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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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玉將軍最近似乎很忙,縱使是這樣的大雪天,他三天裏也總會有兩天不回家。
張夫人覺得畫雨這次回來變得安靜了許多,不像從前一樣活潑好動了,也不知道她是有了什麽愁悶,難道還是因為不肯嫁人的緣故麽?
畫雨靜靜靠著窗欞,看著滿園的白雪,許久都一動不動,侍奉的丫鬟替她披上一件大衣,忍不住打了一個長長的嗬欠。
畫雨轉過頭,柔聲對那丫鬟道:“采蘋,不用在這陪我耗著了,你找幾個伴出去玩雪吧。”
采蘋年紀比畫雨還小兩三歲,正是愛玩的時候,早就覺得這樣發呆無聊透頂,歡喜地應了聲“是”,高高興興玩雪去了。
從“鯤鵬”那件事開始,畫雨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安,而最近父親沒有去出征,卻總是不在家裏待著,這更是讓她有些惶惑,而燕王再也不提結親的事情,更讓她覺得,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似乎也預示著將有大事發生。
而燕王不提親這件事,除了讓她意外,也讓她有了另外一種的感覺,一種她本來不該有的感覺,那就是失落……這沒道理,她應該覺得慶幸才是,畢竟當初離家出走,就是為了逃婚,現在的結果不是應該順應了自己的心意麽?
在中秋之夜的楓林裏,她曾對那個木訥的少年說出過“躲不過,我就嫁你”的承諾,也許說承諾也不恰當,那應該算是一種妥協,一種無奈的選擇吧。
如果燕王堅持這門親事,那麽她大概會無奈地接受,然後悶悶不樂地坐上花轎,再去慢慢試著接受這個已經熟識的夫君,最起碼,比起千千萬萬直到洞房花燭夜才與自己的夫君頭一次相見的女子,這也算是一種幸運吧。
可是不用嫁人,自己為什麽反倒有些失落,難道說自己的心意已經改變了麽?難道說,在中秋之夜說那句話時候,自己本來就是願意的……
“難道,我原本就是願意嫁他的麽?”
正這樣想著,畫雨的臉頰上忽然多了兩片潮紅。
“小姐,這麽冷的天你臉色怎麽反倒這樣紅,不會是發燒了吧?”
采蘋是南方人,說“發燒”說得就像“發騷”一般,如果不是她問話的同時伸過手來探畫雨的額頭,畫雨幾乎就要誤會了,一張小臉已經漲得通紅。
“咦?額頭也不燙啊,小姐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看著采蘋關切的眼神,畫雨感激地笑了笑道:“傻瓜,我沒事。”
采蘋也笑了,拉起畫雨道:“那小姐就跟我們一起去玩雪吧!”
“也好,走吧。”
采蘋見畫雨答應得爽快,歡天喜地地拉起她往門外走去。
畫雨奇道:“在院子裏玩便罷了,跑到街上作什麽?”
采蘋笑道:“院子裏的雪沒有街上多,姐妹們堆了個大雪人,等著小姐去看嘞!”
畫雨微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們是不是堆了個潘安。”
采蘋讀書不多,不知道潘安這號曆史書裏的美男子,撓頭問道:“潘安是誰?”
畫雨噗嗤一笑,二人也恰好到了門前,張府的幾個小丫鬟已經堆出了個大概,正在壓實雪人的身軀。
畫雨走近一看,那雪人堆得足有一個真人大小,雪人頭上用煤灰抹了頭發,還仔細做了個發髻,丫鬟們還找來一個紅布條替雪人做了紮頭巾,果然是十分用心,最有趣是她們還給雪人手上插了一根長竹竿,說是要做個衛士替張家守門。
畫雨看了看雪人那張尚未修飾的臉,對一個拿著細竹簽的丫鬟道:
“給我吧。”
丫鬟順從地把竹簽遞了過來,畫雨對著雪人的臉細細雕琢了起來,對於和林遠學過多年易容術的她,這種事情實在是小菜一碟。
不一會兒,畫雨便將雪人的麵部刻畫得栩栩如生,刻好了樣子,她又不顧丫鬟們勸阻,徒手用煤灰摸了雪人的雙瞳,那雪人當著是活過來一般,圍觀的丫鬟們歡喜得拍手叫好。
畫雨仔細看著雪人的麵孔,自己也覺得有些吃驚,不知不覺間,她竟把那雪人的臉刻畫得跟陸蒼狼有幾分相似,再看雪人身形高大,手握竹竿,就更與那個手持狼牙棒的陸蒼狼多了幾分神似,畫雨看著它不禁微笑了起來。
站在一旁的采蘋不合時宜地湊過來問道:“這個就是小姐說的潘安麽?”
畫雨聞言,臉刷一下就羞紅了,嗔道:“叫你胡說!”
所謂惱羞成怒,說話間,她抓起一把雪便朝采蘋打去。
采蘋不明所以,隻當小姐要與大家打雪仗,也不顧三七二十一,抓起雪塊朝畫雨打去。一時間,丫鬟們都互相感染,放肆地撒起了歡,全都打起了雪仗,畫雨也在其中玩得興起,便把剛才采蘋製造的尷尬拋之腦後了。
姑娘們正耍著,一隊武官打扮的人馬恰好走了過來,領頭的一個凶神惡煞的軍官見這些丫鬟堵了路,罵到:
“不長眼的東西!還不快讓開一條路!”
畫雨怕嚇著這些年輕的小丫鬟,強壓著與這些武官鬥氣的怒火,招呼眾丫鬟避開到路邊,唯有采蘋反應遲鈍走得忙些,她離那軍官最近,又好奇地望了那人一眼,惹得那軍官立馬發起火來,大罵道:
“混賬東西!亂看什麽?老子打死你!”
說著,把一條長長的馬鞭朝采蘋的臉上狠狠打來。
采蘋雖是個丫鬟,不算什麽美人,但一張細皮嫩肉的小臉若是挨了這一鞭,必定要皮開肉綻,毀了容貌……
然而這條馬鞭並沒有發出它應有的尖聲脆響,而是在半空中無聲無息地繞在了飛來的一根長竹竿上,隨著竹竿的來勢消解,馬鞭漸漸散開,竹竿輕輕地落在了雪地之中。
“采蘋,快過來!帶大家躲到家裏去。”
原來是畫雨見情勢危急,把雪人手中的竹竿淩空擲了過來,采蘋和丫鬟們聽她招呼躲起來的同時,她也飛身擋在了那軍官的麵前。
“欺負小女子,算什麽本事?”
“老子是京城世襲的親衛,你是什麽身份敢來教訓我?”
聽見“世襲”二字,畫雨語帶譏諷道:
“想來大人的先父一定戰功卓著。”
那軍官是個粗人,哪裏知道畫雨是暗暗譏諷他吃死人飯,還以為這小女子聽了他的官號服軟奉承他,於是乎一揚脖子,意氣風發地道:
“這個是自然,想當年我那老爹跟著太祖皇上出生入死,可惜老子當時年紀小,沒能一睹他老人家戰場上的雄風,可惜啊!”
畫雨拉長了聲音歎息道:
“唉!確實可惜啊……”
軍官聽了這半句話很是受用,正要說幾句“你很會說話,饒你一次”之類的話給畫雨一個台階下,不想畫雨後麵的半句話讓他自己反倒沒了台階……
“可惜老鷹生了個小麻雀,老虎生了個灰耗子,大人說這事兒奇怪不奇怪?”
此言一出,馬隊裏的人也忍不住哄笑起來,軍官惱羞成怒,揚起馬鞭朝畫雨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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