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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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曾府,與表舅表舅媽寒暄稍許,到臨走時顏兮才想起母親讓自己問問表哥曾瓊之事。
表舅媽麵有遺憾,說來的不巧,曾瓊正好今日讀書遇到了不開竅之處,他這人好求甚解,便一大早地去了國子監,到現在也還未回來。
顏兮並不在意,本就是隨母親的意思提了一句的,見不到也就罷了。於是稱時日不早,未免家中父母擔心,這便早些回去了。
待顏兮回到家中,天色已暗了,芩氏和從彭禮正等她回來吃晚飯,因此她急急忙忙換了衣裳便去了,將隨手救回來的小叫花之事忘在了腦後。
從彭禮去了一趟王宮,卻也並未探得什麽消息,王上與司徒瑾是在王上寢宮會麵的,留在身邊的是嘴巴最嚴的太監總管任白,其餘人通通支走,因此不論三王子黨還是四王子黨,都無法得到一絲走漏的風聲。
不過過了幾日,王上卻傳召了四王子入宮,且留他在文妃的景月宮用了膳。一家三口盡享天倫之妃故意讓身邊人放出消息,將王上對四王子的慈愛又添油加醋的吹擂了一番,三王子黨便更斷定那司徒瑾定是受了文妃好處,在王上麵前說盡四王子好處,因此王上才會如此的。
三王子一派中最大的擁護者吏部尚書程萬裏再也坐不住了,匆匆去了三王子府。遠遠還有些許距離,就被來往車馬堵住了道路。
程萬裏皺眉一歎:“深閨中人成日裏在此拋頭露麵來來回回,像什麽樣子!可笑,可笑。”
說罷也不再等,便自行下了車,走到了三王子府。
三王子其時正在與棋博士對弈,聽到是程萬裏竟一路走過來了,忙令人撤了棋桌,親自去門口相迎。
程萬裏卻已自行進來了,見到棋桌,不禁又氣又急,似有千萬言語哽在喉中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過了許久,重重歎了一聲,叱道:“三王子,此時還在對弈,你可閑暇得緊啊!”
三王子知道程萬裏性子,便和言說道:“老師莫急,入座再訓子明也不遲。”
程萬裏道:“你還記得叫我一聲老師。”
子明溫笑道:“老師的教養之恩,子明斷不敢忘記。”
程萬裏吩咐其餘人都退下,這才坐在了院中石椅上,撫了撫自己胸前長髯,說道:“司徒瑾的事,你也該聽說了吧。”
子明道:“是。”
程萬裏愁容滿麵,又道:“他此次遷回,被那文妃占了先機,拉攏過去,日後對你很是不利啊。”
子明仍淡淡笑著,不緊不慢地說道:“司徒瑾為人我也清楚,他不會那麽容易就成了誰那邊的人去。當初他還任戶部之時,賈業便有心拉攏,老師也是知曉的,可最後,他不過是竹籃打水,反成了文武百官的笑柄。”
此事已過去多年,現在想起,程萬裏倒也仍覺得可笑,那時賈業受賢妃之命,想拉攏巴結很得王上賞識的司徒瑾,便邀司徒瑾於府上假稱是商議治水之事,席間喚了個宜春院剛買回來的頭牌舞姬,著妖豔嫵媚衣裙,大跳豔舞。那司徒瑾卻看都不看一眼,賈業便急了,問道:“司徒先生以為如何?”
司徒瑾垂著眼睛,想都沒想就道:“夫人容姿風流,與大人可乃天作之合也。”
司徒瑾諷那青樓女子為賈業妻子,意思是賈業不過也是那些最低等的魚龍混雜之輩而已。
程萬裏聽後,又思索起來,須臾,搖頭:“不對,若他真的沒說什麽,王上怎會突然召南榮衡去宮裏?”
子明心下對此也稍有遲疑,隻是口頭上仍安慰:“或就是許久未見四弟而已。父王這些日子身體疲乏,得空便會想些從前的事,興許就想到了四弟那兒也猶未可知。”
程萬裏道:“怕沒那麽簡單。可現下也做不了什麽,等過些時日,我再去拜訪司徒瑾,從中打探打探。”
說完,又對子明語重心長道:“倒是你,婚事遲遲不定,王上已經為此問了你多久了?我看你府外各家小姐整日流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是什麽地方呢。傳到王上那邊,成什麽樣子?”
子明卻並不打算多管的樣子,說道:“府外之地是公道,誰在上麵走,走了多少次,我也不能多問。若真派人去管了,卻連個管的說法都沒有。”
程萬裏見他順勢岔開話題,不去談娶親之事,也不便再多說。
二人正說著,忽有侍衛前來,報說是翰林院大學士從彭禮來了。子明正要去迎,侍衛又支支吾吾。程萬裏讓他快說,他這才說道:“小的看的不清,但大學士的女兒好像也一並來了。”
子明和程萬裏對視一眼,程萬裏進府許久,這才頭回笑了笑,道:“連從彭禮都急著帶女兒來了,你也是真受歡迎。”
寧宮府的門檻都快被議親的人給踏破了,子明早就傳令議親人一概不見。可對方是翰林院學士,自己又不能拒他於門外。因此兩相計較之下,還是與程萬裏去迎了。
到了寧宮府門,卻見馬車前隻有從彭禮一人,並不見其女兒,程萬裏便問道:“從學士是自己來的?”
