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心火肺金,以身侍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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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敵人隻有和尚一人,而他的身後正是那如小山丘般的地祇魂魄。
趙曜既是鬆了口氣,又頓感困惑。
那藏形匿影的神通,與謬妄術士幾乎如出一轍。
可這和尚的炁分明與那黃財神佛像同源。
難道說他還有同夥?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福空,與施主無冤無仇,何必糾纏不放呢?”
和尚單手行禮,另一隻手將早已嚇得六神無主的村正甩出,“銀山的失蹤案皆是由村民貪念所致,貧僧不過是推波助瀾罷了。”
“推波助瀾?”趙曜氣笑。
似乎是以為趙曜不相信自己的說辭,福空和尚解釋道:
“他們的先祖曾出了一位厭勝術士,與善用毒術的滇南白蠻不同,嶺南這支更專注於對屍骸與惡咒的運用,通過藥草搭配模擬陰陽五行平衡,從而讓剛死不久之人保持鮮活如初,以此欺瞞天機。
“後來他們的先祖聽聞了銀山合境的傳說,便舉族遷來此地,妄圖用凡人福祿換取錢財,但卻卡在如何讓凡人自願獻出福祿這一步遲遲沒有作為,直至遇到我們。
“貧僧的一舉一動皆是助其實現先祖夙願罷了,等到來年開春或許你們的官府還會與他們展開合作,用無用之人換來一場財富,各取所需,各安所命。
“有何錯焉?”
直至耐心聽完最後一字,趙曜這才意識到不僅是這些遇害的凡人,就連身為同夥的福祿村民在他眼裏,同樣猶如待宰牲畜,竟連一絲同情都不舍施予。
看這僧人毫無波瀾的樣子,恐怕那娑婆佛國與前世的漢傳佛教相去甚遠,倒是有幾分農奴製密宗的影子。
見趙曜默默擺開架勢,福空和尚臉色一沉,“施主當真要與貧僧過不去?”
懶得與他嘮叨,趙曜抬手就是一記霸道的衝拳直奔對方門麵而去,不料和尚僅是隨手一擋,便化解了他的攻勢。
緊接著鐵拳與鋼鐵的撞擊聲激烈地交織在一起,難以忍受的鈍痛感不斷從拳麵傳來。
瞥了一眼通紅的拳頭,趙曜倒吸一口涼氣,對方每一次與自己交手時,體膚的接觸麵都會自然浮現一抹銅色。
看來這就是八品武僧的神通——
銅皮鐵骨!
趙曜並未氣餒,他知道即便自己傳承的搏殺經驗再豐富,這具未經打磨的肉身也不可能是已然超凡脫俗的武僧對手。
但他還有一個優勢,一個對方意想不到的優勢。
接下來趙曜改變了應敵策略,以纏鬥為主,盡可能保持體力,任由對手一點一點被這隱晦的歲星光輝緩緩蠶食。
隨著場麵逐漸白熱化,終日侍奉黃財神的福空和尚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急忙一個後跳拉開距離,原本雲淡風輕的他大驚失色地指著趙曜,顫聲道:
“你竟然在剝奪我的氣運!”
“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趙曜隨口敷衍一聲,便繼續壓身上前。
感受著命宮的逐漸坍塌,福空和尚苦不堪言,他深知氣運對於術士的重要,故而更加想不通一個九品術士哪來的手段幹預他人運勢。
“難道你身懷隱尊法器?!”
見這黑衣官吏全然不搭理自己,宛如餓狼撲食般埋頭撕扯著自己的氣運,濃烈的恐懼不斷蔓延,他不知道自己的同伴究竟能拖住那七品武夫多久。
比起眼前的小刀割肉,那才是最要命的。
然而,許是氣運衰竭的緣故,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隻聽雷霆炸響,一束璀璨奪目的劍光從地底顯現,無聲地撕裂了這片天地。
劍勢威猛,摧枯拉朽。
懸心吊膽地止步於村正家門。
望著離自己不足五米的裂痕,趙曜如釋重負,剛剛有那麽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就要被隊友斬殺。
旋即內心疑惑叢生,這顯然是那七品劍侍的神通術法,可他從未見過閻懷義仗劍持刀。
難不成是六脈神劍?
趙曜正無厘頭地想著,一個不留神放跑了與之對敵的武僧。
正欲追擊,卻不料這福空和尚突然駐足,手持鎖鏈,牽著地祇魂魄,俯視著這片村落,喜出望外道:
“本以為是福運衰竭,沒想到卻是柳暗花明!
“武夫就是武夫,魯莽冒失!如今沒了奇門束縛,看你們如何應對諾拉菩薩!”
感受到那股目空一切的視線再度降臨,趙曜打了個哆嗦,他想起夏啟良交代的話,凝視著被鎖鏈困住的地祇亡魂。
隻見祂拚命掙紮,卻逃不出那和尚的魔爪。
沒有猶豫,趙曜當即衝上前。
和尚不屑一笑,有了菩薩撐腰,他全然不再畏懼對方那詭異的汲運術法。
不料趙曜虛晃一槍,鬼手猛然伸出,拍打在龐大的亡魂身上。
伴隨著魂魄的抽離,失去地祇魂炁支撐的裝髒神像紛紛沉寂。
福空和尚這才回過神來,嘴唇囁嚅:“你...你竟不是武夫?”
第一次截留如此份量的魂魄,趙曜被壓迫得站不起身,但看到和尚那驚愕失色的神情,不由得開懷大笑起來。
與此同時,一個狼狽的身影從裂縫裏爬出。
灰頭土臉的閻懷義環視一圈,茫然道:“已經結束了?”
“罪魁禍首還未伏誅呢!”動彈不得的趙曜急忙提醒。
望著真正的武夫拍打著衣袖上的灰塵向他走來,和尚連連後退,滿懷怨恨地瞥了一眼趙曜,隨即從懷中掏出一柄人骨祭刃。
“謹以此肉身,恭請菩薩!”
說罷,被逼入絕境的他高舉祭刃,猛然插入自身腦門。
除去同伴提供的鎖魂鏈,這是他此次出門唯一攜帶的法器,能夠施展一次人祭之術。
一時間,佛光普照。
殘破的村落中佛音驟起,那些已然窒息昏迷的村民們重新站立起身,雙目無瞳,口誦菩薩尊名。
“嗬,奇技淫巧!”
閻懷義衝一臉不安的趙曜,咧嘴道:“別慌,有你叔在,先前你見到的那隻不過是肺金劍,接下來心火劍你可瞧好了!”
將嘴裏的碎石泥塊吐出,望著和尚的屍身逐漸有了菩薩神韻,閻懷義淡定地對著自己的心髒猛拍一掌。
瞳孔驟縮,身形一顫,吐出的一口心血化作劍形。
懸於半空,待燃起滔天怒焰,麵如金紙的他往前輕輕一遞。
刹那間,長虹貫日,赤焰凜凜。
滾動的頭顱染紅了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