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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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卡姆城的任何一個角落,有時候你會難以想象自己即將遇到什麽。
對於下潛區的居民而言,他們隻能通過空間網絡聽到部分免費電台節目,運氣好點的話偶爾也能看見一些實時新聞視頻集錦,或是一些上古時期的熱點回顧。
在那個地方,他們把阿卡姆城渲染成一派奢侈金貴的龐大城市,營銷味十足,仿佛你死後燒出的骨灰都能帶著黃金。
但當你實際來臨此地的時候,其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兒——這裏發生的一切事都是人類幻想裏所無法模擬出的黑暗,那些死去之人流出的血也比在以往更惡臭、更刺目。
塞利安來到負一層時,有那麽一刻感覺無法呼吸了。
他看到的東西完全不能理解。
綺莉將玩偶塞進口袋,對著麵前的龐大空間掃了一眼,感歎的說:“哇哦,真是一個噩夢般的實驗場所,比我當初關的地方還要沒人性。”
——二人眼前並排放著幾十張醫院用的小號實驗台,上麵都鎖著人。
塞利安看著這一切,在剛剛極短的時間裏,他感到一種莫大的悲哀。
那些都是孩子,年齡基本都隻有七八歲那麽點大。
離他最近的那個男孩已經死了,麵容還凝固在生前遭受痛苦時形成的扭曲裏,下半身的大部分都碎掉了,傷口也沒經過任何治療,他仔細去看,才意識到那似乎是被什麽東西一點一點咬下來的。
那孩子光著身子,橫躺在床上,簡直難以想象的這些錯亂的傷痕是怎麽形成的,唯一還算完整的雙臂都被鎖鏈定住,死死地綁在地麵,大概是經過非常劇烈的抵抗,鏈條幾乎已經嵌進皮膚裏。
他一開始還跟綺莉,不知道那些玩家跟原住民會折騰出什麽惡心人的東西,對方笑著說你理智值那麽高,看到什麽離譜的畫麵都可以接受的——但直到現在,塞利安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接受不了,他還很想吐。
他們在樓上聽到的各種禮炮聲也是為了慶祝展覽品的登場,這些被限製起來的孩子就是最豪華的“展覽品”——他們在到達負一層時聽到的呻吟也不是什麽畸形病態的生物,而是來自那一個個被鎖鏈拘束的年幼孩童。
塞利安麻木的看著,模樣看上去就像是個單薄的迷失在這巨大獵場裏的受害者一員。
綺莉看了看四周,往裏走了幾步,然後蹲在身,撿起什麽。
“濃度好高的靈魂寄托物啊。”她舉起個吊墜,那東西遍布血漬,表麵已經鏽得不成樣子,應該是某個實驗體留下的,“這地方可真是個寶窟,我總算是理解他們為什麽天天縱樂了,像這樣的寄托物是鏈接‘門’的最好道具。”
綺莉打開吊墜,內裏有一張折疊好幾次的照片,她將這東西展開,已經老舊到難以形容了,但依舊能看出是一個女人。
照片背麵還有一張信封,也被腐蝕得很嚴重,隻能勉強看出一些頂端的字,她皺著眉頭看了好一會兒,發現是封家書。
【親愛的媽媽。】
【這是我在煙土樂園的第27天,之前寄出的信不知道你有沒有收到,我一直沒得到回信,那些叔叔們說你跟爸爸在其他地方忙,我很想你們。】
【信是一個姐姐幫我寫的,我的手被隔壁床的哥哥啃掉了一半,所以寫不了字了,你當初想讓我成為作家的願望可能無法完成,很抱歉。】
【那些叔叔說這是治療感染症的必要方法,每個被送到這的孩子都會經曆的,可我還是覺得好疼,我不是個堅強的孩子,那天晚上哭了很久,我好想你。】
【他們說結束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在這裏還是認識了很多朋友的。他們雖然長得比較奇怪,甚至比當初我們在中心廣場那看到的巨魔還要醜,但對我都很好,每天都會安慰我,希望他們也能痊愈,重新變成正常人。】
【晚上的測試實驗就要開始了,等我明天醒來再給你寫信,但願今天不要再拿走我僅有的另一隻手了,你跟爸爸要好好吃飯,愛你的——嘉麗·芬密爾。】
綺莉麵無表情的看完,將它們放回吊墜裏,最終還是沒決定收走——她心想,算了,反正這地方的靈魂寄托物多了去了,又不差這一個,那孩子估摸著已經下地獄了,自己等會去深層地獄的時候找個惡魔大公問一下。
過了兩三秒,她又小聲罵了句什麽,暗歎自己絕對被塞利安感染了,這可不是她以往的作風。
此時此刻,塞利安正在一堆實驗台間前行,在他身旁不遠的地方,一張遍布排泄物跟血腥的床上蹲坐個人。是個男孩。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言語亂得一塌糊塗,隻是繼續茫然的向前走——有個算得上完整的女孩躺在麵前,還活著。她兩眼放空地看著自己,沒有任何反應,仿佛早已被血腥與折磨碾碎了,顯然覺得掙紮無望,所以隻能地呆在那裏,麻木的接受任何人的暴力。
塞利安走過去,讓玩偶把她身上的鏈條毀掉,又吩咐著說順便把那個還在啃骨頭的人殺了。
女孩怔怔地看著身上的拘束解開,眼珠一動,轉向他。
“殺了我吧。”
她這樣說。
塞利安把外套脫下,小心翼翼地蓋在對方身上,他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身體裏湧動,極為猛烈,大腦深處的那個畸形陰影都跟著在發抖。
接著,他感到一個輕微的力量蹭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他低頭看實驗床上的人,盡可能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但沒多久就失敗了,那孩子用畸形且渴望的表情看著他,小聲說道:“我求求你了,把我殺了吧。”
塞利安不知道怎麽回答,然後那孩子就無聲地哭了起來。
這裏發生的一切就是為了撕碎他們的幻想與人性,隻為了讓純粹的靈魂崩潰,達到最好的鏈接載體。
過了好一會兒,他吸了口氣,臉上又浮現以往的從容與溫柔。
塞利安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