從彭禮麵露難色,頗為尷尬,說道:“這……小女顏兮……”說話間,又往馬車裏去看。
程萬裏奇道:“怎麽從學士女兒也來了,卻不下車?”
從彭禮正顯得為難,不知如何解釋。卻看車上紗簾被一隻玉手盈盈掀開,人未瞧見,聲音先至:“小女禮數不周,請三王子與程大人莫怪。”
說罷,先從馬車上下來一個穿藍衣的丫鬟,她下車後,攙著從車裏伸出的那隻潔白纖細的胳膊,扶她下了車,邊扶邊用周圍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小姐慢些,小心腳。”
顏兮頗為吃力地從馬車上單腳跳了下來,這一舉動雖失禮,被她做起來卻又有著姑娘家的靈俏可人。顏兮勉強單腳立在地上,雙眼一顧,正對上子明向自己投來的目光。
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三王子南榮子明,隻見他外麵穿著件月白色秀錦長褂,裏麵是淺金色短衫,風姿卓然,立於人群之中,很是打眼。雖未言語,卻能從他和善笑意中感覺到這人性子溫雅,容止端淨,隻看外貌,倒確實擔得起鳳凰全國上下紛紛對他的褒揚傳言。
子明和言問道:“看從小姐行動不便,是傷著腳了麽?”
顏兮不禁雙頰微紅,小聲說道:“方才想下車的時候,沒有站穩,扭了腳踝,這才失了禮數,望三王子見諒。”
子明瞧她神色稍顯女兒家的扭捏之態,雖生得倒是朱唇玉齒,玲瓏俏麗,卻也和那些官家深閣中的女兒沒什麽不同。因此也不多言,隻禮貌說道:“府上正有禦醫前段日子送來的跌打酒藥,小姐若不介意,可隨府上家丁去取些來。”
說完,也不等顏兮答話,便轉頭對從彭禮說道:“從學士既然來了,就請與老師一起用了晚飯再走吧。”
其實從彭禮本來也是掐了晚飯點時分來,料得子明定會留自己吃飯,所以也不多推脫,便應了下來。
子明安排了人帶著顏兮去取藥,自己這才與從彭禮,程萬裏二人去了大堂。
他人剛一走,朱夏兒便在旁不道:“這三王子看上去文質彬彬,卻好生自負。”
顏兮見前麵家丁離自己不遠,便未答話。等到拿了藥,遣走了那人,這才找了處回廊邊坐了下來,嘟著嘴埋怨道:“這下可好,顏麵掃地,顏兮顏兮,真是無顏汗兮。”
朱夏兒站在她身旁,也附和道:“可說不是呢,非逼著小姐跟來也就罷了,還非要讓小姐裝作扭腳,盼著能讓三王子格外上心些。結果人家卻連理會都不理會。”
顏兮雙腳放在地上,撐著腮,沒好氣地說道:“罷了罷了,丟人也就丟這一回,以後不見這人就是了。反正看他和程大人的樣子也非是閑言碎語之輩。誰叫我答應替爹在娘那邊瞞過去,最後卻還是讓娘看穿了呢。”
原來,顏兮是受從彭禮之命,硬逼著來三王子府的。
因為從彭禮看清形勢,知道此次四王子備受王上恩寵,三王子這邊必要做些動作,而首要的,便是娶親這頭等大事。
所以這次便借口顏兮沒履行君子之諾為由,非讓她同自己一起來趟三王子府不可。顏兮被說得煩了,就決心隻來一次,斷了父親的嘮叨。
誰知在馬車之上,從彭禮又別出心裁,非要顏兮等到三王子出府相迎,再緩緩從車上下來。顏兮對於如此惺惺作態之舉自然不依,可又架不住父親搬出自己被芩氏那晚趕出了房間,在客房睡了一夜的事,終於還是從了。
而適才臉頰緋紅,也並非子明以為的扭捏兒女之態,而是顏兮說話間想起自己本是深閨小姐,卻巴巴地自己送上了門來,出場還如此矯揉不堪,便說著說著自己都沒有了底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主仆二人又說了會兒,眼見天色將暗,便有家丁來請顏兮去與眾人一同用晚飯。
顏兮倒真不想再見到子明,因為知道他心裏已瞧不上自己,何苦還跑到人家跟前去受人心裏的白眼。可是畢竟不去又太不合規矩,所以心裏縱使千萬個不願意,還是跟著去了。
晚飯期間因有顏兮在,三人也不便多談政事,所以除了客套寒暄,也就是尷尬的冷場。一頓飯吃得顏兮有如芒刺在背,隻能讓自己多去注意掛在牆上放在櫃上的古玩字畫,又瞧著日落西山,薄暮從掩映著的窗格間映照進來,一屋裏幾個人都極為安靜,隻聽得瓷勺與碗盤間清脆的碰撞聲。
好容易熬過了此生最漫長的晚飯,顏兮臨上車前剛要舒一口氣,卻還是露出了馬腳。
因為終於可以離開,太過高興,所以走向馬車那幾步全然忘記裝作疼的樣子。等反應過來,回頭卻看到子明在身後已發現了,隻是卻未揭穿,仍舊保持禮貌的無懈可擊的笑意。
顏兮知道他心裏也是在嘲笑自己的,耳根霎時通紅,趕忙兔子一樣躥上了車。
顏兮已經決心,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三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