在這一瞬間,它們都停滯住了。
那灰色肉塊帶來的極致苦痛變得平緩了下來,殘存疼痛的末端被輕易地抑製和改良,像是有什麽作為中和的藥劑流入其中。
受損的地方開始愈合,瀕臨崩潰的靈魂也恢複了正常,如同一塊石頭落下,水麵撲騰了幾下轉眼就恢複成平靜——不過這可是血與肉組成的水麵。
一種奇特的養分在虛空中以穩定的方式凝結,構成從無法解析的物質,並且正試圖為他腦子裏蠕動的東西建立個穩定框架。
塞利安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蜷著身體倒在地上,像個在花園裏迷路的孩子,隻能用這種狼狽的姿態自護。
他坐起身來,又呆了幾秒,隨後怔怔地往綺莉的手腕看去。
那裏呈現深紅的破損血肉,還有黑紅血管,接近傷口的皮膚鑽出個眼球,正慢慢往裏靠近,仿佛它就是愈合的關鍵。
“你還好嗎。”她問道。
“我現在很好。”塞利安還是盯著對方的手腕,但他的確覺得自己暫時是死不掉了。
綺莉打量著他,好像在觀察一個剛植入完生化病毒的實驗體會不會突然暴斃。
他就這麽在觀察的目光裏恍惚了幾秒,隨後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另一個人也跟著起來,側頭看他,仍一副不確定對方狀態的懷疑表情。
“我現在真的覺得很不錯,所以你的血裏是有什麽能要人命的東西嗎?”塞利安又朝她問道。
“奧西裏斯的基因。”綺莉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上還殘留的幾點血喂給周圍的蟲嬰,她把其中一隻抱了起來,掐著它的臉像捏麵團那樣來回揉捏,“隻是化身而已,但他死的時候很悲傷,已經快五十年前的事了,那會兒我還是個不知饜足的混蛋。我吃了他,還有很多人,到處都是骨頭、頭發和人皮之類的東西,但感覺很好。”
他愣了下,腦子裏把有關那名字的信息過了個遍,說道:“古埃及那個奧西裏斯?”
“是有這麽個說法,但我覺得他挺弱的。”綺莉認真的想了想,隨後給出個還算合理的說明與比較,“他們往我體內塞了太多基因碎片,還有一些沒必要的權限,當初因為爭奪戰那件事,搞得新聞社戰損比創了曆年記錄,所以又多加了個升級版的‘伊甸園’。”
塞利安一時間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他在阿卡姆城經曆過很多事情,也看過無數能把人逼瘋的變態場景,但此時此刻,他第一次因為綺莉說的一番話而感到震驚。
在這麽個黑暗生物遍地爬行的世界,“伊甸園”絕對屬於那種傳說級別的東西,它剛開始的名字是叫“蔑視死亡”,聽起來非常狂妄,但也足夠直白,讓人能猜到它的作用。
這玩意兒能在極短的時間裏將你靈魂與身體損傷的部分進行修複和重組,並且還能將基因漏洞進行升級,是一種跨越人類認知的恐怖藥劑。
隻是發行時間太短,甚至還沒賣個三天就宣布無限期停產,傳說當初高層剛把這玩意造出來就引起深層地獄許多惡魔的抗議,盡管那幫子家夥隔幾天就要來現境遊行一次,但“伊甸園”在跟死亡拉扯這件事上屬實有些無解了。
就連新聞社裏的編輯們對此也表示實在可惜,他們說隻要注射一定量的“伊甸園”,或許就能與成通往下潛區與深層地獄的長久橋梁,不過這想法顯然有些無稽之談。畢竟當初發行商給出的售價也足夠令人望而生畏,1cc“伊甸園”的價格就能買上阿卡姆城近半的驅魔人護衛隊,新聞社資源兩天使用權以及全城怨靈調配契約,光有這些玩意你自立為王都夠了。
而且雖說是市場價,但你有錢也很難買到。
在那些玩家圈裏,他們擁有一定的道具提升或是維持理智值,但“伊甸園”不同,它對什麽類型、什麽痛苦,以及各種你能想到的增幅,都是永遠起效的。
此時,這麽個絕世寶物在塞利安身體的某個未知層麵形成了保護框架,將那外神器官的渴望與狂暴安撫下來,並且將其轉化成神秘的穩定形態。
盡管紮根在他靈魂裏的烙印遠不止一個那麽簡單,但隻要時間充足或是攝入量到一定程度,“伊甸園”都會把它們修複好的。
“我們改變下計劃,現在得先去找‘鎖’,我也能感應到它的存在了,那個權限碎片的用途就是讓我們的靈魂頻率共處一條線上,或許把‘鎖’吸收後,找那些道具的機會能大得多。”
綺莉推了一把,對方仍沒反應,眼瞳大張著。
她幹脆把蟲嬰丟到那人臉上,引起一陣撒嬌似的“爸爸爸爸爸爸爸爸”呼喊,塞利安這才轉過頭看了過來,有那麽一刻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綺莉齜牙咧嘴的回望過去。
“我……”他張了張嘴,又止住聲,其實想說自己本以為腦子裏的東西穩定後它會消失,但是沒有,它仍舊響徹在腦海之中,越發的悲傷、淒涼又帶著迫切的召喚,沒完沒了。
周圍明明很安靜,塞利安看著在地上來回滾動的蟲嬰們,而鍾聲還在響。
他又想起綺莉當初跟自己討論契約凍結的事,她那發自內心期待的樣子。
他覺得事情沒那麽容易。
但最終,塞利安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好,你來帶路吧。”
那一刻他的神色溫柔,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像是個長輩在看自己喜愛的年輕人。
綺莉因為這眼神怔了一下,塞利安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她甚至忘了警告他離自己遠一點,但那人手的觸感很纖瘦,弱不禁風,所以又沒什麽大不了的。
然後她轉身朝一個方向走去,有隻蟲嬰小聲喊著“媽媽抱我媽媽抱我”,想要往背上爬。
塞利安跟在後麵,麵無表情。
鍾鳴聲還在響,一聲蓋過一聲。
它喚起某些情緒,讓人想起死亡、苦痛和永無止境的孤獨,想起一切消亡之時。
而他們即將來到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