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九！
    在這第三日，縱以龍城之大，但集聚了整個凡界南極區域，幾乎所有的凡人，早已人滿為患，水泄不通。
    龍城之外，凡人無邊無際，騰欲遙遙看去，心神轟鳴。
    這一刻的他，仿佛夢回黑皮小內的那一幕，如那緣山老祖一般，受眾生朝拜！
    那一次，是成仙的希望，如今，依舊是希望，還這無陽之天的希望！
    如同輪回，穿越仙凡兩界，心死與心生！
    他們衣衫各異，多是避寒，三六九等，各自聚集一方，等級勢力，縱然此刻，依舊劃分的很明顯。
    這一日，和往常一樣，天空無陽，晝夜不分，人們渾渾噩噩！
    這一日，又絕然不同，金陽耀天，炙熱如火，映照在每個人的心中！
    如重新點燃的燭火，希望之火、如驅除黑暗的明燈，照耀一方、如春來冬去的融雪，溫暖於心！
    就算在這寒風呼嘯的季節裏，他們也如沐春風，充滿壓抑不住的激動，口中不斷念道著仙人，仙人之類的話語。
    騰欲盤坐在山頂，目中愈加複雜，越子明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後，純純還在安靜的睡著，磨牙聲倒是依舊，不絕於耳。
    隻見遠方忽然傳開呼嘯之聲，一道血色身影如一把出鞘的寶劍，劍芒如神鷹劃過天際，破空而來。
    身影顯化，踏上了山頂，正是那少皞，此刻向著騰欲開口。
    “這是近乎所有的凡人，約有百萬之多！”
    騰欲點了點頭，一一掃過這無數凡人的目光，那目光中的動容。
    他們相信騰欲，認為騰欲的降臨，可以給凡界帶來希望，重歸白日黑夜，重歸春夏秋冬，重歸十年之前！
    他們是滿懷激動的前來，千裏迢迢，不辭萬裏。有稚氣未滿的大胖小子，被大人抱著，睜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似懂非懂的看著自己。
    有搖頭晃腦的齠年學童，持著書經，似不斷的相互對照，這書上刻畫的仙人畫像和這眼前活生生的仙人。
    有虎背熊腰的蠻修，縱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勇，可麵對仙人，也提不起絲毫力氣，但卻從中明悟了一些從未想象過的道理。
    如一葦渡江的柔中帶剛，或如那鴻毛泰山的輕重自如。
    有細皮嫩肉的貴公子們，穿著華麗的衣服，躲在密不透風的轎子裏，裹得嚴嚴實實。端著還有餘溫的美酒，抿一口，微微揭開厚重轎簾的一角，瞄了一眼窗外，打一個哈欠。
    似乎縱天地大亂，也本性難改。
    以及一些宗門老一輩的長老，帶著一堆新晉弟子，就此開壇論道，眉目之間，喜悅如畫，背後便是騰欲所處的皇城，以此重整修士風氣。
    以及那，最重要的信念！
    還有那古稀之年的老嫗，渾濁的眼卻綻放出從未所見的光芒，縱以頭發花白，皺紋密布，身子老邁，但並不妨礙那如時光倒流的錯覺。
    老嫗似又回到了曾經風華絕代，嬌麗容顏，體態輕盈的青春，屬於她的青春！
    眾生百態，一覽無餘，騰欲沉默的半晌，這才緩緩開口。
    “死為新生，緣道未亡！”
    一句話，八個字，卻有轟動了八荒之勢，他的聲音，如同天道，化為規則，在這大地上每個人的心底回蕩。
    天地，隨著這句話，驀然的靜止了，百萬凡人死一般的寂靜，像是連時間都停了下來。又在這一瞬間的寂靜後爆發出滔天的嘈雜。
    可謂，震耳欲聾！
    緣道，那亙古長存，被世人稱為僅次於仙的存在，名震萬古的緣山老祖。
    緣道子！
    但凡是凡界之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緣道二字不僅僅是一個名號。更是一種信仰，升華到超越皇權的高度，他的存在，便是整個凡界的生！
    是凡界眾生延續下去的生命之源，他的一生，便如凡界的歲月長河般，是凡界的曆史，活著的化石。
    他活著，眾生活著，他死去，眾生心死，騰欲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聯係，鑄就了這如共生般的存在。
    隻是僅僅這一句話，卻完全不足以讓他們信服，十年無陽，對仙的失望，緣山老祖的死，更是早已信仰崩潰。
    一旁那少皞靜靜看著，也不說話，似乎，全在在意料之中。
    騰欲自然也是知曉，暗歎中，看著這黑暗的天地，那眾生眼中的疑惑，他沉默，關於那緣山老祖的最後，他沒有看到，這其中原因，一直揣摩不透。
    “罷了。”
