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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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元年六月,姑蘇,藥王山
位於太湖之濱的藥王山,高聳入雲,煙霧繚繞,時有飛鶴的叫聲從深山裏傳出,彷如人間仙境。
在這一層又一層的山巒起伏的崇山峻嶺中,佇立著一簇簇龐大的建築。
亭台樓閣,鱗次櫛比,層樓疊榭,別有洞天。
在這群古色古香的碧瓦朱簷下,有一處地方卻顯的與其他地方格格不入。
這處地方沒有過多的華美雕飾,也沒有多餘的亭台樓榭,隻是簡單的幾間雅舍,隱覓在一片桃林深處。
在藥王宗,沒人敢怠慢這個地方,更不敢怠慢,住在這裏的人。
這個地方,她還有個好聽的名字。。。
金玲小築
此刻小築主臥的床上,躺著一個人,一身素白的衣服,襯著她瘦削灰白的臉蛋,雖還在昏迷著,可那秀眉卻緊緊的皺著。
嘴裏時不時的囈語著,喚著一個人的名字,“香香。。。香香。。。”
而在床邊,坐著一個同樣一身白衣,容貌傾城的絕世男子。
此刻他也微蹙著俊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床上,表情痛苦的人。那如墨般的漆黑眸子裏,溢滿心疼。
霍青心睡的很不安穩,昏迷的這些時日,她一直重複著做著一個夢。。。
夢裏,她回到了揚州的藏劍山莊,站在山莊後的桃花林裏,隻是桃林裏白茫茫的一片,雲霧繚繞。
在這迷霧裏有個清脆,宛如黃鸝鳥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喚著她的小名。
‘青青。。。青青。。。快來追我呀。。。’
她認得這個叫她的聲音,尋著聲音想要去找那個人,可眼前除了白色還是白色。。。
可那個聲音還在前方喚著,‘青青,快來呀。。。’
霍青心很是著急,不斷的向前摸索著,她想要看清那個喚她的人。
喃喃喚著,‘見香,是你嗎?見香。。。’
沒有人回應她,隻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就在她心急的想要找到一個出口時,突然一道紅色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身後。
霍青心瞬時收住腳步,她知道身後有人,就是她急於想要見到的蘇見香。
可此時此刻,她卻不敢轉過身,她生怕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這時,身後的人再次出聲道,‘青青,是我呀,你為何不看我’
正要緩緩轉過身去,突的一陣大風吹起,緊接著霍青心便轉身看到,被風卷起的蘇見香。
嚇的她大叫著,‘香香!香香!’
與此同時,她更是抓住了蘇見香的一支手。
隻見被殘餘的桃花包圍著的蘇見香,溫暖的笑看著,緊緊拉著她手的人。
‘青青,我是來與你道別的,你不能再躲在這裏了,你該去麵對屬於你的一切,離開溫詢!好好的活下去,連帶著我的那份,好好活著。。。’
霍青心痛苦的搖著頭喊道,‘不要!我不要!你不要走!’
‘青青,你以後的路還長,我不能再陪你了,記著我的話,離開溫詢。。。’
話落,蘇見香就如廣寒宮裏的嫦娥仙子,被花瓣圍繞著,飄向天際。。。
‘不要走香香!不要走!!’
。。。。。。。。。。。。。。。。。。。。
豁然,霍青心從夢中醒來,睜著雙空洞的眼睛,兩滴清淚悄無聲息的從她眼角滑落。。。
她還活著,那果然隻是一場夢。。。
守在床邊的男人見她醒了,麵上一喜,趕緊上前詢問道。
“你醒了,可有覺得哪裏不適”
霍青心茫然的盯著床頂,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了句。
“我睡了多久?”
溫詢靜靜的注視著床上之人的一舉一動,輕聲回道。
“已是一月有餘”
一個多月了。。。
竟然這麽久了。
“這是什麽地方”腦海裏的記憶斷斷續續,她一時竟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處。
男人耐心的回答著她的問題,“藥王山,金玲小築”
金玲小築。。。
聽到這個名字,霍青心不由得心口一痛,這個名字莫名有些熟悉。
閉上眼,努力拚湊著腦子裏零零碎碎的記憶,可奇怪的是,她的記憶竟沒有一個是完整的。
她這是怎麽了。。。
溫詢見她閉著眼,表情有些異樣,以為她是身體哪裏又不舒服。
微起身,伸出手,探向床上人的額頭。。。
霍青心隻感到額頭一涼,睜開眼,便看到近在咫尺的俊顏。
不由得呼吸一滯,可心跳卻不似以前那般,瘋狂亂蹦著。。。
她記得,自己是喜歡著這個人的。
見她這般呆呆的模樣,溫詢從剛才就有些冷峻的臉色,此刻漸漸緩和下來。
一臉溫柔的盯著同樣回望著他的人。。。
兩人就這般靜靜的望著對方,誰也沒有說話。
片刻後,男人心疼的撫了撫那蒼白的小臉,愧疚道。
“對不起。。。”讓她受了這麽大的重創,他是既自責又心疼,想到半個月前在藏劍山莊見到的一幕,他如今仍有些心有餘悸。
若當日他再晚來一步,霍青心必死無疑,可若當時他若能早來一步,霍青心也不會遭此重創,蘇見香也不會慘死。
“青兒,以後,我定不會再讓你離開我身邊半步”說著,俯身輕輕一吻落在床上女子的眉眼間。
這個吻,好涼。。。
就如剛才貼在她額間的手一般,透著絲冰冷。
霍青心的秀眉再次隆起,看著這個男人對她做的一切,問了一句突兀的話。
“你是我的誰?我又是你的什麽人?”
