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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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星海棠走回來,順便在老劉頭的衣服上,擦幹淨手上的綠色汁液,一指地上的車輪印子,說:“這條痕跡一定會帶著咱們去黃花觀。”
    “七兒,你為何推測他們會去黃花觀?”
    桑長老不解地問。
    “按他們之前的路線來看,這個方向上,離得最近的就是黃花觀。
    他們經過客棧被襲一事後,肯定也猜到咱們會追蹤過來。
    他們僅有三個人,再一味的逃跑,遲早會被咱們包抄上。
    那麽投奔最近的同門,設下埋伏,待咱們進去後,就關門打……不是,甕中捉……就可以反客為主了。”
    星海棠說到最後,一握手掌,做了個包裹的動作,來比喻將會遇到的陷阱。
    “可是,咱們可以不出現。”
    桑長老說出了在場的其餘人心中所想,老劉頭,梅丫頭應和的點點頭,沒有明知是陷阱,還要去踩的道理。
    “不,他們算定咱們會的,即使咱們明知是陷阱,還是要踩進去。”
    星海棠非常享受這種,把對手的心思了如指掌的感覺,也喜歡其他人疑惑的樣子,讓他的內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聖棺在他們手裏。”
    桑長老突然想到這個關鍵,本來對方在明,己方在暗,但這一點足以使雙方的明暗關係對換。
    “對,隻要他們在觀內搭個法台,把聖棺放上去,然後作勢要毀掉聖棺。不管是真是假,不管他們有沒有能力毀掉。
    聖棺何其重要,咱們不敢賭,肯定要出手搶奪。
    等到咱們一露麵,就會遭到圍攻,說不定他們還會在法台上布下絞殺法陣,咱們一踏足進去,就會被殺的幹幹淨淨。
    甚至,他們還可以讓觀中弟子們,扮成形形色色的上香請願的香客。
    這樣,不用等咱們出手,隻要咱們一進觀門,就如同一碗米飯裏放了幾顆豆子,立刻就會被認出來。”
    他的聲音平靜,沒有一絲波瀾,把對方的種種計劃娓娓道來,似乎這些都與他無關一樣。
    可是,老劉頭卻聽得是後背發涼,這怎麽想都是個死局。
    桑長老提議:“那……把其他幾路人都召集過來?那樣的話,拿下一個小道觀不成問題。”
    “這些都是我的猜測,桑姨就不怕撲了一場空,從而放走了真正盜棺之人?”
    星海棠一笑,看向桑濮長老。後者權衡一下利弊,點點頭,說:“我相信你。”
    “多謝桑姨賞識,可是,”星海棠搖搖頭,說:“其他幾路不會相信的。他們不會在沒有任何證據之下,就都來支援咱們。
    不過,請桑姨放心,他有張良計,我有過橋梯。”
    ……
    黃花觀
    道觀建在了黃龍山的半山腰,在山下仰望時,廟宇在白雲中若隱若現,方顯神聖莊嚴,進而才能讓百姓們生出敬仰朝拜之意。
    這樣也讓香客們不至於走幾步,就能進觀上香,容易得到的往往不珍惜。
    一定得讓盤旋的山路要了他們半條命,等他們爬得筋疲力盡時,一處廟宇出現在他們麵前,這要不誠心進廟拜一拜,怎麽對得起酸脹的雙腿。
    他們也在內心篤定,自己付出了這麽多,神靈怎麽好意思不顯靈。
    “你們太慢了~桑姨~”
    山道上,一少女雙手提著紅裙子的裙擺,隻見她一步便跨過兩階,歡脫地在上山的石路上奔跑著,齊腰長發在她身後隨風飛舞。
    有一主一仆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麵,一位身穿黑衣,麵罩黑紗的少婦,帶著一個身材高瘦的灰衣仆人。
    通天大道,猶有盡時。
    少女一個跳躍,踏上最後一級台階,終於到了黃花觀的山門前,高高舉起雙臂,慶祝自己的成功。
    道觀的山門前是一片開闊的平地,道路兩側種滿了各色的花,鮮豔得都有些刺眼。
    不過,疲憊的少女並不想欣賞景色,長呼一口氣,也顧不得儀態,攏一攏裙子坐在了一塊石頭上。
    汗水打濕了她額頭上的劉海,幾縷青絲貼在了她白嫩的臉頰上。
    少女拿出手帕擦擦臉,順手解開領子上的扣子,露出光滑白淨的鵝頸,以手掌做扇子,扇起風來。
    “桑姨,快呀,就差一點點了。”
    少女一手擋在嘴旁邊攏音,舉起另一條胳膊,對山路上的主仆二人不停招手。
    衣袖悄悄滑落,露出來一段潔白手臂,少女卻全然不知,隻顧天真爛漫地笑著。
    這一切都被守門的兩個小道士看在眼裏,左邊的那個悄聲說:“有外人上山了,快去稟告師傅。”
