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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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下起元!
今天晚上,誰都沒有心思吃飯。何在也隻好陪著眾人餓肚子。
所有人都聚集在套間的客廳裏,沉默的等待著。是等待侯家兄弟突然現身?還是d4的平安歸來?他們自己也說不清,但是目前唯一能做的,隻剩下等待。
“何叔,d4能回來嗎?”苗小小揪著何在的袖子,可憐兮兮的問道。
何在麵無表情“他臨走的時候,我給了他一道護身符,但願能幫他平安歸來。但是這道護身符究竟能不能派上用場,還得看他自己了。”
馬胖子猶豫了很久,湊到何在旁邊,低聲問道“何老師,我知道這會兒說不合適。但是有個問題,一直憋在我心裏,再不問我怕明天一劫獄,稀裏嘩啦的出點什麽事兒就來不及問了。”
何在看了看他“關於你是怎麽搭上黃金城火車的,我暫時也說不出來。但是我隱約有一個答案,等什麽時候這個答案能確定了,我一定立即告訴你。”
馬胖子一點頭“得嘞,您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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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話,直到東方發白,d4與侯家兄弟也依舊全無蹤影。此刻距離一周的調查期限,隻剩下不到三個小時了。三個小時以後,如果何在等人依舊拿不出jes無罪的證據,那麽jes就將麵臨被黃金城流放的境遇。何在等人的首次出逃計劃,也將化為泡影。
何在努力眨了眨充血的眼睛,他搖醒了伏在自己腿上打瞌睡的苗小小,起身推開了窗戶。天邊的一抹青藍正漸漸褪去,火紅的朝霞慵懶的睜開惺忪的眼睛。一絲暖暖的光線透過百葉窗棱映照在屋裏,掃過每一張疲倦而茫然的臉孔。
“d4回來了嗎?”苗小小睜開眼睛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然後她看見了和自己一樣茫然和失落的臉孔,答案顯而易見。
經過一夜的等待,眾人此刻的失望溢於言表。即使像王老師這樣沉穩的長者,也不免流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的確,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很多我們無法左右的狀況。當這些狀況肆無忌憚的撲麵而來,大部分人能夠做的,隻是站在原地,任憑風吹雨打。有些人會哭號,那不但無濟於事,且會讓事情變得更加惹人生厭。有些人垂頭喪氣,因為自己期待的希望再一次站在遠處冷眼旁觀。有些人則勃然大怒,試圖用毀滅和暴力來對應自己的無能和愚蠢,殊不知毀滅的隻能是僅剩的一絲理性。還有些人,索性用逃離來應對局麵,但是天地之大,身體可以離開漩渦,心呢?依舊難以得到自我的救贖與他人的寬恕。
何在在笑。笑的非常自然和安心,從他的臉上,你看不出絲毫的無奈和沮喪。當你發現自己一切的行為皆可能為徒勞的時候,笑容是最佳的解決方案。放下心中的執念和欲求,放下顛顛倒倒的夢想和過眼雲煙,笑。當笑容從內心深處開始綻放的那一刻,你會發現狂風暴雨在自己的身邊徒勞呼嘯,再傷不到自己分毫。隨心而動,順意而為,無為而無不為。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何在微笑著轉身麵對眾人。
每個人都知道時間不多了,他們在等待何在的決策。何在自己當然也十分清楚,他停頓了一下,用幾近空白的眼光掃過每一個人“我接下來可能要做的事情,非常危險。在開始行動以前,我希望能和大家解釋清楚。然後你們可以判斷,是加入我瘋狂的計劃?還是以生命安全為前提,自由行動。”
何在等了一會兒,沒人說話。於是他接著說道“在開始表述以前……賈公公,責任調查人一並驅逐的事情,是jes在騙你。就算他被帶走,你也可以踏踏實實的繼續待在黃金城裏。”
賈公公愣了,從何在的表情上確信了其所言屬實之後立即離開了,幾乎一秒都沒耽擱。
何在從窗口看著賈公公的背影消失,然後轉頭繼續說道“除了馬先生以外,大家都知道我們在努力什麽。我們並非為了享受錦衣玉食才來到沙漠,外麵的世界有太多需要我們麵對和解決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希望能夠在下一秒就離開黃金城。但是我的計劃需要jes,如果沒有一個能熟練駕駛桅杆帆船的老水手,那我們此行無異於自殺。現在我們已經知道jes是無辜的,但是沒有任何能夠幫助他的證據。所以,我要去劫獄。”
王老師沉吟“劫獄,倒並不是很困難。畢竟啊,黃金城裏的警備力量,非常的薄弱。這一點,從剛才的賈公公身上,就顯而易見了。但是啊,那些憤怒的民眾又該怎麽辦?況且啊,d4還沒有回來,難道你打算拋下他嗎?”
