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福祿均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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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失蹤者?”夏啟良道。
    趙曜分析道:“咱們要找到失蹤者,必須得先弄明白這村子究竟對他們做了什麽。
    “當初農來福被我問及能否帶咱們下礦時,神色驟變,想來那礦脈裏定有什麽貓膩。然而下午我與閻叔前去查探,竟毫無異樣。
    “我本打算今晚再下礦探探,但村正這番竭力阻止我們的行徑更加可疑。
    “你看這窗戶所對的方向。”
    “正對村子?”夏啟良疑惑道。
    趙曜敲了敲窗戶上封得嚴嚴實實的木板,“如此一來,隔音效果也算不錯。還記得農以新當時說村裏總是在夜間舉辦白事嗎?”
    夏啟良眼神一凜:“難道說官家到此查案,這幫刁民還敢光明正大行不軌之事?”
    “究竟是刻意為之,還是不得不幹,誰知道呢。”
    趙曜思索了一會兒,接著說:“既然礦洞找不出痕跡,想必祠堂也早被收拾幹淨。咱們不妨將計就計,看看他們竭力遮掩之事到底是什麽!”
    閻懷義歎息道:“為什麽不直接把村正抓回鎮魔司,一番嚴刑拷打不就全招了?”
    趙曜想起農來福說的那個做法大師,當即搖頭道:
    “村正不過隻是一介凡俗,既然能持有日月通寶,身邊定有術士指點,此人才是罪魁禍首,咱們要是把他放跑了,今後恐怕還會有第二個福祿村。”
    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麽個道理,於是閻懷義問道:“如何將計就計?”
    趙曜沒有回答,隻是指著桌上早已被炫完的酒菜。
    夏啟良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想到樓下還有兩個盯梢的村民,問道:“咱們現在就裝?”
    話音未落,隻見趙曜和閻懷義兩人已經趴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無奈之下他也隻得從眾。
    過了好一會兒,房門才被人躡手躡腳地推開。
    趙曜隻感覺臉上被人用手指戳了幾下。
    “真狠啊,這麽一大桌子菜三個人全吃了.......”
    “這不正好?聽抬棺的老兄說今晚還有法事,既然他們睡這麽死,咱們何不去拾點福祿?”
    “可是太爺他都囑咐過咱們不能離開這裏.......”
    “菜裏下的藥量別說是人,牛都早昏死了,明天他們還能站起來就不錯了!何必守著他們!”
    “可是.......”
    “別可是了!我聽說法事隻會舉行到年關前,舉辦一場少一場,錯過一次得損失多大的福祿!”
    “行!”
    待到客棧重歸寂然,趙曜站起身,活動著酸麻的手臂,笑問:“如何?”
    夏啟良豎了個拇指:“不愧是宿慧之人!”
    閻懷義喃喃道:“從他們所言來看,這法事有些非同尋常,趕在年關前做法,往往是窮凶極惡之人才會行此險事......”
    “為何?”趙曜好奇道,上次他問過梁司隸類似的問題,卻被對方簡單兩句就搪塞過去。
    閻懷義倒沒有藏私,兩手一攤:“我也不是很清楚,隻聽說和我這條命途有關,每逢過年關將會是天下煥然一新之際,邪靈惡鬼若不蟄伏,便會被困於夕日。”
    如講。
    趙曜嘴角一抽,趕忙道:“咱們快進村子裏看看,若無異樣,再去調查祠堂和礦脈也不遲。”
    說罷,三人便匆匆出門,還未走出幾步,便見到村口擠滿了人。
    遠遠望去,隻見一具棺材赫然停立中央,周圍皆是身穿白色喪服的村民,吹鼓手、引路幡、花圈、萬民傘應有盡有。
    唯一感到違和之處便是這氛圍實在稱不上肅穆沉痛。
    隻能用喜氣洋洋來形容。
    夏啟良低聲道:“我看著這法事怎麽和白事一樣?難怪農以新二人各執一詞卻都是實話,他們對此的認知就不一樣!”
    趙曜正欲附和,突然在人群中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靠,那人不是沈寶勳嗎?!”
    ......
    沈寶勳饒有興趣地跟在隊尾,瞧他那東張西望的樣子,哪像是出殯,分明就是遊玩來了。
    但奇怪的是,周圍的村民竟對這個形貌與氣質都格格不入的富家少爺熟視無睹。
    更有甚者還上前攀起交情。
    “喲,小郎中也來沾沾福氣?”
    挺著大肚子的村婦打趣地望著沈寶勳,眉目中的喜悅溢於言表。
    “湊個熱鬧而已。”
    沈寶勳笑著在出殯隊裏這樣說。
    大肚婆臉上並未顯露出不悅的神色,反而好意道:“來,湊上前些,站那麽遠一會兒可搶不過鄉親們。”
    說罷,嗩呐聲驟響。
    “天地開張,亡人請出!前後平起,慢催慢悠!”
    這是報路人正在喊號出殯。
    抬棺漢子顛了顛肩膀上愈發沉重的出喪棒,忍不住抱怨,“咋今天這棺材這麽沉?”
    另一邊的抬棺人低聲道:“估計這人的福報也不輕呀,最近上仙賞賜的福祿越來越多,這棺材也越來越沉......”
    “閉嘴!別擾到逝者安息!”
    村正叱完兩個漢子後,精神抖擻地邁起腳步,走到最前頭高喊:
    “漆黑木頭香溜溜,新逝亡魂住裏頭。五順大仙請上座,且看棺中富貴有幾何!”
    出殯隊才走上沒幾步,隻聽村正繼續高喊:
    “落棺!掀蓋!”
    伴隨著一股奇異香氣四散開來,村民們好奇而貪婪地靠近棺材,卻被村正淩厲的眼神逐退。
    沈寶勳跟在後麵隻是匆匆瞥見一眼,頓時眉頭緊鎖。
    一具風幹的屍體陳列其中。
    他知道嶺南的部分壯民部族的確有風幹下葬的習俗,雖未親眼見識,但眼前的場景總感覺隱隱有些不對。
    起棺,抬棺,落棺,開棺,蓋棺。
    如此往複三次,出殯隊剛好繞村一圈。
    這一刻村民們的眼神驟變,先前的熱情與關懷全然消失,隻剩下如火如荼的貪婪。
    村正顫抖著將手探入棺中,老臉皺成一簇菊花,歡喜道:“紅白喜事天天有,那邊喜來這邊憂,人生若無紅白事,哪有喜來哪有憂。”
    “福祿均攤!”
    伴隨著這一聲村民們整齊劃一的響亮頌聲,村正抓起棺中憑空出現的五仁向天空拋去。
    狂熱的村民們一擁而上,激烈地爭奪著這漫天的五仁,人群中時不時會有因踩踏而發出的嗬斥。
    看著眼前這群魔亂舞的一幕,沈寶勳喃喃自語:
    “不是外道,勝似外道,有趣,當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