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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貞下起元!
    兩天後。
    三艘旗艦級大帆船停泊在地中海區的港口。每艘船還配備了三艘護衛艦。
    何在已經提前把白鴞號藏到附近的一處海灣,以免打草驚蛇。他此刻正靠在黃金城鍾樓的欄杆上遙望著海邊的這三艘怪物。每一艘怪物的戰力都有白鴞號的十倍以上。
    何在把手裏的單筒望遠鏡遞給jes“好大排場,神的使者來頭不小。”
    jes口述著從望遠鏡裏觀察到的信息“旗艦都是五百噸的船。每艘至少十五個軍官,三十個水手,十五個見習水手,十個雜役,再來不少於二十個炮手。光是基礎配備,接近一百個人。”
    何在咋舌“這麽多人?”
    jes放下望遠鏡“這還不包括甲板上的軍隊,每個甲板上至少一百二十個衛兵。你真要和這樣的對手開戰?”
    何在拿過望遠鏡,從模模糊糊的鏡片裏打量著未來的對手“怎麽親衛隊還有女人?使者也有娘子軍?穿那麽少是打算用美人計?夠得上一後宮啊……”他一邊打量著旗艦上的美景,一邊問“他們的火力配備呢?能看得出來嗎?”
    jes的海盜生涯不是白混的“這個噸位的帆船,至少兩門加農炮、四門長炮、十門半長炮,再來四門隼炮。艦尾有反擊炮,艦首鏈彈。旋炮放在船樓下麵,看不見。估計不少於十二門。武裝不錯,但是還沒到最高配備。”
    何在放下望遠鏡,他的表情有些難看了“我們現在的火力什麽配備?”
    jes掃了他一眼“四門長炮、六門半長炮、一門加農炮,剩下的都是火藥桶。”
    何在撇了撇嘴“通知我們的人,準備好明天淩晨以前起航。”
    jes以為自己幻聽“……你說什麽?”
    何在的眼神依然盯著遠處的旗艦“我記得你耳朵沒毛病啊。”
    jes蹙眉“港口停著這樣三艘帆船,你要淩晨起航?我們現在連做它們的護衛艦都不夠資格!你知不知道它們隨便一艘就能擊沉五個我們?”
    何在樂“黃金城什麽時候有法律了?我們現在一沒偷二沒搶,出海逛逛也有人管?”
    jes一愣“這倒是。”
    何在樂著“你真以為神的使者是來渡假的?如果他們這趟來和我們沒關係,那才叫活見鬼。”
    “有關係!有好大關係!”苗小小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從樓梯下傳了上來。轉眼間,她拉著塔依爾老爺和洪四爺奔上了塔樓。
    何在掃了jes一眼,那意思是我說什麽來著?
    “這幾天小公主都成傳令兵了,又出什麽事兒了?”何在看著苗小小喘。
    苗小小喘著粗氣指指塔依爾老爺“讓他說!”
    塔依爾老爺臉色蒼白,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嚇的“我的朋友,事情不妙了!你們知不知道?來了三位神的使者!這是黃金城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嘛!”
    何在笑著“別慌,安拉都看著呢,出不了事。”
    塔依爾老爺的表情可沒覺得出不了事“他們一來黃金城,就直奔了榮暉軒!說是指名要找你和你的朋友們嘛!會不會我們要逃走的事情,被萬能的神發覺了嘛?”
    何在苦笑“您不是不相信萬能的神,重新回到安拉的懷抱了嗎?”
    塔依爾老爺一臉嚴肅“話不能這麽說嘛!萬能的神可能會聽到的嘛!”
    何在樂“您這麽左搖右擺的腿不酸嗎?”
    塔依爾老爺費解“我站著沒有動過嘛!”
    洪四爺忍不住插話“老何,你咋看這個事情?神的使者為啥突然要見額們?會不會出啥事情了?”
    何在撚著胡子“先讓大家做好隨時登船的準備,我們去會一會三位使者。看看這是場鴻門宴,還是場安酒會。哎,塔依爾老爺,晚上這頓別再上東坡肉了,忒膩。”
    苗小小總算喘勻了“何叔,人家連軍隊都帶來了,你怎麽一點兒都不著急?”
