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血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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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血契這個名字。不過從字麵上看,應該是什麽契約。
    我忽然又想起來在出版社簽的鬼合同了。那可真是一段難忘的回憶。我想著想著,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老鬼聽說李老道要和他定血契,猶豫了一下之後,就答應了。
    道士對我說:“郭二,幫我拿過一張黃紙來。”
    我在他的包袱裏麵翻找了一會,找到一張黃紙遞過去了。這黃紙裁得像是一張道符,隻不過上麵沒有寫字。
    道士長舒了一口氣,咬破右手的中指,在黃紙上寫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然後他淡淡地說:“鬼老兄,該你了。”
    老鬼把自己的生辰八字也報了出來。道士滿意的點了點頭,把黃紙翻過去,在背麵幫他寫好了。
    做完這事後,他伸出兩隻手,托著黃紙,恭恭敬敬的舉過頭頂,停頓了兩三秒鍾之後,又用手捏著黃紙,貼在地麵上。
    他很認真的喊了一句:“請天地做個見證。我和老鬼定下血契。今天的事,就算說定了。有誰要反悔的話,上天入地,都不能饒了他。”
    老鬼嗯了一聲,沒有異議。
    道士捏住黃紙的一條邊,曲起中指,輕輕的一彈,黃紙輕飄飄的飛過來,正好經過蠟燭上方。轟然一聲,就燒著了。
    帶著火光的黃紙繼續向前飛。在落地之前,就變成了一團紙灰,然後被夜風一吹,紛紛揚揚,四處散落。
    老鬼讚了一聲:“好手段。老道,現在該放我走了吧?”
    道士笑了笑:“請便。”
    他說了這話之後,那半張蒼白的臉就慢慢地恢複了血色。與此同時,身後的木頭一聲悶響,掉落在地上。
    道士長舒了一口氣,一跤坐倒在地,看樣子,他已經精疲力盡了。
    我端著蠟燭走過去,問他:“你的命燈怎麽辦?”
    道士笑了笑:“這個簡單。”他忽然伸出手,快的像是閃電一樣掠過蠟燭。那三隻火苗居然被他握在手裏了。短短的一兩秒鍾之後,火苗消失不見了。也不知道是熄滅了,還是鑽到他的身體裏麵了。
    道士收回了自己的本命燈,臉色好了很多。他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的撿起那塊朽木頭。
    這木頭不是什麽名貴的材料。上麵雕刻的人形也很粗糙。再加上過了這麽多年,幾乎已經看不出來了。如果不是聽了老鬼的往事,我肯定以為這隻是一塊爛劈柴。
    道士捧著那木頭,臉上的表情倒很認真:“鬼老兄,你先在棺材裏麵睡一會。等天亮之後,你就可以享受香火了。”
    我聽見一個幽幽的聲音在附近說:“多謝了。”
    道士把木頭放到棺材裏麵,然後幫他蓋上了棺材蓋。
    我聽見老鬼在棺材裏麵一聲長歎:“徒弟,你也走吧。咱們倆的恩怨,一筆勾銷了。”隨後,釘在棺材上的那隻手掉落在地上了。
    這隻手在幾秒鍾內,迅速的腐爛風化,變成了幾段枯骨。
    我看見磚頭的魂魄,離地三尺,隨著風輕飄飄的向我走過來了。我幹笑了一聲:“磚頭,我把你救了。”
    磚頭一臉怨毒的看著我:“十年前你就該把我救了。現在才來賣乖討好,是不是有點晚了?”
    我的笑容一僵,忍不住說:“十年前的事,你誤會我了。”
    磚頭冷笑了一聲:“我誤會你了?我親眼看見你見死不救,自己跑了。”
    我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那時候我還沒有學會遊泳,呆在那裏根本救不了你。所以我趕快跑到村子裏麵,把人喊來了。”
    道士已經把蠟燭收起來了。他幫著我說話:“磚頭,郭陵當年做的沒有錯。其實他把你父母喊來的時候,時間還來得及,你本來有救。隻可惜你不是普通的溺水,是惹上了厲鬼。所以尋找你的屍體就用了三天,還怎麽救你?”
    磚頭聽了這話,陷入沉默中了。
    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回去問問你的父母。”
    磚頭慘然一笑:“我已經死了,還怎麽問?”
    道士微笑著說:“去他們的夢裏問。去吧,給他們托個夢,報個平安。”
    磚頭滿腹心事的走了。而我幫著道士把東西收拾幹淨了。
    我問道士:“咱們現在做什麽?”
    道士坐在地上,看著天上的月亮,以及周圍的樹與草:“現在什麽也不用做。等著就行了。”
    我奇怪的問:“等什麽?”