何在看起來似乎有些難得的苦惱,他撚著胡子“民眾的問題,倒不會太過困難。至於d4,就是問題所在了。d4是我拜托去跟蹤侯家兄弟的,一路上又救了我們好幾次。要拋下他,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但是,時間不等人,再過兩個多小時,jes就麵臨被驅逐。我不知道黃金城的驅逐意味著什麽,但我想絕不是我們期望的那個意思。”
“既然知道時間不多了,就不要兜圈子了。老何啊,你到底想幹啥?直說吧。”洪四爺向來果斷。
何在笑了笑“那我就直說了。在d4的問題上,我想聽聽大家的意見。現在我們有兩個方案第一,劫出jes,在親衛隊趕到以前,立刻出海。這樣雖然對不起d4,但是我們也許能順利的離開黃金城。”
“額不會拋下自己的員工,若是額連d4這樣的優秀人才都能說丟就丟,回去還當個啥董事長嘛?趁早解散iur算嘞!”洪四爺吹著胡子大聲說道。
何在沒說什麽,笑了笑“第二,劫出jes,和親衛隊與民眾們正麵展開對抗。d4的戰鬥素養遠遠超過jes,連那個老海盜都能單槍匹馬的在死亡線上掙紮一千多次,d4就更不在話下了。我相信他早晚會回來,隻是時間問題。我們得和上百……不,可能是上千個親衛隊員與數萬名黃金城民眾打遊擊。堅持到d4回來。”
眾人沉默了,每個人都能想象的出來,上千個訓練有素的親衛隊員已經是一場無法戰勝的惡夢,再加上黃金城全體的民眾。他們如果一旦被捉,可能會被生吞活剝,嚐到當年巨奸董仲穎和大忠袁崇煥的雙料死法。
王老師猶豫了一下,皺起眉頭“難道就沒有第三種方法嗎?”
何在似乎在等著這個問題的出現“有。放棄jes。盡管我們都知道他是無辜的,隻要過得了良心這一關,看著他被帶走倒也省事。”
王老師不說話了,讓他為了自己的朋友犧牲掉一個無辜的人,他做不出來。
何在似乎沒有察覺到眾人的痛苦,接著說道“我知道大家不想放棄d4,也不願意看著無辜的jes被所謂的驅逐。更想幫慘死的柳赫昭雪。但是我不得不提醒諸位,和幾千個親衛隊員產生正麵衝突,相當於發起一場戰爭。這是和平年代的我們誰都沒有經曆和感受過的。可能,有人會死。也可能,大家全都會死。我們不再會有這樣奢華的住宅,不再有24小時的熱水可以泡澡。別說無窮無盡的美味佳肴,連基礎的食物來源都得不到保障。黃金城裏數以萬計的居民,都會變成我們的敵人!我們會變成過街老鼠,躲在最陰冷潮濕的角落裏苟延殘喘,隨時提防著來自親衛隊的緝捕和居民們的舉報。一切的舒適和安全,都蕩然無存。在戰爭麵前,我不敢保證你們的生命,可能隨時要做好和身邊的朋友永別的準備。你們,能想象的出來嗎?”
