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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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下起元!
空地上,隻剩下盧石和棕熊兩個活物。棕熊警惕的看著這個熟悉的家夥,它的直覺告訴自己,對方並無敵意。
盧石向四周看了看,確認了沒有來自平郎君家奴的威脅。他開始柔聲細語的對棕熊說話,滿臉的笑容就像在談戀愛。他的聲音非常輕柔,以至於隱沒入叢林裏的平郎君和家奴們完全無法聽清內容“……平郎君你個小兔崽子,混賬王八蛋加三級。小王八蛋祖上三代漢奸,看鼻子就有胡人血統,你媽準不是和你爹生的你,你爹戴綠帽子外加穿綠袍子。這年頭要有dna化驗,你們家一秒鍾就破碎了。哈哈,祖上不積德讓我遇見你這小王八蛋。早晚滅了你個禍國殃民危害百姓的蛀蟲。哈哈哈,你怎麽過來了?你還記得我嗎?你兩個女兒還是兒子我可沒怠慢過,我連私藏的鹿脯都分給它們了,它們可喜歡我喲,哈哈,你知道我是被苗小小那丫頭踹下來的嗎?不管怎麽樣我還是來救你啦,你總得比平郎君那小王八蛋有良心吧?乖乖聽話我就讓你們母子相認啦。回頭把平郎君千刀萬剮了給你們做儲備糧食……”
他就這麽絮絮叨叨的柔聲細語了近十分鍾,看他的表情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猜到他已經把腦袋裏最惡毒的詞都用了一遍。如果語言也能殺人,平郎君此刻已經是一地碎屍了。棕熊漸漸習慣了眼前這個古怪家夥的閑言碎語。
然後盧石開始脫衣服。盡管他身上已經不剩下什麽衣服了,但他依舊把那點兒可憐的破布扯了下來。盧石把碎衣服搓成了一個球,他笑著,極度緩慢的把衣服球滾到了棕熊的前麵。棕熊先被嚇了一跳,但它很快就發現這個球沒有任何威脅。它湊上去聞了聞這顆球,似乎聞到了自己非常熟悉的味道。棕熊意外的平靜了下來,它坐在地上,用爪子抱著球輕輕的舔著。
盧石開始緩慢的向棕熊靠近,一直走到距離棕熊不到兩米的位置,棕熊才感受到他的存在。然後盧石跪了下來,雙手放在膝蓋上,繼續著喋喋不休的念叨“……平郎君這隻小烏龜現在一定看的血脈僨張吧,哈哈哈,我一會兒就讓他連本帶利的全都還回來。乳臭未幹還學人打獵,我早晚打的他連媽都認不出來。哈哈哈,來吧,大熊,聞聞我,有家的味道喲。有你孩子的味道喲。我們是一家人喲,你的孩子已經認我做幹爹了喲。所以你不能傷害我喲,哈哈哈……”
棕熊有些好奇的站起身,它搖擺著走上前,嗅了嗅盧石。盧石的身上滿是熊洞裏的味道,除了兩隻幼熊的體味以外,更多的氣味來自於小熊的糞便。
盧石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任由棕熊碩大的鼻尖在自己的前胸聳動。此刻的棕熊隻要一張口,就可以在一秒內奪取他的性命“……你不會要吃我的,我不好吃。我愛喝酒喲,我是酒精的喲,你吃了我會醉的喲。哈哈哈,不覺得味道熟悉嗎?是孩子的味道喲,是孩子喲。我也是你的孩子喲,我隻是毛少了一點點喲……呀呀呀,你的鼻涕碰到我的嘴了……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舔我……啊啊啊啊,是砂紙嗎?你自備砂紙嗎?我的胸口好疼……不要舔我了,我騙你的,我不是你的孩子……”
隨著他的絮叨,棕熊已經基本默認了他的存在,同時對這個滿是幼熊氣味的家夥打消了基礎的敵意。盧石站起身,一手摸著棕熊厚實的毛發,另一手阻擋著棕熊進一步的親昵動作。那讓他幾乎塌了一層皮!
“豎子小兒!某與友親認,爾不見乎?”盧石用稍大一些的音量衝平郎君所在的林子裏問道。
半晌,無聲無息。
“覺得沒臉?走了?”盧石正自納悶,一支羽箭從林間嗖的射出,齊著他的右耳飛過,死死釘入了身後的樹幹!
“此獠與禽獸為伍!定為妖孽邪祟!若放此獠出山,定塗炭百姓,危及社稷!眾人聽令!隨我誅殺此獠!以除後患!”隨著平郎君扯著嗓子的一番鬼嚎,眾家奴縱馬從林間躍出,重新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將盧石和棕熊圍在當中!
“乳臭小兒狗鼠輩!早知道小王八蛋想殺人滅口!”盧石瞪眼看著四麵八方的幾十號家奴。平郎君趾高氣昂的縱馬退在包圍圈外,以防自己和棕熊的突擊。
“李明府,此獠果非我神都俊傑!君聞其俚語妄言乎?我觀其形似高麗奴!”平郎君對盧石後半句白話文似懂非懂,怪不得把他當作番邦蠻夷。
盧石咧嘴一樂“高麗奴也強於汝小兒豬狗不如!蛇蠍狠毒!”
平郎君劍眉一揚“獠奴將死!敢逞口舌!取此獠首級者,我賞錢十貫!”
