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空間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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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莉和奧利維弗是在十分鍾後跟上來的,二人發現塞利安的時候,他正站在光禿禿的建築板上,腳下全是屍體,血把地板染成一圈又一圈的黑紅。
他看到他們,明顯怔了一下,然後笑起來。
這笑容太燦爛了,在穹頂日光燈的照映下顯得璀璨奪目,卻透著殺氣,令人看了隻覺遍體生寒——一點兒也不像他平時的樣子,但又好像就應該是如此的。
奧利維弗回憶起當初在會談室時他們聊天的內容,那人說“我從不記自己殺了多少人”,說話時就坐在自己麵前,一臉分不清這世間到底有多少種武器的和善表情,又莫名的自信。他當時差點就信了,心想每一個掌控古文明載體的管理員都是如此的驕傲、得意和不知所畏,死得也會很快。
但現在他想,對方確實沒撒謊,他是正確的,這人跟綺莉一樣,也是個不要命且不計後果的怪物,這條路他們非走不可,隻要兩個人能一起。
“我已經盡可能避開了。”塞利安神經質地摳著指甲,語氣無比認真的說,“那些安保人員看到我就一副不共戴天的激動樣子,我嚐試著躲起來,但他們窮追不舍,就隻能挨個殺了。”
綺莉表示這事做得簡直不可原諒,因此死點人是可以理解的。
就在說話的功夫,地麵又是一陣晃動,接著幾人麵前的牆壁猛地向後掠去,另一塊完全不同的區域拚接而來——這地獄的主人似乎是不滿意後花園的風格,新長出來的人類內髒般的長廊蔓延而起,迅速連接原本空洞的背景,化作一道道血色的暗影。
內裏的空間彈了出來,場景如同火車換軌那樣,一層扣一層的新生建築冒出,重複著上升與沉降的動作,隨後一棟幾十層的大樓拔地而起,停在他們麵前。
每一層都亮著燈,能清楚地看到裏麵有一群穿著手術服的人切割著什麽,受害者發出欣喜狂熱的呼喊,目睹自身的髒器挨個拿出,被丟進強酸裏。
大樓裏的生物看到了他們,全部轉過頭,將身體死死貼在落地窗前,就欲衝出。
“哦,防火牆自啟了啊。”綺莉對此毫無壓力,一副看熱鬧的期待樣子,還轉過頭朝塞利安要煙抽。
奧利維弗盯著那群人,正想做些什麽,但下一秒地麵又是一陣晃動,大樓被無以計數的筋膜網包裹住,不到兩三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占滿整個視線的建築群。
演播廳、食堂、露天廣場、辦公樓以及員工宿舍……一塊快堆砌而成的龐大樓舍緊湊到一起,又無數黏膩發黑的血管和薄膜連接而成。
這些血肉蘊含著古老的力量,哪怕此刻仍在向四周生長蔓延,盡管表麵腐敗潰爛,但整片建築區域都由它們支撐,無論是多麽邊緣或下方的地帶。
這散著人類微光與黑暗的世界,就在一團團腐臭蠕動的肉體中升降,呼吸。
塞利安盯著那畫麵許久,忽然意識到之前他在走廊和草地裏看到的那些屍體究竟是拿來做什麽的了——當類似二十七區這樣的深層空間降臨時,它們就用以維持兩層地獄的穩定性,這樣才能把地獄影業牢牢捆住。
他觀察了下四周,到處都鋪滿細小如羞死般的紅色神經網,觸感跟皮膚接近,仿佛這地獄真是某種巨型生物的內部世界,變化隻會往更深處延伸開來。
這時,他聽到綺莉的聲音在走廊的盡頭串傳來,她說:“它把另一層地獄完全放出了,這地方很亂,但我們直接去核心區域的速度會快得多。”
那人說完,就朝塞利安伸手,示意他過去。
她背後是一處塌倒的牆壁,看不清深處有什麽,一片漆黑。
黑暗如此濃鬱,令人有種不詳的預感。
塞利安想也沒想,快步朝那方向跑去,但就在這一秒,她身處的那條走廊動了起來,幾乎是眨眼的功夫便往後退了數百米的距離。
他看到綺莉腳下的地板崩裂開來,那人仍未驚慌,隻是露出一副十分不爽的表情,接下來發生了什麽就看不清了,大量膠水狀的液體瞬間長出,蓋住走廊的那一麵,形成一堵新的牆壁。
奧利維弗茫然了那麽一瞬間,立馬拉住已經衝出去大半路的塞利安,隨後往那封口看了一眼——整個空間傳來哀哀哭聲,他目光所及的一切開始衰老,幹枯。
天頂開始變形,似有無數生物被這力量影響,露出擁擠爬動的輪廓,接著又被憑空長出的巨大口器吞食殆盡,毫無殘餘留下。
牆壁也隨之碎裂開來,再次露出通道。
但呈現出來的區域已不是原先那個,而是一間灑滿人類殘肢的會堂。
就這麽一會兒的時間,有什麽東西從這嶄新空間的內部誕生出來。
過程像是一場血淋淋的難產,它生出某種極具規律的黑暗造物。
先是破碎的肢體蠕動著往一個方向聚集,它們開始融化,接著又凝固住。那些白色的骨骼和肌肉與皮膚相互黏合,形成弧度、平麵和支撐板。
隻是不到五秒的功夫,一處純淨潔白的祭台便立在會堂中心,穹頂吊燈無風轉動,在其表麵投下一個個如眼睛般的圖案,擠擠挨挨地晃動起來。
塞利安停下腳步,愣了好久,隨後往那破碎的地板看了眼,已經沒有什麽地麵的痕跡,隻是一大片虛無的黑暗,隱約還能聽到潮水湧動的聲音,無法想象內裏有什麽恐怖生物在等候著。
他想起綺莉原先說的“防火牆自啟”,如果這就是那套子係統的防禦措施,那的確是經過精心計算和埋伏的,沒什麽辦法比隔開一個世界上最恐怖的殺人機器更好了。
“你不用太擔心。”奧利維弗走上前,組織了下言語,慢吞吞的說,“她是所有古文明係統裏殺傷力最強的一個,不會出事的。”
塞利安呆了兩秒,轉過頭,這孩子就停在自己身後,眼神很擔憂。
“不,你沒搞懂。”他吸了口氣,回答道:“不管她情況如何,現在最可能出事的隻會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