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地獄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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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後的場景是一如既往的廢土風格,隻是布置得更為宏觀,視野開闊了不少。
    塞利安一直往前走,也沒別的地可挑的了,一路上不少有模樣類似道具室裏的那些怪物湧出,都被玩偶跟蟲嬰啃食殆盡,個別的體積都翻了幾倍,對於它們而言這地方倒像是個自助餐廳。
    他來到過道盡頭,轉過彎,麵前的景象實在是讓人頭皮發麻——很符合大型災難片該有的畫麵。
    那是片巨大的會堂,空間比他在基姆酒店見識得還要寬廣,穹頂足有七八層樓那麽高,哪像個b1層的構造。四側的牆壁鋪滿壁畫,宗教特色濃厚,但經過長年累月的腐朽已經模糊不清,像一個古老變質的美夢,隻作為輔助因素登場。
    鼻端盡是血漿、生化藥劑、硝煙的味道,不時可見一具屍體,靜謐地躺在角落裏。千瘡百孔,身上都是窟窿和勒痕,死前肯定經曆了某種極端的抗爭。
    塞利安聽到了側上方傳來一種……極為壓抑,克製的聲音,說是鼻音都不為過,太輕微了。
    他抬起頭,然後看到了那場麵。
    是一個顛倒過來的病房。
    一角一張挨一張地放著肮髒的鋼架床,縮在天頂最右側的一端,還被許多狂長著的藤蔓遮住了大半,所以他剛進來的時候沒發覺。
    它們違背物理規律地立在那裏,堆砌起山一般大小的屍骸——是那種你在城市角落裏可見的垃圾堆,整理得很隨意,主要都是屍體,大概這片場裏死了誰就直接往那一丟,而且是很多,很多的人。
    人體垃圾裏還夾雜著些許實驗器材,大都被塞進體內,都是沾著血的手術刀、紗布、甚至還有放大鏡之類的東西,它們與藤蔓埋掉密密麻麻的病床,積累著堆到盡頭。
    接著,那堆垃圾山開始蠕動,很快就散開一個口子,有摩擦聲和呻吟聲響起,聲音空洞地在深處傳出,另一種東西探出部分軀體。
    蟲嬰們蹭著塞利安的褲腿,嚷嚷著“這個很好吃,爸爸,我們可以吃嗎?”
    他沒心情回答,就聽到有個玩偶跳過去拽了它們一腳,威脅著說:“不要煩爸爸,吃吃吃,吃你……反正不能吃!”
    在這亂葬崗一樣的黑暗地方,無以計數的藤蔓和屍骸伸展開來,像交媾的蛇類那樣扭動。接著顯露出一個被鐵絲死死捆住的女孩,這些恐怖殘骸已經把她侵蝕得不成人樣,乍看上去好像她被埋住了,但那其實是流動著的濃黑血漿。
    完全幽暗,沒有任何光。
    空氣裏那股腐朽的腥味頓時濃了不知道多少,那女孩的身體已經沒了大半,畫麵跟正在被火融解的塑料模特類似,她用僅剩的那隻眼瞳回望著塞利安,仍舊想活下去。
    這眼神讓他覺得很哀傷,是人類的神態,無論怎樣都不會改變,不會屈服。
    她也是這龐大垃圾場的一部分。
    整個世界都是一個破爛的深淵,這種虐待,隨意的踐踏,惡意,它們構成一個獨立空間。
    粘稠如膠的血漿不斷滴落下來,在地板積了一小塊。
    不會有這麽變態的工具和植被,它們沒有自由的思維,有的隻是無數瘋狂,為了營銷結果的惡魔。
    “把她放下來,動作輕一些。”塞利安朝玩偶說道。
    它心領神會,對著麵前的空氣開合了下嘴,就見那層層疊疊的拘束崩裂開來,殘肢四散濺開,內裏的人往下摔去。有隻蟲嬰不知道被誰一腳踢了過去,正好接住那人。
    有那麽一刻,塞利安似乎聽到這龐大空間深處傳來了慘叫和咒罵。
    仿佛是建築本身察覺到了冒犯,於是所有適配的背景板都開始了反饋,到處都是血和屍體,並且還在源源不斷地產出新的——導演們喜歡殺戮、墜落和死亡,所以總是要有新玩意出來。
    摔下來的人在蟲嬰背上躺了好一會兒的時間,隨後艱難地用還算完好的那隻右手支撐起身體,朝他爬了幾米,過程不是很成功,中途滑了兩下,被她自己的血。
    她停了下來,就這麽呆呆地盯著天花板幾秒,突然低下頭看塞利安,仿佛才意識到他們在這裏。
    她就這麽看了很久,輕聲說道:“新聞社的記者?”
    “是的。”塞利安點了點頭,那人隻剩下上半身了,傷得極重,全是刺入傷,黑紅色的血不斷淌出,能撐到現在絕對是個奇跡。
    “我是divinecomedy的一個編外人員,見到你很高興。”她像是根本沒感覺到,甚至還朝他笑了一下,是那種飯後聊到開心話題的輕鬆笑容,“我一會準備自殺,死前有什麽可以幫你的嗎?”
    塞利安有些驚訝於居然能在這地方碰到阿卡姆城權力最為高的管轄機構,看來那幫子權貴人依舊惦記著深層地獄的開發計劃。
    他定了定神,問道:“你有見過一個銀色眼瞳的女孩嗎?頭發很長,穿著一套跟我同係列的酒紅色禮服。”
    “跟你一樣的係統載體對嗎,有些印象,氣息太強了,她前不久的確從這裏經過了,這會兒估計在2樓以上的區域。”那人語速很快,顯然知道自己時間並不多,所以盡可能地給出更有用的情報。
    “穿過這間會堂,有一個擬態深淵,裏麵都是死去演員的投影,你得想辦法跨過去。也有其他路能往上走,通過側門,順著石子路直行三十公裏就能看到階梯——很遠,路上可能會隨機刷新地獄犬或者巢魔,導演組會想辦法讓你的旅途沒那麽順利,我建議還是選第一條。”
    她說完,又笑了幾下,聲音變得更加虛弱。
    “可能會有些困難,祝你好運,記者。”
    塞利安回了句謝謝,沒有再說什麽。
    他知道這是經典的走投無路橋段,如果這是部成型的電影,眼下就是血腥劇情即將高潮的那一部分,配角終於完蛋了,新的角色載著她的夢想繼續走下去,然後大概率也死在遍布屍骸的路上,接著又是下一個角色登場,他們開始重複著傳遞火把的痛苦過程。
    他歎了口氣,不再去想這些,隨後站起身,頭也不回地朝著主門的方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