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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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下起元!
“你就這麽直接告訴她你在騙人?!你……你不怕公主降罪嗎?”旺姆聽到此處,大吃一驚。
盧石笑道“哈哈哈,我當時早已打定主意。如她惱怒,就綁為人質。有關乎兩國的人質在手,何愁無法脫身?”
旺姆無言以對“你……你簡直是個瘋子。隻為了戲弄公主一下,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盧石笑道“沒有你說的那麽誇張。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本就該無拘無束,逍遙自在。謹小慎微也好,如履薄冰也罷,最終也要走上奈何橋,飲下孟婆湯。何必畏首畏尾,奴顏屈膝?”
旺姆歎了口氣“但你當時可曾想到,如公主被劫,我哥哥勢必也要受到牽連。”
盧石樂著“哈哈哈哈,我早已想到此節。待脫身後傳書一封,讓多仁將軍把公主領走。這樣一來,你哥哥功過相抵,也好交差。”
旺姆凝視他半晌“真看不透你究竟是何許人也?”
盧石嘿嘿笑道“哈哈哈哈,都知是否對我青眼有加了?我這樣的如意郎君,當世可不多喲。”
旺姆笑道“那倒沒有。郎君距離我心中的佳偶,還距離甚遠呢。”
盧石苦笑“雖然初見時就知你並非凡俗女子,但這擇偶標準,未免也太高了吧?我真好奇都知心中的良伴究竟是何等氣概?”
旺姆抬頭想了想“這人需有海納百川之胸襟,虛懷若穀之氣度。也許其貌不揚,但卻大方無隅。他通曉天地而不言,曆經千劫而不殤。無欲無求,無困無擾。如芝蘭生於深穀,不以無人而不芳。猶君子修道立德,不為困窮而改節。他不會如盧郎君一樣張揚瀟灑,也不會像諸多名人高士般浮誇自伐。他甚至很少讓人察覺到自己的存在,正是大象無形、。”
盧石皺著眉聽她說完“都知心中的良伴恐怕人間難覓。至少這千百年來某不曾聽說有凡人能達此境。”
旺姆笑道“哈哈,我也如此覺得,恐怕這人尚未出世呢。”
隨著咯噔一聲,外麵一位年輕軍士的聲音傳來“盧郎君!公主請你速去敘談!”
盧石笑道“我知道啦,你回稟公主,我這就過去!”他扭頭看旺姆“這公主還真是活潑,隔三差五就找我東拉西扯。我都快成她的人生導師了。”
旺姆笑道“公主久居深宮,恐怕不常見到如郎君這般有趣之人。”
盧石嘿嘿一笑,掀簾而出。原來他們正身處一輛馬車之中。馬車外兩列軍士正浩浩蕩蕩的行走於山間棧道。六輛馬車依次排列,被兵將們裹夾著前行。為首一輛是小公主的行轅,寬大奢靡,雍容華貴。為方便在狹窄的山路上行走,暫隻用兩匹駿馬拉馳。次列為小公主隨行女眷所乘,規模和主車不可同日而語。第三輛至第五輛為載貨車輛,裝盛著小公主隨行的生活用具和少量嫁妝。最後一列是多仁丹巴在螭門鎮臨時添加的新車,為旺姆所乘坐。適才,盧石便是湊進了這輛車裏和旺姆閑聊。
此處已接近大唐和吐蕃國的交界。隊伍前首是三千名吐蕃軍士,中間則有二萬唐軍護衛,最後再由三千吐蕃兵卒墊尾。因前日暴雨不斷,致使山體嚴重滑坡。本來的六馬寬道,如今隻夠並列兩騎。
時正值午後四時,天空中愁雲慘淡,陰霾籠罩。山風夾雜著細小的冰雹拍打在眾人的臉上,擊的生疼。眼看著天邊滾滾的烏雲壓境,一場暴風雨雪恐怕正醞釀在暗無天日的雲層背後。隊伍行進的左側是陡峭岩壁,抬頭望,直通雲霄。不斷有或大或小的落石從雲間砸進隊列。一不留神,則有頭破血流之危。右側則是一道斷崖,低首往下張望,深不見底。遠處層層疊疊的森林裏,時不時傳來鳥啼獸鳴。那同時也是邊境盜匪的集散地,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不知隱藏了多少危機。
盧石翻身下車“我馬呢?”
一名唐軍士卒牽過一匹黃馬,把韁繩交給盧石。盧石縱身上馬,看著末日般的天空打了個寒顫,拍馬向隊前馳去。
沒奔幾步就見多仁丹巴昂首坐於馬背,盧石放慢了速度,和他並駕而行“將軍,還有幾日才到吐蕃?”
多仁丹巴轉頭見是盧石,答道“若是老天不擾,再有七日應能進入吐蕃境內了。”
盧石皺眉“還要這許多日?”
多仁丹巴看了看他,不禁笑道“你還有心不耐煩?日前也不知道你在珠簾後對公主說了什麽,公主竟以抱病相挾,怎麽也要將你拖進和親隊伍中來。此刻,你倒先急躁起來了?”
盧石苦笑,他也沒想到這小公主得知被騙居然不怒反笑。這幾日來整天纏著自己拉東扯西。正思量間,那名被小公主遣來的兵士再度從隊首趕來“盧郎君,你怎麽還在閑聊?公主召喚,人人都快馬加鞭前去聽命,怎麽偏你如此懈怠?”