    何在笑“著急如果有用,我早就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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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暉軒今天人滿為患。
    大多數人都是來瞻仰使者的。神的使者雖然在千年間不定期的到訪黃金城,但是通常都悄無聲息。每次從駕臨到離開很少驚動黃金城裏的居民,更別說大張旗鼓的乘旗艦到訪。此次不僅同時到了三位,還在榮暉軒大設酒宴,實屬罕見。
    更讓居民們嘖嘖稱奇的是,使者們居然宴請了七個剛來黃金城不足數月的新人。這在整個黃金城的曆史上從未有過。數月來與何在一行人有過交情的居民,無不洋洋得意的大沾其光。王老師的門生們、苗小小的幹爹們、自以為和car曖昧的小夥子們,以及何在亂七八糟的酒友、賭友和各種狐朋狗友如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把個榮暉軒擠得有如大年三十除夕夜般萬人空巷。
    榮辱得失這些觀念,千百年來都沒從這些人類的腦子裏消減,反而淤積的更加厚重。遇見難得的表現機會,隻要能搭上絲毫邊的人都紛紛湧了進來矯飾偽行、誇誇其談。塔依爾老爺今天忙的焦頭爛額,連禱告的時間都沒有。幸虧三位使者隨船帶來了大量的食材,否則當晚榮暉軒的存貨就已經告急。找不著座位的食客們端著酒杯、夾著筷子一桌桌的套著近乎,和平日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街坊,以及幾百年沒搭理過的鄰居們虛頭巴腦的幹著杯。互訴著本來不存在今後也沒有的衷腸。
    何在一行人成了今天的明星,連馬胖子也被算作團隊的一員遭到簇擁。何在等人抵達榮暉軒的時候已經看不見那兩扇紅酸枝大門了。裏三層外三層的人們把榮暉軒堵的水泄不通,如果不是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節慶般的假笑,真會被當作是暴動。
    何在等人見到的每一個人都在向他們道喜。什麽恭喜何大人平步青雲,囑咐洪四爺造福鄉裏,鼓動王老師開宗立派,吹捧馬胖子德藝雙絕之類的呼聲不絕於耳。年輕的小夥子們一個個光鮮亮麗的散發著荷爾蒙包抄著car,年長層的叔伯幹爹們往臉上寫滿了欣慰和慈愛圍困著苗小小。d4身後追著幾十個打赤膊的壯漢,有的抱拳叫幫主,有的施禮喊大俠,還有幾個哭成淚人要拜師創立門派的。
    何在等人還沒坐上酒桌就已經被惡心的快吐了。他們幾乎是連滾帶爬加的突圍著往包廂挺進。苗小小和洪四爺已經快忍不住動手揍人了,王老師和d4鐵青著臉一句不搭的加快腳步。馬胖子因為從未被熱情歡迎過而拱了拱手,然後就淪陷了。虧得d4眼明手快把他揪出了人群,不然致死到不了雅間。car從未見過這陣勢,把自己的豪言壯語拋到九霄雲外之後就死死拽著何在不鬆,以求保得平安。
    唯獨何在,笑盈盈的寒暄了個過癮。瞎侃隨意,喝酒免談。等周圍敬酒的杯子堆到看不見人的時候,他笑著告訴眾人今天三位使者和自己有要事相商。耽誤了神的大事,就是破壞黃金城未來積極發展的路線,按蓄意破壞和諧共榮論處。遂,眾人自覺讓出一條康莊大道。何在挽著詫異到驚悚的car,笑盈盈的步向雅間。同時不忘拉開了為敬酒順序大打出手的兩個壯漢。
    何在看著周圍散發出混沌光芒的眼睛們,樂“這才是我記憶中的同胞。”
