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書搖青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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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明月若不是前世得了幾部天經的傳承,也決計是不會相信樹妖所言。對於敵手,他向來不在意用最大的惡意揣摩。然而如今他卻是信的,蓋因他修行天經以來,曾模糊間得到一份有關天經的感悟傳承。
傳承之中大多是有關天經的修煉心得,然而如同妖族的血脈傳承,天經傳承之中也有幾分關於天地的奧秘。天地的道和理,以及天地的變更……
姬明月前世雖然得天獨厚,然而究竟隻是一個中途隕落的修士,在他失去肉身之後,道途便斷了,在天地之間的姬明月這個人就由實化虛了,連天經也修煉不了,隻能在大荒出雲沉睡。若不是出雲同樣得天獨厚,是宙斷之地,能容他分出一縷神魂進去輪回,不斷修煉,他恐怕早已神魂消散,不複存於天地之間,更別說輪回重生。
這一世一開始他便在模糊間接到了這一份傳承,是因為他道途尚遠,未來無可限量。
那便更不能隕落在這裏。
姬明月性子經曆兩世,打磨的已是極其淡漠,然而他性子裏的偏執卻始終消磨不去。前世他命中三劫,他在第二劫隕落於七名修士手中,讓他重生時一身福緣也去了一半,卻也不必遭受天妒,說不清是劫是緣。如今看來,恐怕是劫多些,至少前世他就不曾遇見過這等大妖。
還有那來曆成迷的碧秀心,前世也並沒有這麽一個天賦出眾的女修,還對他有異心。那女子尚以為自己裝的挺像,卻不知旁人的真情假意,姬明月一看便知,那女子對他雖有好感,更多的卻是虛假的討好。
就不知她是誰人的棋子,且留她一命,日後再說。且將當下這一關過了再說罷。
就不知樹妖所說的無情道與他所修行的無情道,有何區別?
姬明淡淡一笑,道:“且不論無情道了罷。我修行十數載,也是頭一次遇見爾等這般的大妖,可否冒昧問一句,兩位如何稱呼?”
書搖原還想再說幾句,見姬明月避而不談,也隻好閉口不言。姬明月問起姓名便答他道:“我名書搖,這是我妹子青蘿。我與她在這花如海隨意慣了,你隻管叫名字就好,不需多禮。既如此,我們又該如何稱呼你呢?”
姬明月溫柔一笑,眉眼都泛著泠泠的光,眼眸深邃,狹長的眸子亮若星辰,樹妖,書搖,也不知這名字是他自己取的,還是旁人幫他取的。他按下心思不表,對兩妖道:“姬某名為明月,日月明,嬋娟月。這位是道宗真傳弟子碧秀心。”
姬明月仿佛忘記先前一人二妖的不愉,如老友般同二妖言笑晏晏,半分不提先前之事。且不說這剛來的碧秀心跟他並非是一條心,就算她是,他們剛剛所言也半分不能透露出去,碧秀心一來,正好給他一個理由阻止自己。畢竟這兩位大妖放出去,哪怕他立馬死了,神霄仙闕的氣運也降不了多少。
前世若不是擔心神霄仙闕的氣運,他又何苦不肯轉世重修呢?
姬明月其實從小情緒就不多,然而生在神霄仙闕,養的通身公子氣派,麵上偶爾的溫雅淺笑,卻讓他軟化不少。同樣,他其實從骨子裏透出的就是天性涼薄,然而在神霄仙闕長大,讓他多多少少是在意了。姬明月骨子裏傲的很,極少將人放在眼裏,然而神人姬氏中的長輩無不對他愛護有加,他雖對自己生身父親有些不滿,但到底是將神人姬氏當做了自己人的範疇。
姬明月也是護短的。
恐怕姬明月自己也沒想過,冷心冷情天生不為凡俗所動的人也會有想要護著某些東西某些人的時候。他雖極端理智,喜歡將一切控製在預料之中,但也不反對這偶爾的預料之外。這讓他不那麽寂寞。前世如此,今生更盛。
姬明月前世最開始本非修的無情道,事實上,在修仙界中,除了某些一生下來就具有上品靈根卻不能修人間道的,極少有修士會修行天人道,也就是是修士口中的無情道。他原本也是修行人間道,雖說冷漠了些,但到底是有七情六欲的,然而後來在大荒出雲山修煉神道沉睡的久了,又分魂前往輪回,見多了生離死別,盛衰興亡,性情便被消磨的不剩多少了。而如今,這些感情越發淡漠了。他並非沒有察覺,隻是對此並不在意,便放任自流罷了。遇見一件事,他覺得自己該露出怎樣的情緒,他確實下意識便這樣做了,而事實上他仍如旁觀一般對此不起一點波瀾。
這於旁人而言,或許不是什麽好事,然而對於姬明月而言,卻並非什麽壞事,反而更有利於他的修行。
於是他放之任之,更甚者還越發修心靜神,牢鎖心猿意馬。
原以為於修行百利而無一害,不曾想後果便是讓他漸漸失了本心。此次無端失了警惕,自發走入這險境便是明證。
果然修行處處是坎坷,此時他倒是十分懷念起了前世順風順水的逆天福緣。
此時到底不是時候,也容不得姬明月多想,那名叫書搖的樹妖便又開口了:“兩位來到我這花如海,途中必定勞累了,不如到我越雲居小憩片刻,如何?”
他雖如此說,卻隻看向姬明月。說實話,若是沒有姬明月,他對碧秀心雖不像對姬明月一般尊重,卻也會和善許多。然而如今有了姬明月,碧秀心不僅不是他等待的那個人,反而對他所等待的人造成了阻礙,書搖便沒由頭對她和善了。這等上古大妖,豈會無緣無故的自降身份與碧秀心和顏悅色?便是姬明月,也是因為被看穿靈與肉的不協調,被認為是大能奪舍,才能勉強得他幾分青眼,又因這二妖有所求於他,才會如此客氣。
姬明月麵色淡然,好似全然不入其心,道:“前輩相邀,莫敢不從。”
龍潭虎穴,且去闖他一闖罷。他姬明月何曾怯過?這二妖在這秘境之中待了不知多少年月,總不會輕易對一個可以帶他們出去的化神境修士下手罷。
至於碧秀心,若是隕落於此,也是她命中該絕,他是不會主動救下一個對自己心懷不軌的女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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