馬胖子吞了口吐沫“我說……您至於說的這麽嚇人嗎?”
何在臉上最後的一絲笑容也消失了“就是因為怕嚇到你們,我已經說的很含蓄了。想變成老鼠的人,我會和他堅守到d4回來。害怕的人,現在就可以離開。也許在老鼠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還能一些食物補給?我希望大家能想清楚再做出決定,一旦做出選擇,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我不想在麵對親衛隊和民眾們的時候,還要提防著自己人。想活命,不可恥。”
沉默,無止盡的沉默。
當我們打開電視的時候,每個人都可以熱淚盈眶的看著熒幕上的英雄們為了正義與公理拋灑熱血。眼淚是隨要隨有的,熱情和呐喊亦然。似乎每個人都在飽受折磨的時候期待英雄的出場。然而當抉擇降臨到自己頭上的時候,有誰會把眼淚換成鮮血奉獻出去呢?
有。
但不知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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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小小瞪著何在,像是要把他瞪穿似的一動不動。連眨眼似乎都已經忘了。何在看了看她,苦笑著伸手把苗小小拉到自己身側“還有嗎?”
苗小小的舉動已經很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的憤怒。如果何在不相信自己會選擇他所選擇的方向,那無異於一種侮辱。對自己靈魂的侮辱。所以何在不用對她再多說什麽,心照不宣。
“額剛才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洪四爺自言自語一般踱到何在身邊,他似乎還想說什麽,猶豫一下忍住了。這是選擇自己命運的時候,誰也無權用無意義的豪言壯語煽動朋友去赴死。
car看了一眼身邊的王老師,剛要邁步,被王老師一把拖住“car,你啊,還年輕,犯不上啊,冒這種風險。我這把老骨頭,倒是很久沒有動過了。正好啊,陪著何在去當當兵。你啊,把我們這兩個月來收集的資料,好好的……”
car這次沒容王老師說完,硬生生的打斷了他“non(不)!我一定要去!”
王老師一愣,他扶了扶眼鏡。這個法國學生,從來沒有流露過如此強烈的主觀情緒。
car調整了一下情緒“對不起,王老師。我太激動了。但是……我現在不得不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一開始,我參加這個探險隊,隻是為了一個男人。我覺得自己似乎愛上他了。”
苗小小斜眼瞥何在,何在皮笑肉不笑的抽搐了一下嘴角,算是回答。
car接下來要說的話,讓眾人無話可說“但是自從進入了黃金城以後,我認清了他的真麵目。……他根本不是人!”
原本凝重的氣氛被car的發言引向了另一種玄妙的氛圍。苗小小一把揪住何在的衣領,喝問“何叔!你都幹什麽啦?!!”
何在自從進入黃金城的兩個多月以來,首次顯得驚慌失措“……我……沒……沒幹什麽吧?”
苗小小的右臂在抽他與不抽他之間徘徊“你自己都心虛了!!!”
car急忙解釋“不不!不是你們以為的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他根本不是個正常人!”
“咋才看出來呢?”洪四爺默默的小聲嘀咕。
car繼續自述“這兩個多月以來,我已經很多次表達了自己的愛慕。……他根本視而不見。”
苗小小早已放開了何在,悄聲湊到他耳邊,為car鳴不平“何叔!你傷她的心了!”
