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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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貞下起元!
    吱呀一聲,粗糙的木門被推開了。一個滿臉胡茬的中年男人,提著兩個包裹走了進來。一個包裹裏散發出誘人的香氣,想必是熟肉美食。另一個包裹似乎是藥材,濃濃的藥味透過肉香彌漫進不大的木屋。他還提了一罍濁酒,香氣四溢。
    男人將酒肉都放在木桌上,掃了一眼昏睡不醒的盧石,柔聲對小公主問道“你阿耶至今還未蘇醒?”
    小公主看了看盧石,後者緊閉雙眼一臉死相。於是她點了點頭“中間醒來過一下,沒說兩句話就又暈倒了。”
    男人湊到盧石跟前,仔細打量了一番,歎了口氣“唉,這也是命數。一會兒給你阿耶把藥煎了,看看是否能有起色。你已經餓壞了吧?趕緊來吃些炙肉吧。”
    小公主的確餓了,並且餓的不輕。她看了看自己的假親爹,像隻死豬般一動不動。於是小公主點了點頭“嗯,我的確餓了。多謝尊公,兒就不客氣了。”
    男人笑道“小娘子倒還多禮。剛才為給你阿耶抓藥,去的匆忙,未曾報上姓名。我上吳下刑,小娘子怎麽稱呼?”
    小公主行了個禮“兒名喚蘭兒,阿耶上盧下石,字良羽。”
    吳刑笑道“好啦,小娘子快些用飯吧。我去給盧郎君煎藥。”說罷轉身就要出門。
    小公主早已經餓極了,這會兒見有炙肉可食,三兩下打開了包裹,抓起一塊就往嘴裏塞。
    “蘭兒……咳……咳……”床上躺著的盧石忽然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呼喚。
    小公主愣了一下,隻得放下手裏的炙肉,走到他床前“阿耶,你……又醒啦?”
    “咳……咳……咳咳咳咳……”盧石並不答話,倒是咳了個驚天動地。咳完就支撐著打算坐起來,剛支起胳膊,身子一歪又倒在了床上。
    一邊的吳刑見盧石醒來,急忙湊上前去,將他扶起“盧郎君,你重傷未愈,切莫移動。”
    盧石虛著眼睛打量“咳……咳……足下想必就是恩公吧?我半昏半醒間,咳……聽小女說起過。”
    吳刑施禮“下走吳刑,盧郎君有禮。”
    盧石半死不活的喘著氣“得蒙恩公相救……感激不盡。咳……又逢恩公替我開方抓藥,不遠萬裏,買來肉食,實難回報,與心不安呐……”
    吳刑忙擺手道“救人性命,乃天經地義之事,盧郎君不必介懷。某這就去給郎君煎藥,郎君和小娘子先用酒食。”
    盧石虛弱的伸手攔住“咳……恩公有所不知……愚常年來身體染疾,有七八味藥材萬萬不能服食,不然恐性命有礙……咳……咳……還勞煩恩公將藥材取來,與我目觀一番。”
    吳刑愣了一下“不知是哪幾味藥材不能服食?”
    盧石眼珠一轉“恩公也通岐黃之術?”
    吳刑笑道“說來慚愧,下走於杏林之學一竅不通,還是將藥取來給郎君自己查看吧。”說著將藥包取來,交給了盧石。
    盧石打開藥包,翻看了一番“咳……咳……都是治療外瘡,補血養氣之用,並無我忌諱之物。隻是其中有些藥材,頗為珍貴,想必讓恩公破費不少吧?”
    吳刑一愣“並未花費許多,郎君不必介懷。”
    盧石勉強拱了拱手“咳……恩公說哪裏話來,待愚他日痊愈,必定重謝恩公。這些藥材多屬上乘,非偏遠閑村所產,愚傷愈後欲購置一批,帶回府裏以備不時之需。咳……敢問恩公,這是在何縣郡所抓?”
    吳刑笑道“離此地不遠就有個春陽縣,某正是去此處抓來。”
    盧石一愣“可是人稱小北都的春陽縣?”