男人聞言臉色瞬時一怔,隨之又恢複如常,溫柔回道。
“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夫人”
霍青心聽了,心底卻不禁生出一絲冷意,嘴角也勾出一絲涼涼的笑意,心下嘲諷道。
溫詢,你真當我失憶了嗎!
“是嗎!那我們是何時成的親!”
溫詢隱隱覺得霍青心情緒有些變化,難道這些時日服下的湯藥根本沒有起作用?她還記得以前的事?
試探著回道,“我們還未拜天地,等你身體好些,我便娶你為妻”
霍青心沒有再說話,隻是心底越發冰冷。。。
溫詢,你未來的妻,不是一直躺在藥王山的禁地之中嗎!這金玲小築,不正是你心愛之人,生前一直住的地方嗎!
你救我,難道不是為了我體中的藥王丹,用它複活你心愛的女人嗎!
霍青心有些絕望,有些悲涼,若不是她還記著這些,她大概就相信了這個男人所說的一切。
這個季節,是寒冷的,可是身體上的冷,遠不及來自心裏的冷。。。
溫詢見狀,執起她的小手,掌心貼著掌心,將自己體內的真氣輸給她。
一邊又解釋著,“你身子現在比較虛弱,需要好好靜養,這金玲小築是藥王山中最清靜之地,適合你調養身子”
霍青心隻是淡淡的看著與她握在一起的手,曾幾何時,她會因為這個男人的觸碰,而悸動不已。
如今這般,想來真是諷刺。是他一直偽裝的太好,才將她一直玩弄於鼓掌之中。
果然,女人在溫柔的陷阱中,會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突然感到十分的心累,身體裏漸漸恢複的暖意,讓她再次沉默著閉上眼假寐,更不想再與眼前的這個男人說太多。
她怕自己會崩潰的將心中的真相說出口。。。
為了這所謂的藥王丹,蘇見香死了。。。
小乙,李叔,張伯,七嫂,還有藏劍山莊裏許許多多的人。
都是因為她而死!她如今有什麽資格心安理得,又安然無恙的躺在這!
假裝翻過身去,麵朝裏側,她怕自己會哭出聲來。
一個月前,鮮血染紅的藏劍山莊,她怎麽會忘記!
她如今這般活著,是用多少人的鮮血換來的。
麵對這份沉重,她又該怎麽活下去。。。
溫詢擔憂的看著背對著他的,瘦弱背影,他現在也不確定霍青心是否還記得過去的事。
起身,為床上的人仔細拉好被子,溫聲道。
“你先好好歇著,我去看看藥好了沒有,等等便過來陪你”
強壓著鼻尖酸意的人,為了不讓這人有過多的懷疑,回了一個字。
“嗯”
等到這人離開房間後,她這才稍稍鬆懈下來,早已微紅的雙眼,淚水傾瀉而下。。。
溫詢想讓她忘記的,她卻什麽都沒有忘,所有的一切,她都記得!
溫詢出了屋子,便吩咐隱藏在金玲小築,暗中保護的手下好好守著,這主臥的屋子。
吩咐完後,他又看了眼那雅舍,眼裏,心裏都充滿擔憂。
隨即去了金玲小築的後院。。。
後院有一排屋子,其中一間裏,有道碩長的身影正忙碌著。
那柔美的俊顏,此刻也緊繃著。
那屋子裏透著濃濃的藥味,靠著牆的一邊,是一排櫥櫃,裏麵裝著各式各樣的珍貴藥材。
此刻那桌子上擺著十幾個正在燒煮的藥罐,一襲棕色錦袍的季塵正手腳利索的,往一個個藥罐裏添著藥材。
這時,房門被推開,見到推門而入的人,他便知道霍青心肯定是醒了。
“她醒了?!”
來人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的點了點頭。
季塵趕緊將手中最後一味藥放進藥罐裏,走過來接著問道。
“如何?她可有跟你說了些什麽”他現在跟這人所擔憂的一樣,擔心霍青心的記憶還在。
溫詢的臉色此刻也有些不大好看,這半個月來,他寸步不離的守在霍青心身邊,今日見她蘇醒,本是一件好事,可。。。
“她沒說什麽,可我見她的神色,似乎並未消去過去的記憶”
這些時日,他和季塵一直在給霍青心服用洗去記憶的湯藥,為的就是想讓霍青心忘卻這兩年裏發生的一切。
季塵俊臉一沉,他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她體內的藥王丹有自愈的能力,看來普通的藥物根本對她沒有作用”
如今霍青心體內壓製藥王丹的封印已經破除,她的體製已是異於常人,這下可不妙。
他們都擔心霍青心經曆了這麽多,會想不開走極端!
如今季塵已是追悔莫及,早知今日,當初他不該將破除封印的失傳禁術,告訴霍青心。
佛說,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霍青心雖嫉惡如仇,可她本性善良,就算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她也許隻會是找個沒人能找到她的地方,了結了她自己。
而溫詢此刻最怕的便是她會這麽做!
可不管他們如何防範,又怎能防住一個心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