    這停頓的半晌，下方又起了躁動，騰欲知曉，這凡心要問穩，他暗歎開口，他本心善，不說普渡眾生這虛偽的假麵，但對事對物，總存些善心。
    雖然，這並不是什麽好事，比如那刑罰大長老，得寸進尺，將他曾一度逼入絕路。
    殺，要殺的轟轟烈烈，善，要善的徹徹底底，對於這凡界眾生，他既然來了。這冥冥中的安排，如因果，如輪回，他騰欲，就必須要給這無數凡人一個交代！
    這已然超越了善的範圍，這是一種責任，一種義務，一種態度！
    他因禍得福，右臂獲得這重生之力，又因福得禍，於仙獄內揚名，更是險些歸墟，成火屬性大圓滿！
    這一切的緣由都起源於當日那爐內空間，傳承爐火之力。若沒有當日，就沒有現在的他，沒有可以即將改變命運的他。
    沒有當日，就不會被騰家家主賜予內奴資格，就不會被刑罰大長老斷臂，就不會取得那青綠之丹。
    就可能永遠也無法知道這世上還有五行不朽，吾身不滅的丹藥！
    沒有重生右臂，他也不會經曆仙獄之劫，也沒有底氣麵對開陽仙君，或許，就在哪個騰家弟子的洞府外，默默做著一輩子做的事，一輩子的仙奴，一輩子的仙奴命！
    此番回想，思緒如流沙，記憶似漣漪，此起彼伏，久久不息。
    短短半月，卻像數年，騰欲暗歎，他深呼一口氣，看了看天，心中有了答案。
    騰欲心神一動，體外金芒微微一顫，卻再沒動靜。
    他眉頭稍皺，似在意料之中，畢竟，以他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連續催動這金芒。
    “哼！”
    騰欲右臂轟然一震，絲絲火苗赫然串起，他抬起右手，向著心口狠狠一拍，炙熱的火貼著他的皮膚，讓他麵容有些扭曲。
    這看似自殘，卻是一種對自己的狠，他要以這爐火之力，去引起體內金火共鳴，再以這金火去催動體外金芒！
    果不其然，騰欲體內金火驀然一動，與爐火之力稍稍交融了起來，終歸都是火，一脈相承。
    但終歸也是間接催動罷了，且騰欲，也沒獲得金火的完全認可。一切，都是實力不濟，沒有資格，一切，都是自身太弱，無法掌控。
    騰欲對於五行丹的渴望，愈加濃鬱，對於修仙術的執念，愈加強烈。
    自身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其他的，都是外在，騰欲內心呐喊，額頭冒汗，皮膚通紅下，體外金芒終於再次催動起來。
    “開！”
    不帶猶豫，騰欲迅然抬起右臂，一指點向這蒼茫夜空，但見一絲金芒如蘊破天之意，速度瞬然，直奔天空之上。
    頓時，風起雲湧，夜空雲層倒卷，轟鳴不斷，撼動八方！
    這一絲剝離而出的金芒，力雖不大，卻蘊含著一點金火，此刻瘋狂的吸收無盡黑雲，不斷轉換之下，金芒四射，炙熱八方。如一顆待發芽中的種子，在雲層中茁壯成長。
    “這，這是真正的太陽麽。”
    “仙人，這就是傳說中的仙人麽。”
    “凡界有救了！”
    無數凡人望天，發出驚呼，在他們的眼中，如騰欲一指化天陽，如夢似幻，心神轟鳴！
    少皞目光一凝，看著那天空不語，似看出了這新生太陽的不完美，似乎又如同那些凡人一般看不出絲毫。
    而騰欲體外金芒，卻是淡了一些，甚至他的身子，都有一些虛脫，這種強製催動果然對身體負荷很大。
    弱，太弱。
    這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沒有修為作為助力，完全靠這羸弱的身體，極為勉強。
    騰欲盤坐下來，體外金芒雖然黯淡一些，卻依舊刺目，依舊炙熱。
    看著這引起的無數凡人的轟動，似穩了這千萬凡心，他才稍稍鬆口氣，隻是唯有他知道，這天空金芒，無論如何轉化，也隻是暫時，並不永恒。
    除非，將他體外金芒完全剝離，再蘊那一抹金火，或許，可以在吸收無盡黑雲後，凝聚出一輪照耀整個凡界的太陽。
    但這太陽，也定不如從前，怕是連萬分之一都達不到。
    畢竟當日在遠古空間內，那萬古長存的太陽，被灰色身影一拋之下，可謂直接與數十隻可怕的紅光生靈同歸於盡，恐怖如斯。
    至於是否永恒，他不知道，可持續多久，他還是答不出。騰欲的認知，隻停留在這金芒可以轉化為太陽而已，其它的，都無法去妄下定論。
    “我盡力了。”
    如他所言，眼下是現在可以做到的極致，若是散出全部金芒，先不說這羸弱之軀能否承受的住，失去這開陽之力，怕是此生難回仙界。
    他，做不到！
    爺爺的死，還沒有絲毫線索，他放不下，也不可能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