何在整著自己的衣領,一臉苦相“我還活得了嗎?”
car沒理會兩人“……不過,他讓我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我從來想象不到,居然有人會盯著一個空茶杯思考一天。原來,我以為他隻是個瘋子。但是當我慢慢看到了他腦袋裏思考的東西,我好像看到了一個……夢境!根本無法想象居然有人會完全否定人類現有的價值觀還嘻嘻哈哈活的很好!這是個怪物!他早就應該被綁在十字架上燒死才對!他沒有愛情!也不需要愛情!但是我對他太好奇了!他就像是一本用看不懂的文字寫成的書,就算看懂一個段落,也能讓你高興很長的時間!也要思考很長的時間……”
何在終於打斷了car,實際上他早就想打斷,苦於插不上嘴“那個……我打斷一下。car小姐,你剛才的措詞是誇我還是罵我咱們暫且擱在一邊,我現在就是想問……你到底要說什麽啊?”
car似乎被這個簡單的問題困擾了,她想了一會兒“我不愛你了。”
何在皺著眉,法國姑娘對待愛情的態度倒是幹脆,幹脆到何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所以他隻能說“……啊。”
car盯著他“但是我對你很感興趣,就像對王老師一樣感興趣。”
“她這是在侮辱你的人格吧?”洪四爺小聲對王老師說,後者尷尬的樂。
“在未來的時間裏,我會把你當成研究對象來進行接觸。”car非常認真。
何在詢問的看著王老師“她這不是在威脅我吧?”
王老師苦笑“行了,car。你的意思啊,大家都明白了。年輕人啊,感情的事情,不必勉強,順其自然。何在這個人,沒有你說的那麽古怪。當然了,也不太正常。”說著拍拍car的肩,以示安慰。
本來沉重的氣氛,在car混亂的說清了自己的想法後,變得像是一場戲謔。不過,至少何在一行人的選擇已經明確了。何在歎了口氣“胖子,時候也不早了。現在下樓正趕上吃早點。”
馬胖子下意識的應了“唉……”他剛轉身就醒過攢兒來“不對啊!怎麽就吃早點了?咱不還得劫刑車嗎?”
何在苦笑“說的輕巧,你知道什麽是劫刑車?”
馬胖子豪氣萬丈“這能瞞得了我?”他拿起兩個茶杯蓋當快板,張口就來“華鎣山,巍峨聳立萬丈多,嘉陵江水,滾滾的東流象開鍋。六月酷暑天氣熱,路上的行人燒心窩……”
何在一把奪過胖子手裏的杯蓋“李潤傑是你師爺吧?”
馬胖子一仰頭“咱對燈發誓啊!上刀山下火下風裏來雨裏去要是有半點兒含糊,叫我柳活兒起堂!使活兒開閘!夯頭出蠱!使相念嘬!鞭轟兒土了點兒啦,果實變空心果!”
“額說胖子啊,你能發發老天爺聽的懂的誓麽?你這是成心讓他老人家為難哈?”洪四爺在一邊插話。
“行了,我懂了。……算你一個。”何在難能可貴的覺得語塞。
苗小小鬆了口氣“既然大家都已經統一意見了!那就出發吧!把jes救出來!”
王老師微笑“別著急,時間還有。咱們啊,得先製定一個計劃。”
洪四爺揉揉肩膀“是呢,還得收拾收拾家當,畢竟劫了人就回不來了嘛。”
car站起身往門口走“我去把d4留下的黃金城地圖拿來。還要把小boris送到他奶奶那兒。”
馬胖子急忙跟上“體力活兒交給咱爺們兒!沒跑兒!”
兩人剛走到門口,被何在伸手攔住了。眾人詫異的看著何在,搞不清他葫蘆裏又賣了什麽藥。
何在用手擦了擦臉,九十度鞠躬,保持了足足五秒。然後他直起身子,一臉鄭重“我對不起大家。但是請大家相信,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各位。我之所以這麽做,的確有著不得不如此處置的原因。在不久的將來,我保證會明明白白的為大家解釋清楚。但是現階段,我實在不能說的更多了。請大家原諒,和理解。”
眾人被他這番莫名其妙的話說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洪四爺滿臉問號“瓜皮,你發癔症了?額咋聽不明白呢?”
何在的表情恢複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臉,他苦笑著“這就讓您明白。”說著他伸手拉開了房門,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這屋子裏除了何在之外的人們,恐怕有生之年都沒有如此的異口同聲過“d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