盧石不慌不忙,哈哈笑道“郎君高抬,某頭值十貫!然某觀郎君,分文不值!取平郎君首級者,某賞錢一文!”
平郎君大怒,剛要拍馬上前,忽感馬身一沉,似有什麽東西落上了馬背。他待要回頭,一柄短刀已經架上了脖頸!背後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響起“一文太便宜啦!我要一百兩黃金!”
平郎君心頭大驚,隻怪自己害怕危險,才獨騎包圍圈外。想不到眼前這個油嘴滑舌的乞丐還有同伴在側,真是失算。不過失算也就對了,一個養尊處優的紈絝子弟,怎麽可能算的過奸猾的昭武校尉。要知道,整個黃金城都是這小子一個人算計出來的。
盧石見奸計得逞,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郎君百奴,不若某一奴耳……”
話音未落,嗖的一根箭矢飛來!落點距離他腳麵不到半寸!盧石笑聲頓止,驚出一身冷汗!平郎君背後的苗小小大聲喊道“死騙子!誰是你的奴才!你給我當奴才還差不多!”
盧石吞了口吐沫“我們大唐不叫奴才,叫狗奴……”
噌!!!又一根箭矢飛來,伴隨著苗小小的罵聲“死狗奴!”
棕熊於眾家奴衝出來時已然暴躁非常,此刻苗小小兩根箭矢,更激的它獸性大發。以至於盧石發現再待在它身邊忒不安全,他挪開了兩步,大聲喊道“左右開道!放某友歸林,饒爾主賤命!”
眾家奴愣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聽話。苗小小手中短刀一緊,平郎君脖子上立時印出一道血痕。他疼痛之下甚是惶恐“賤奴速退!莫叫賊……叫盧校尉傷我性命!”
苗小小咯咯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
平郎君勉強擠出個笑臉“小娘子謬讚……”
話音未落被苗小小揍了一巴掌“你還敢調戲我?!”
盧石哈哈大笑“哈哈哈!在我們大唐叫小娘子不是調戲喲!都這麽叫喲!”
眾家奴早已讓出一條道路,棕熊見狀,飛快的竄入了叢林。盧石剛要拔步,眾家奴又圍了上來。李明府抱拳拱手從人群中走出“盧校尉,祿池領罪!”
盧石哈哈笑著“哈哈哈,李明府你現在可不太像是在領罪的樣子喲!”
李明府一愣“祿池愚魯,不明校尉所言。”
盧石這才反應過來“哈哈哈,一不留神就被苗小小帶回二十一世紀了!……請教李明府,家奴合圍,手握兵刃,何來領罪之意?某請出魚符,表清官職,早言負公事在身。於縣丞違律狩獵,私出城門,無予糾察。今平家小兒出言反水,幾經刁難,率奴合圍於某!公乃視上下尊卑為何物?視大唐律法為何物?視皇帝陛下又為何物!!!”
李明府嚇得撲通跪下了“校尉息怒!平郎君年輕氣盛,速來驕縱,不辨尊使,實乃可惡!但念其父開國侯兼三品之職奉朝已久,校尉千萬網開一麵,切莫延怒。”
盧石心頭一怔,心說你這老狐狸想用小烏龜他爹來壓我?也對,致仕的從三品也大小是個三品,在朝內總有些門門道道可以治得了一個正六品武官。但是我這個正六品早就超過保質期了,這威脅對我而言半點作用也沒有。他大笑“哈哈哈,縣丞言之有理。本官念及平司農尊麵,理因遜讓三分。然,平郎君累番刁難於某,某猶未信之德守。此時縱放,恐某身難保全。”
李明府心裏也清楚,這會兒放了平郎君,這無法無天的惡棍還指不定惹出什麽亂子來。如果眼前這乞索兒確乃校尉之職,傷了他自己也脫不了幹係。他想到此處,一拱手“依足下之意,該當如何處置?”
盧石走上前扶起他“縣丞請起。依某之言,縣丞率眾奴先返西平郡。某邀平郎君盤桓幾夕。三日後,待公事理畢,某親攜郎君往開國侯府領罪。不知縣丞意下如何?”
李明府早想到盧石會把平郎君作為人質,但是沒想到他張口就報出了三天的時限。一時躊躇不決“盧校尉此舉甚妙。隻開國侯念子心切,三日不見,恐遺身殃。”
盧石笑道“哈哈哈,父慈子孝,尤可敬也。既如此,某另有一法,道與縣丞聞之?”
李明府心中一喜,看來這盧校尉並非不好說話,急言道“恭聞足下高見。”
盧石笑“哈哈哈,此舉甚易。平郎君屢礙本官公事,恐有通賊連羯之嫌!立時誅之!再報將軍!汝乃當朝官吏,卻私出城門,不避帝殤,率眾遊獵,勾結奸黨,綁與禦史查察!眾家奴流放邊軍,苦役年餘!哈哈哈哈,不知縣丞意下如何?”
噗通!李明府又跪下了。這邊馬上的平郎君聽的真切,忍不住叫道“窮措大!不見此狀,怎容贅辯!盧校尉才高德厚,寬度亮潔,定不至輕辱於我!汝速歸西平,稟告阿耶!三日後備醽醁炙羊,恭迎校尉大駕!”
正主都發話了,李明府一個小小縣丞還能再說什麽?拱手拜別,率眾家奴趕回西平郡報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