    右邊的小道士卻沒有反應,出神地望著少女的倩影,以及露出的那光滑如玉的胳膊,不自覺念了幾句詩。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小道士突然捂住嘴,清醒了過來,臉瞬間變得通紅,急忙道歉說:“我這就去稟報給師傅。”
    小道士紅著臉,跑進大殿裏去稟報師傅。
    山道上這三人,自然就是星海棠等人,老劉頭以及梅丫頭已經露過麵,怕被認出來,所以不在這裏,他們有星海棠下的其他任務。
    星海棠挽著桑長老走進黃花觀,隻見大門分左右敞開,不過今兒的日子不是集會,院子裏稀疏隻有十幾名香客。
    院子涼棚下,茶座那坐著一位白胡子老者,一身粗布破舊衣衫,袖口褲腿都挽得老高,腳蹬一雙粘著泥的草鞋,就像剛下完地似的,手中托著一隻大號的煙袋杆子,正大口大口抽著。
    大蓬的白煙,從老者口鼻中冒出來,模糊了滿臉的皺紋,跟他的白胡子、白發糾纏在一起,往上升,好似蒸屜打開時一樣。
    星海棠壓低聲音,悄聲對身邊的桑長老說:“涼棚下那位老者有破綻,他故意偽裝成農夫模樣,那雙泥濘的草鞋卻露了馬腳。”
    桑長老打量了一眼那老者後,不解地說:“農夫腳下沒泥才不正常。”
    “問題就在泥上,我仔細留意過,山下泥土發黑,山上泥土發紅。這農夫鞋上都是發紅的泥土,他分明就沒下過山。”
    星海棠嘴巴隻是微微動,少婦微微點頭,旁人根本就看不出他二人在說話。
    主仆三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院中的大香爐處。
    大香爐足有一人多高,圓肚雙耳,底有三足。香爐內經過常年累月的堆積,香灰已經快要漫到爐口。
    殿前大香爐旁,有兩個腆胸疊肚的商人,麵紅耳赤地相互撕扯在一起,正為了誰先上這把香爭吵個不休。
    看這麵紅耳赤的樣子,好像誰先上了這一柱香,能真得到一個聚寶盆,從此富甲天下。
    “桑姨你看,那兩個胖子也有破綻。”
    星海棠抬了抬精致的下巴,不做痕跡的示意。
    桑長老來了興致,這次她費了些力氣,想找出來他們的破綻,無奈最後失敗了。
    “哪有破綻?他們就是兩個胖子商人。”
    “他倆的確是兩個胖子,卻不是兩個胖子商人。”
    星海棠往桑長老肩頭靠靠,朱唇輕啟:“他二人腰間都帶著招財貔貅,可是你看他二人撕扯間,哪有半分顧及到神獸,即使拳打腳踢到貔貅了,也絲毫不手軟。
    對於行商之人來說,這是大忌。”
    “原來如此。”
    桑長老揉揉額頭,聽星海棠說出來後,方覺得破綻是如此顯眼。
    越發覺得這個族中後輩心思細膩,日後自己可在族中多多提攜於他,未必不能成氣候。
    這時,一位秀才模樣的中年人,見到扭打在一起兩個商人,鄙夷地撇了一眼,高傲地抖抖已經顯舊的長衫,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握《詩經》,踱著步子到門外賞花賞雲,追求高雅去了。
    秀才路過星海棠身邊時,後者鼻子聳動了一下,等秀才走出去後,星海棠默默地說:“這秀才也有破綻,身上沒有讀書人應有的酸腐味兒。”
    “你這孩子。”
    桑長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院子角落,一對中年夫婦憂心忡忡,手提水果籃子,在偏門處求簽解惑。
    女人小心翼翼抽出一根簽,遞給解簽先生。
    男人從桌子底下,悄悄遞給解簽先生一塊碎銀子,想讓解簽先生多說點好話。
    解簽先生把銀子藏起來,搖頭晃腦地說了些什麽。
    女人眉頭舒展開,靠在男人肩膀上稍微有個點笑容。
    星海棠掃過了他們一眼,說到:“那對夫妻也有破綻,舉止不夠親密,太過生分。而且,女人以那個姿勢靠在男人肩膀,肯定不會舒服。
    解簽先生也有破綻,他把盛簽的竹筒換了好幾個位置才放妥當。通常這些東西,都會有固定的位置來擺放。
    殿內,那六名年輕香客也有破綻,跪在蒲團上的姿勢太老道,這樣最不容易傷到膝蓋,分明是成天打坐的道士假扮的。
    三清像下麵的兩個輪值小道士也有破綻,表麵上看他倆手拿拂塵,昏昏欲睡,實則正眯著眼偷看,院子裏的一切都被他們看在眼裏。”
    星海棠嘴巴崩豆子一樣,語速越來越快,把這裏所有人都質疑了一遍,最後目光落在桑長老的罩麵黑紗上。
    “怎麽?我也有破綻?”
    這一刻,桑長老並不排除星海棠這樣說的可能,好在聽到星海棠說的是:“沒有,但是,桑姨發現沒,咱們的生路都被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