    三位使者早就到了,正襟危坐的等待著他們的貴客。當他們看到這幾個所謂貴客連滾帶爬的衝進雅間時,襟也就不那麽正了。何在的氣定神閑算是給眾人撿回了僅有的一點臉麵,盡管他們也不太在乎臉麵。
    塔依爾老爺作為東道主,開始為眾人一一引薦。
    來的三位使者分別是地坤、風巽,和山艮。何在與王老師這類博學之士聽到使者的名字時稍愣了一下。他們清楚,這名字是從八卦圖中演化出來的。“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分立八方,象征著“天地雷風水火山澤”八種自然狀態。連真名都不願示人,看來這些使者們把身份隱藏的很深。
    地坤使者是個八尺大漢,麵若紫銅,燕頷虎須,豹頭環眼,聲若奔雷。但是他的性格看似最為沉穩細膩,舉手投足不怒自威,言笑談吐滴水不漏。能看得出來,如果作為敵人,這一定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
    風巽使者瘦高身材,頷下留著一縷長髯。麵色蒼白,不苟言笑。骨子裏透著一股飛遁鳴高和不可一世。自恃才高的隱士都這德行,以為全天下人都蠢如鹿豕,隻有自己高情逸興。這類人最難打交道。
    山艮使者乍看之下像個平庸的村夫。身材微胖,一頭亂蓬蓬的短發。靦腆,話不多。地坤使者高談闊論一長篇,他才簡單說兩句。這位使者多數的注意力都放在酒菜上,幾乎沒正眼看過自己邀請的客人。如果找一百個人站一排,有特點的先出列,山艮使者一定留到最後。
    “諸位好朋友遠道而來,我們作為東道主未能遠迎,有失敬意,還請諸位能人異士包含則個。”地坤豪爽的大笑著,舉起手裏的酒杯。
    “哪裏哪裏,勞諸位使者百忙之中分身宴請,我等惶恐。”何在一抬手,先幹了一杯。
    地坤愣了一下,然後一口喝光了杯中酒“看來何先生酒量不錯?”
    “哪裏哪裏,舍命奉陪尊使而已。”何在笑。既然他們不提宴請的緣由,自己就掛起不問。
    “哈哈哈,既然要奉陪,那幹脆奉陪個徹底!你我換大杯如何?”地坤顯然是個資深酒徒。
    “哈哈,既然尊使有興暢飲,小弟不敢不從。”何在笑容依舊。這種場麵他七歲那年就司空見慣。
    “唔,那你完了。我們這位爺能把海喝幹了。”山艮嚼著醉蝦嘀咕。
    塔依爾老爺拿來了兩個名叫杯子的海碗,它們的存在不得不讓何在猜疑榮暉軒掌櫃是不是已經被使者們拉攏。而當他幹掉第一碗塔依爾老爺親自斟上的酒時就放心了,這個南疆老滑頭不知道往酒裏兌了多少水。盡管這份心意何在領了,但是他卻不想擔著一份被發現的風險。況且,在黃金城裏,他自認酒量不會有對手。
    “塔依爾老爺,這壇酒年份不夠,不太合我的口味啊。我記得你還藏了六十年的秦酒,趁著三位尊使賞光駕臨,還不拿出來獻個寶?”何在放下酒碗笑道。
    塔依爾老爺傻了,自己好不容易費心給這小子偷兌了一壇假酒,他居然不領情要喝真的。的確,大部分酒鬼酒過半巡都是這個脾氣。但是何在才剛喝了沒兩口,不至於醉的這麽快吧?況且看他的言談舉止,絲毫沒有醉意。塔依爾愣神的時候,何在已經開始催了“你不會已經偷喝完了吧?”
    塔依爾回過神來“你什麽時候見我喝過酒嘛!”
    “那還不叫人去拿?”
    塔依爾瞪著他“好嘛!我現在就去拿嘛!……拿多少嘛?”
    何在瞪回去“有多少,拿多少。”
    塔依爾有點茫然“……你確定嗎?”
    地坤看不下去了,豪笑“別那麽小氣,喝完了我讓人再給你店裏送!”