    道士說:“其實這裏風景很好。月光照下來,朦朦朧朧的,像是仙境一樣。這樣的良辰美景,應該喝點酒欣賞一下。我在等酒菜。”
    我看了看不遠處的棺材,點頭說:“真是良辰美景。道士們的審美,我真是不敢恭維。”
    時間不長,磚頭回來了。他不僅回來了。還帶回來了一壇酒,幾個杯子。
    他給我倒上酒,誠懇地說:“郭二,我已經問清楚了,我確實誤會你了。這杯酒,我向你賠罪。”
    我們兩個喝了一杯酒。這酒熱辣辣的,沿著喉嚨灌倒胃裏麵,讓我身上也熱乎乎的。
    道士笑眯眯的問:“老鬼的事,你都告訴他們了?”
    磚頭點了點頭:“都說清楚了。我給父母托夢說。當年的那個老乞丐,是送子天王下凡曆劫。咱們把人家打死了。神仙生氣了,所以懲罰我們,讓我們姓石的生不出孩子來。”
    我忍不住說:“這麽荒唐的故事,他們會信嗎?”
    磚頭苦笑了一聲:“姓石的已經快要絕戶了。這時候病急亂投醫,你說的再荒唐,他們也信。估計天亮之後,就會有人來拜這具棺材了。”
    磚頭指了指我手裏的酒:“我爹這些年借酒澆愁,家裏麵藏了不少這些好東西。我偷了一壇,一來是給你賠罪,二來是找找當年的感覺。”
    當年我和磚頭兩個人,壞事做絕。背著大人抽過煙,喝過酒。其實煙很嗆人,酒很辛辣。不過那種偷偷幹壞事的快感,還是讓我們樂此不疲。
    我們一杯接著一杯喝,到後來已經醉醺醺的了。我對磚頭說:“那天你用繩子勒死我,是真的打算殺了我,占了我的身體?”
    磚頭尷尬的笑了笑:“那時候,我還真是這麽想的,雖然那隻老鬼肯定不會讓我耽擱太久,不過能過一天是一天吧。直到後來……後來我發現你的魂魄一直在那座大樓裏麵打轉。有一個道士已經注意上你了。我就想,能不能利用這個道士,把我救出來呢?”
    我點了點頭:“所以你後來又把身體還給我了。”
    磚頭點了點頭。
    我長舒了一口氣:“這下好了。我也因為你死了一回。咱們兩個互不相欠。當年的事,我可是一點內疚都沒有了。”
    磚頭微笑著說:“你不用內疚。”他把手裏的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衝我們說:“耽擱了十年,我該去投胎了。”
    我詫異的問:“這麽著急嗎?”
    磚頭笑了笑:“郭二,前兩天我上了你的身,嚐了一下做人的滋味,朝思暮想,心裏麵癢的很。我現在不僅著急,簡直連一分鍾都不想耽擱了。”
    我哈哈大笑,衝他說:“那我祝你投胎到一個好人家。”
    磚頭也笑了笑,轉身就要走。可是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又停下腳步,猶豫著說:“郭二,有一件事,我恐怕得給你提個醒。”
    我看他說的鄭重,心裏麵有點不安:“什麽事?”
    磚頭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那天我上了你的肉身,本來是想借體重生的。但是……我總覺得你的肉身有點不對勁。好像和別人不一樣。”
    我詫異的問他:“哪不一樣了?”
    磚頭撓了撓頭:“我也說不上來。總之,你多請教請教這位道長,也許他能看出什麽門道來。”
    他說到這裏,就有一陣夜風吹過來。而磚頭借著這陣風,晃晃悠悠,飄到遠方去了。直到消失在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了。
    我回頭看了看道士:“我的肉身不對勁嗎?”
    道士笑眯眯的說:“我又沒有上過身,我怎麽知道?”
    我極為懷疑的看著他:“你真的看不出來?”
    道士點了點頭:“真的看不出來。不過……如果你的肉身真的很特別,以後自然會顯露出異象。現在不用著急知道。”
    我嘀咕了一聲:“如果到時候真的出了什麽事,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我問道士:“咱們把磚頭和水鬼的墳給挖了。要不要幫他們填上?”
    道士搖了搖頭:“這墳還是不填的好。等明天姓石的人姓了,發現現實中的情況和夢到的一模一樣,就更加相信磚頭給他們托夢了。”
    我點了點頭:“有道理。”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咱們找個地方過一夜。你不會想守著棺材睡覺吧?”
    我這才發現,我已經一夜沒睡了,頓時一陣倦意襲來。我打了個哈欠,帶著道士向村子裏麵走。
    道士問我:“你老家不是在這裏嗎?不如去你家休息一會。”
    我冷笑了一聲:“我在這裏可沒有家。磚頭死了不久,我家就搬走了,那幾間破屋子被遠房親戚占了。多少年沒有再聯係過。”
    道士伸了伸懶腰:“背井離鄉,多年不回老家。看來,你們家和這裏的人,關係有點不大對勁啊。”
    我擺了擺手:“這個話題,我沒興趣和你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