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見季景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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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能這麽說,無法告訴季景弘自己是死過一次的人,知道不離開侯府的下場。
也知道藍可欣最後得償如願,季景弘以平妻的身份把她接進了侯府。
她轉過身去,不讓季景弘瞧見她的神色,閉目斂神,強迫自己冷靜。
“世子也是飽讀經書之人,應當明白緣分之事強求不來,無論你對藍可欣有沒有動心,在你讓她接近你的那一刻,我們的緣分已盡。”
藍含玉向來柔弱,嗓音帶著天生的糯音,說起話來嬌喋喋,偶爾與他置氣,粉嫩嘟起的小嘴帶著俏皮,哪裏像在吵架,更像與他逗趣。
每當這個時候,季景弘總忍不住想捉弄她。
此刻的她態度生硬,不容置喙,陌生得似他都不認識。
這種反常是季景弘不能容忍的,伏低做小,好言哄勸,承諾今後就她一人,還要怎樣?
他是世子,何成這般低聲下氣。
可小尾巴背對著他,根本看不見他俊郎臉上泛起的怒氣。
往昔的點點滴滴似不曾經曆過,絕情地拋下一句倆人的緣分已盡,就要離開。
季景弘守株待兔,等來的就是這個結果,豈能甘心。
“你還記得這個石洞嗎?”
藍含玉才邁出兩步,就聽到身後之人淒哀出聲。
她腳步一頓,停了下來:“記得。”
塵封的記憶湧向腦海,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
孩童的季景弘並非現在這般上進好學,不安好學,跳脫狂妄,常做些出格之事,惹得夫子頭疼。
夫子以其嚴加管教,小小的季景弘表麵順遂,從善如流,卻是左耳進右耳出,就是不做學問,該怎麽野就怎麽野。
夫子無奈,罰了他。
小季景弘記仇,趁夫子小憩時把他的山羊胡扭成小麻花,執狼毫在其臉上描烏龜,惹得其他同窗捧腹大笑。
夫子怒不可遏,忌憚他是世子身份,不能重罰,忍氣向侯爺請辭。
侯爺聞言驚駭,致歉挽留,夫子執意離去,惹得侯爺暴怒,罰跪祠堂。
小小的季景弘卻長了一根大大的逆骨,與侯爺辯駁自己沒有錯,夫子布置作業都會,功課做完為何不能玩耍?
侯爺怒聲厲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若人人都如你這般,還有誰會遵守學堂的規矩?”
小季景弘撇嘴,不以為意。
侯爺見他冥頑不靈,勒令讓其麵壁思過,不準送飯,什麽時候省悟,什麽時候放出來。
夜深,萬籟寂靜。
祠堂外隻有兩名護院看守,關祠堂對小季景弘來說家常便飯,兩名護院困不住他。
兩個護院還以為他們的世子爺在裏乖乖受罰,誰知他們的世子爺已經順著祠堂裏一個壁洞鑽了出去。
這個壁洞極為隱秘,是小季景弘的傑作,拆掉了牆壁的兩處磚,像個狗洞,剛好夠他佝僂著身子爬過。
不用時,把兩塊磚放回洞中,一麵完整的牆壁又完成了,被罰跪的時光裏,這個狗洞沒少爬。
這個秘密隻有他和小藍含玉知道。
順著狗洞爬出的季景弘偷偷來到後花園的石洞處,小藍含玉定會抱著吃食在這守他。
見他來了,小腿一跺腳,小臉一撇,生氣道:“看你還調皮,本姑娘就幫你這一次,休想下次我還幫你。”
嘴上說著最狠的話,手上的吃食卻是他最愛的。
小季景弘忍俊不禁,一手接個吃食薅起一隻大雞腿啃下去,一手攬著她藏進了石洞中。
嘴裏還在咀嚼,不忘忙裏偷閑,打趣她:“那可不成,沒有你給我送飯,我會餓死。”
小藍含玉聽他含糊不清的油嘴滑舌,有吃的都堵不住嘴,斜眼睨他,“再有下次告訴侯爺。”
小季景弘嘿嘿笑,風卷殘雲往嘴裏塞吃食。
頃刻,吃食已光,小季景弘肚圓飯飽,精力更甚,繼續與小藍含玉說笑逗趣,打嘴仗。
偶爾遇到巡邏的護院,小藍含玉會嚇得噤聲,趴在小季景弘的胸膛上尋求庇護。
每當這時,小季景弘就會用他還不太寬大的手掌輕拍她的後背,用隻有她才聽得見的耳音,輕哄道:
“阿玉不要怕,我會保護你。”
那時的他們身段矮小,倆個人躲進石洞中都還尚有餘位,能收放自如,小藍含玉被他說急了,為掩羞赧,伸出小爪子捶他。
小季景弘笑得更恣意。
……
美好的時光一去不複返,恍如隔世。
藍含玉從久遠的記憶中回了神,確實是上輩子的事。
“那個時候我們都是小孩子,如今很多事情物是人非,譬如你我再也不能在這石洞中肆意躲藏玩鬧。”
言罷,她第三次邁腿離開。
季景弘長腿一拔,捉住她的衣袖往石洞中拽。
藍含玉驚愕,不敢尖叫怕招來人,隻能小聲厲道:“休要亂來,被人瞧見名譽都不要了?”
季景弘置若罔聞,要名譽作甚,名譽有他的小尾巴重要?
見他瞳仁泛紅,神情散發著狠厲,藍含玉慌亂,手足無措,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逃離這個瘋子。
無奈,被禁錮得挪不動腳,腳不能動,手沒限製,情急之下,藍含玉抓起他的手臂猛地咬了下去。
“呲!”
鑽心的疼痛猝不及防,讓季景弘鬆開了捆住她的手臂。
藍含玉見勢把他往外一推,毫無防備的季景弘猛地被推了一個踉蹌,撞到身後的石壁上。
“哐當!”
一聲脆裂的響聲炸開,似有什麽東西落在了地麵。
倆人錯愕,低頭瞧見地麵散落著翠綠的玉石碎片,那是季景弘環在腰上的“金童”。
方才推搡中,“金童”撞碎毀壞了。
一對“金童玉女”的玉佩從此全都破碎。
藍含玉率先從震驚中回神,冷漠道:
“天意如此,你我緣分已盡,季景弘我們放過彼此吧,不要纏著我,不要讓我再恨你。”
說完扭頭離開。
季景弘愣怔在原地,呆呆地凝視著地上的碎片。
和風煦煦,蒼鬆翠柏,連綿起伏,雲山寺菩提樹下,十三歲的季景弘手握“金童”,又把“玉女”塞到十歲的藍含玉手中。
小少年稚嫩的嗓音對她承諾,“以後你就是我的世子夫人,我會保護你一生一世,誰都不敢欺負你。”
“那你可要說話算話?”
“我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
昔日的景象曆曆在目,年少時的誓言猶言在耳,“金童玉女”卻碎了,他的世子夫人也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