    塔依爾躊躇的去了。不光是他,在座的都搞不清何在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來之前他剛讓所有人小心提防,隨時準備突圍登船。這會兒自己卻像是不要命似的往肚子裏灌酒,而正事至今一句都沒提。桌上連熱菜都還沒看見,已經喝空了四個一斤的酒壇。服務員姑娘端著泡椒鳳爪和鹵牛肉進來的時候,差點把眼珠子瞪出眼眶。她活了幾百年沒見過這麽喝酒的。
    “你是要打虎還是要作詩?喝完了不會要去海裏撈月亮吧?”car作為夫人的角色,裝作給何在擦汗,湊到他耳邊小聲提醒。
    何在放下手裏的酒碗,臉已經明顯泛紅“放心!今天不管是武鬆還是李白,誰都別攔著!我一定要和地坤大人……喝痛快了!”說罷又是一碗下肚。地坤隻好陪了一碗,現在連他都有些費解了。
    d4抬頭看了看醉生夢死的何在,然後就像什麽都沒看到似得自顧自吃飯。現在熱菜已經上了九道,王老師拉著風巽談國學,馬胖子自來熟的給山艮不停夾菜。
    “洪老師,何叔的酒品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差了?”苗小小湊近了洪四爺嘀咕。
    “豈止是酒品,額看人品也越來越次嘞。”洪四爺夾了一塊牛筋,耳語道。
    “能不能管管他?這麽個喝法要喝死了。”苗小小擔心。
    “管啥?不管。誰知道他又有啥鬼點子了。額看他今天的花樣,不是瞞天過海就是暗渡陳倉。”洪四爺埋頭吃肉。
    “啊……不能光是咱們喝,其他的朋友們也要喝痛快嘛。”地坤發現何在已經準備發酒瘋的時候,及時把目標轉向了其他人。
    “不行!!!絕對……不行!!!今天所有的酒……全是咱們兄弟的!!!誰他媽……也別搶!!!”何在搖晃著把手裏的酒壇砸的粉碎,宣告著正式開始發酒瘋。
    地坤苦著一張臉,隻好陪著。誰讓這是自己請來的主兒呢。
    接下來的時間,何在開始摟著地坤小聲絮叨。從人生理想談到家國天下,從桃園結義說到舉案齊眉。然後他開始用寫回憶錄的節奏敘述往事,從幼兒園長途跋涉偷跑說到小學把同桌開瓢。從初戀的傷痛說到婚姻的維係,從初嚐禁果說到首次出軌。原本就不太能聽明白的普通話裏還時不時夾雜著英文、法語、意大利語,和來自不知道哪個非洲土著或者高山住民的俚語。說的聲淚俱下,撕心裂肺,肝腸寸斷,刳心雕腎。關鍵是,每說一句他就幹一杯,一直幹到兩敗俱傷、玉石俱焚。幹到地坤的鼾聲已經快蓋過了他自己的絮叨聲。
    砰!!!何在一拍桌子站起身,把麵前的酒碗撞倒了仨,酒混著菜鹵濺了自己一身。但是他絲毫沒在意,大著舌頭嚷嚷“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剛才……地坤……兄弟……誇我來著!”
    “誇你啥了?你不能坐下說麽?”洪四爺剛才也被殃及池魚,這會兒用手巾擦著臉上的醬油湯。
    何在不但沒坐下,一條腿已經敲上椅子了“他說我……聰明!睿智!有……指揮才能!……你們說……是不是啊?”
    car皺了皺眉,苗小小瞪著已經看不清自己的何在“看你現在的樣子,就快不是了!”
    何在根本沒聽清“是!!!肯定是!!!所以……你們一定要牢牢記住!我和你們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句話!!!……懂了嗎?!”
    “懂嘞!懂嘞!你坐下行麽?舉著個壇子耍把式麽?”洪四爺強行把他按倒。
    何在還沒坐穩就開始拍身邊躺著的地坤“兄弟!……兄弟!繼續!來!”
    苗小小一把奪過何在手裏的醋碟“來什麽來!你都分不清酒和醋了!”
    “……啊?……我……兄弟呢?”何在摁著地坤的臉支起身。
    要不是還有兩位使者在場,苗小小恨不得給他一耳光“你兄弟都成倒臥啦!”
    倒臥忽然有反應了,他坐起來撓了撓被何在按過的部位“我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