盧石沒好氣“腿長在我身上,我願意快就快,願意慢就慢。”
那兵士一愣“那可是公主召喚呀!”
盧石眼睛一瞪“你們吃著皇糧當著皇差,俯首帖耳乃是份內之事!我又未得一錢好處,憑什麽卑躬屈膝!”
那兵士不說話了,遇見這麽個不知尊卑的主兒,他也沒啥可反駁。
盧石眨了眨眼“公主可說有何事喚我?”
那兵士皺眉“公主召喚郎君,哪會和我等軍漢道明原由。”
盧石歎了口氣“也對。”
那兵士又道“不過,我在駕前警戒時,曾聽公主對婢女蘭兒說道,自己昨夜偶發一夢,夢中從雲端墜落天宮。然後就遣我來喚郎君了。”
盧石挑著眉毛“……解夢?小公主是皇宮待久了,撒謊都學不會。那天宮在雲端上頭呐,往下墜豈不墜到地上來了?”
兵士笑道“這幾日公主越發信賴盧郎君,看來就算到了吐蕃,也未見得會放郎君離去。”
盧石一愣,這倒並非沒有可能。他原本隻想悠悠哉哉遍遊天下,誰想到胡說八道一通逗得小公主開心,竟不放自己離去。盧石性格本就隨便,索性加入了送親隊列,過一過當真欽差的癮。哪知自從隊伍離開市鎮以後,一路跋山涉水。四五天下來,不但一點兒沒覺出風光,連食物都變成了隨行幹糧。盧石白白背著幾十斤黃金,從荒山野嶺挨到了繁華市井。還沒花出去幾錢,又被拽回了荒山野嶺。若不是一路上還有個旺姆可以讓他追求,他早就撂挑子不幹了。此時見追求旺姆無果,小公主又整天纏著自己混鬧,離去之心大盛。他想到此處,決心不辭而別,去長安城享樂一番。前朝武帝已遷都洛陽數載,長安城脫離了政治中心,反倒更加鬆弛繁盛。盧石猛一抬頭,見多仁丹巴如尊雕像般立於鞍馬之上,不禁又是一呆。自己這一走倒是幹脆,小公主尋不著活玩具,總會為難於他。罷了,舍命陪他們走到吐蕃便了。也不妄和多仁丹巴朋友一場。
他想到此處,不再猶豫,拍馬上前。誰知馬匹剛剛拔步,一粒巨大的冰雹飛來!重重擊打在盧石的左眼上!險些把他打翻下馬!咚的一聲!!!響遍了山間!傳來陣陣回音!
盧石一時間被打傻了,左眼劇痛入髓,他卻捂著右眼愣神。一邊的兵士和多仁丹巴怔怔的看著他。幾人呆了良久,那兵士忍不住問道“盧郎君,你……可安好?”
盧石這才一愣,麵無表情的轉向他“啊?”
那兵士咽了口吐沫“您……眼睛還好?”
盧石瞪著眼睛,盡管左眼血紅一片,但他依然瞪著。他瞪著漫天砸落的冰粒,吹著日益刺骨的寒風,聽著鬼哭狼嗥的獸啼,忽然麵部一抽,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直笑的整個隊伍都毛骨悚然,膽戰心驚。兵士們一來不知道他為何忽然發笑,二來覺得這聲音不像是人類能發出來的。
多仁丹巴忍不住上前問道“……盧郎君?你還好吧?”
盧石笑的氣都快喘不上來了“哈哈哈哈!!!我好!!!好的很!!……我不幹啦!!!哈哈哈!!!我現在就去長安城!!!我要吃過廳羊!!!我要喝齊地魯酒!!!我要去平康坊!!!哈哈哈哈!!!我要花天酒地!!!我要紙醉金迷!!!哈哈哈哈!!!”
多仁丹巴被他嚇的一呆,看向身邊的兵士“瘋了?”
那兵士已經後退了兩步“……看著像。”他試探著問道“盧郎君,要去長安也不急一時,公主還等著你呐。”
盧石的笑容忽然沒了,瞪著一雙大眼“什麽公主?我不認識公主!要見你自己去見!我要去長安!”說著拍馬轉身。
那兵士急忙搶到他身前攔住“不能走!盧郎君現在走了!小人怎麽去向公主交差?公主定以為是小人出言不慎把郎君激走的!”
盧石瞪著他“那又怎麽樣?你出言的確不慎。”
那兵士急道“就算小人出言冒犯了郎君,郎君也不能在此時離去!公主萬一降罪,小人哪還有命在?!”
盧石嘴角一抽“你有命沒命關我什麽事……”
嗖!!!噠!!!咚!!!
盧石話音未落,一根羽翎箭矢疾射而來!自天靈左側而入,從右顎而出!正穿過這兵士的頭顱!!!兵士瞪著雙眼,難以置信的翻倒在地!立時斃命!
盧石眼睜睜看著他刹那間橫死在自己眼前,一時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噌!!!又一根箭矢飛來!釘在他眼前的馬車壁上!距離他的腦袋不到三寸!盧石轉頭看著箭矢,愣了半晌,忽然大喝道“敵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