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精神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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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石的掌刀已經對準了言九鼎。
    幾乎是同時,擎蒼忽然大聲高呼道:
    “我想起來了,用之不竭的後一句應該是直劍?”
    穿石愣在原地,掌刀僵在前方,他不解地問到:
    “‘直諫’?那是什麽意思?”
    就是這一刻的遲疑,言九鼎抓住了機會,擎蒼這句話本來就是提醒他使出直劍的。
    狀元劍向呆站在原地的穿石一往無前地刺了過來。
    “又上當了,可是就算上當,這些雜碎以為樣簡單的直刺就想傷我,未免也太……”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那看著無比笨拙的一劍竟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洞穿了自己的身體,而自己的身體好像變成了木偶一般遲鈍,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把長劍刺透自己的身軀。
    李擎蒼也在觀察這一劍,他沒想到這就是傳說中的直劍,也不明白這樣簡單甚至可以說簡陋的一個劍招,究竟是怎樣刺中了那個似乎可以碾壓一切的怪物。
    但有一點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麽至今言九鼎的弟子一個也學不會直劍,因為這一劍實在是過於質樸和簡單,這就好比能做一桌子珍饈美味的大廚,叫他去蛋炒飯,做出來也大體是和尋常農婦一樣的味道。
    言九鼎的這碗蛋炒飯,做到了驚天地泣鬼神,好吃到哭的境界,但材料和步驟偏偏是和尋常農婦一樣的,正因如此,才沒人能學會。
    十年來,穿石受過許多傷,皮外傷、斷骨、內傷,但他絕不會允許自己像一頭待宰的牲口一樣被別人一刀捅進自己幹淨的身體,這是他的底線,而這道底線在此刻被狠狠地刺透。
    在狀元劍穿透他身體的那一刻,眼淚也同時從他布滿血絲的眼中噴湧而出,他狠狠向言九鼎揮出右掌,這一掌,混雜著憤怒、仇恨、氣餒和委屈等等複雜的情緒,因為過於混雜,所以不純粹,不純粹的掌刀,那就隻是掌,而不可能是刀。
    所以言九鼎沒有斷成兩截,而是再次遠遠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塌了一堵白牆,落在地麵的時候,他的手依舊緊緊握著劍,所以那把劍也是隨他身體的騰空急速從穿石的身體裏抽出。
    狀元劍不沾血腥,穿石暗紅的血液從劍刃上流下來,一滴也沒有留在劍上。
    而穿石的衣服上和臉上,卻留下了劍刃拔出時噴湧的大片鮮血,他的白色華服幾乎完全被染成了紅色。
    言九鼎這一下摔得太重,幾處骨骼斷裂,內傷也很重,已然無法站立。
    而這竭力的一劍也沒能刺中穿石的要害,血液在噴湧了一瞬之後就已經被他的內力自然止住,但作為一個潔癖過重的人,白淨的身軀被血漬侵染,驕傲的內心被鐵器踐踏,這足以讓他生不如死。
    “啊!啊!”
    穿石開始瘋狂地嘶吼,一邊吼一邊如癲似狂地放聲大哭,在旁人的眼裏,他仍然沒有敗,但對他自己而言,底線被刺破,那就是敗了。
    門外的刺客們說不準到底是受了鼓舞還是擔心盟主的安危,終於還是忍不住魚貫而入,除了領頭幾個佩有紅色玉佩的是十四義從的另外十三人,餘下的多是戴著黃色玉佩的“除垢者”和戴著白色玉佩的“役人”。
    而強大的穿石竟然也就真的像一隻受傷的野狗一般被這些自己本來不屑一顧的“髒東西”搞得驚慌失措起來。
    “別過來,你們這群髒東西!不許過來!”
    他瘋狂地把桌椅朝人群扔去,即便心性打亂,功法全無,這些座椅還是打得那些上前的刺客苦不堪言,有的當場昏厥,有的傷筋斷骨。
    邵甲在那些低階刺客中算是身手較好的,勉強躲過桌椅之後,也腦子一熱,不顧一切地朝穿石攻了過去,擎蒼心頭一緊,慌忙上前阻攔,卻愕然發現,邵甲的梅字訣三劍竟然占了上風,殺得穿石步步後退,頗為狼狽。
    其實這很正常。穿石的心態近乎癲狂,他的精神陷入了崩潰,這就像一頭精神錯亂的老虎,已經認識不到自己的強大,見到老鼠、活雞也覺得十分可怕。
    穿石本來就是瘋子,現在不過是換了一種瘋狂的方式
    他看見擎蒼的一刻,耳朵裏立刻出現了幻聽,那句“重巒如斯,難覓涓流,山平海闊,取之不竭。”一遍又一遍在他耳中回響。
    “錯了,練錯了!”
    穿石捂著耳朵,一邊嚎叫一邊朝無人的方向狂奔起來,那是一種對手的眼睛都跟不上的瘋狂速度。
    白牆轟然被撞出一個大洞,塵土四散飛揚,待塵埃稍稍散去,穿石已然不見了蹤影。
    他明明有能力殺掉在場的所有人,卻因為對自己的要求太過嚴苛而發了狂,那個連名字都讓人牙齒冰冷的怪物,就這樣狼狽不堪逃竄得無影無蹤了。
    有人這時才想起去找賽西施和徐老頭,卻哪裏還找得到人影,隻是在楊清打中賽西施的方位上留下一灘已經幹了的血跡。
    眾刺客愣了一愣,不約而同地朝言九鼎和楊清湧了過去,畢竟這是賭坊裏傷得最重,也是易水盟地位極高的兩個人……
    “快,抬去給薑神醫救治!”十四義從中的一人招呼一生,幾個年輕的刺客便拆來兩片門板,小心著將言九鼎與楊清抬了出去。
    餘下受傷的刺客也互相攙扶著朝易水盟藏身的院落走去,這些衣著五花八門,長相極為尋常,身材大體一致的刺客,走出門後就這樣堂而皇之地混入人群之中,除卻幾個受傷的較為顯眼,其他的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賭坊隻剩下李擎蒼和邵甲兩個人。
    “走吧,不然捕快要來了,想什麽呢?”邵甲不解地望著若有所思的擎蒼。
    “太強了,我和那個人……差距太大了。”
    擎蒼有些失落地說道,這不是自卑,而是像一個學徒在看見老師傅的手藝之後發出的由衷讚歎,不管那個老師傅品行如何,手藝就是手藝,歎服就是歎服。
    邵甲呆愣了半響道:“你比他小,到他這個年紀也許比他厲害呢!”
    擎蒼笑著搖了搖頭,雖然他不了解穿石,但從這一次會麵中,他隱約覺得自己不太可能追上穿石。
    其實穿石之所以強,歸根結底,在於他的人生目標,他從來一心貪婪於武學,隻做變強這一件事,而世上任何一個人對任何事物的貪婪,都不可能達到永遠一心一意的地步。
    一心,所以強大,貪婪,所以瘋狂。
    “快走吧李擎蒼!”邵甲不耐煩地看著發呆的擎蒼。
    “嗯,走吧。”擎蒼又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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