    吳刑笑答“正是。”
    盧石勉強往上撐了撐身體“原來如此,待愚身體康健,定要請恩公去此地逍遙一番。”
    吳刑連忙擺手“郎君太過客氣,治病救人舉手之勞,何須掛齒。”
    盧石伸手入懷“此段時日,想必要勞煩恩公,愚心中過意不去,先取黃金十兩交與恩公,以備近日之開銷。”
    吳刑推脫道“郎君不必多禮,下走……”
    盧石打斷他“此乃愚與小女近幾日開銷之用,並非酬勞。恩公若是不拿,愚隻得立時帶小女離去……咳……咳咳……咳……”
    吳刑為難道“既如此,那下走隻得暫取黃金。待郎君痊愈後,定當清算花費,將多餘錢資退還。”
    盧石笑道“恩公忒也多禮,容愚行動不便,請上前來取黃金。”
    吳刑拱了拱手,挪動到床前。……說時遲那時快!盧石從懷裏飛速的掏出把銀晃晃的短刀!翻身躍起!左手一按吳刑的口鼻,右手的短刀已經刺進了他的心窩!吳刑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眼前一晃,已然斃命!
    盧石右手鬆開匕首,輕輕托住吳刑屍身,放在了地下。一邊的小公主看的瞠目結舌。她萬萬料不到,前一刻還善氣迎人的盧石,怎麽刹那間就把救了自己的恩人手刃殘殺?!這豈止忘恩負義,簡直就是喪天害理!
    “你……你……怎……”小公主不由得後退了幾步,驚恐的看著盧石。她忽然發現眼前的男人遠比自己想象中可怕。
    盧石將短刀抽出,在屍身的衣服上擦幹淨血跡,放回懷中“哈哈,公主不是想學騙人嗎?知道騙人的首要條件是什麽嗎?是不要被人騙呀!”
    小公主驚魂未定“……什……什麽?”
    盧石笑著指了指地上的屍身“我如果不殺了他,恐怕就被他殺了。這吳刑與匪人是一路的,說不定還是個小頭目。”
    小公主又是一驚“你……你說……”
    盧石蹲下身,從吳刑的屍身上搜出一把短刀“看,我沒說錯吧?”
    小公主滿腹狐疑“山林裏野獸眾多,總不能單憑此人懷揣利器就說他有意加害吧?”
    盧石笑道“想不到你年紀雖小,腦袋倒不糊塗。那我就來和你這個聰明人解釋一下。”他說著撕了塊肉,送進嘴裏大嚼。同時遞了一塊給小公主,小公主不接,瞪眼看著盧石。她實在難以在目睹了一場謀殺後還有心思對著屍體吃喝。何況這酒肉還是屍體大老遠買來的。
    盧石見她不要,也不以為意“哈哈哈,讓我斷定他是匪人的有三點。其一,此人聲稱不通岐黃。那又如何能給我開出藥方?”
    小公主愣了一下,隨即說道“也許是他簡述了你的病狀,藥鋪大夫開出的?”
    盧石一笑“哈哈哈哈,大夫若不出診,胡亂用藥致人死命,是要問斬的!哪個大夫敢如此大膽?況且這味藥劑聞起來略微濕黴,保管不當,明顯不是剛剛從藥鋪中抓來。那麽試問,什麽人會常備刀傷補血之藥呢?那必定是常常受傷之人。哈哈哈哈,據我所知,除了官兵,就是強匪。此人毫無行伍之神,若非歹徒,就真是老天瞎眼啦。”
    小公主被他說的一怔,覺得似乎有些道理,但僅憑這一點就將其殺死,未免太過武斷。
    盧石邊說邊吃,但酒卻一滴未沾“再說第二點。這人申時出門,亥時方歸。他若急著救人,想必不會耽擱。我除去他買肉抓藥的時間,往返消耗了近三時,那麽單程也就需要一時三刻左右。對嗎?”
    小公主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盧石笑了“哈哈哈哈,春陽縣號稱小北都,是個大鎮!這人申時出發,一時三刻後街鼓早已響畢,坊市關門,武侯巡街,他到哪裏去買到的肉抓來的藥?”
    小公主一驚,這話倒是不錯。從時間上推算,吳刑趕到春陽縣時市場已經關閉許久,他不因夜禁被抓就已經是個奇跡,怎麽還能將酒肉藥品帶回來?
    盧石遞給她一塊羊肉,笑道“現在吃得下了吧?先吃飯,吃飽了我再說第三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