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上了車，並排坐在後座。
    車開後，張安竹問，“這頓飯花了多少錢？”
    “三百多吧。”
    “哦，”她摸出手機，“我轉你三分之一，算是我的那份。”
    “別了。”陳流火瞥了她一眼，“我是沒你有錢，但也沒窮到差那一百多塊。”
    “上次吃烤肉也是你請的客。”
    “我說了不用了。”
    張安竹看了他一眼，把手機放了回去，淺淺一笑，“好吧，那就算了。”
    車繼續往前開，她扭過頭，朝向車窗，似乎在看著窗外的景象，但視線卻是落在玻璃上隱約倒映出的陳流火的側臉上……
    又過了十幾分鍾，回到了雲錦天居。
    車費是張安竹主動付的，陳流火沒和她搶。
    隻是再一次認識到了這女人身上奇怪的點。
    據他所知，在不少女人的觀念裏，她們和男人出門，所有費用就應該由男人來付，這屬於天經地義宇宙真理。
    像她這樣願意主動付錢的卻不多見。
    更關鍵的是，她做的時候也很自然，讓人感覺不到任何勉強或作偽的理所應該。
    ……
    站在電梯門口，張安竹伸手按了一下向上的小三角，才說：“現在你可以回答了吧？”
    “回答什麽？”陳流火楞了下。
    “你有沒有爭風吃醋過。”
    又怔了兩秒，陳流火才反應過來，“哦，我沒有。”
    “這可不合理呀，”她瞅了陳流火一眼，目光透出洞若觀火般的明了，紅唇似彎非彎，“十幾歲，正是情竇初開、熱血澎湃的年紀，身邊還有一個青梅竹馬又溫柔漂亮的可人兒……無論從心理還是生理來說，一百個男生裏麵，應該有九十九個都會心動的吧？剩下不心動的那個，多半是取向不太正常哦。”
    陳流火卻沒看她，隻是盯著電梯頂部變幻的數字，淡淡地道，“沒錯，說一點都沒心動過，也不盡然……初中時，我對她也有過朦朧的好感，不過，我沒采取過任何行動。”
    “為什麽？”她目露疑惑，“你們可是青梅竹馬，又是鄰居，如果你想要追她，肯定是近水樓台，比別的男生更有優勢吧？”
    “因為我有個發小非常喜歡她，想追她。”陳流火回答，“比起她，那個發小和我的關係更好，既然他喜歡她，我就決定把她當朋友看了。”
    她恍然地嘖了一聲，“啊，原來是為了友誼，放棄了愛情。”
    陳流火補充道：“還有，那時我爸的身體不太好，我們家正打算搬回江城，我也沒心思去想那些風花雪月。”
    電梯的數字變成了1。
    叮，梯門打開。
    兩人一起走了進去。
    張安竹伸出一根手指，白嫩指尖輕摁了下“22”的數字鍵，接著問道：“後來呢？你發小追上她了嗎？”
    “後來啊……”陳流火的視線落在前方鏡子般的電梯壁上，上麵漸漸浮現出了當年的情景，“我發小追上了她。不過，我回江城之前，她來找過我一次，她說，她其實一直在等某個人向她表白……”
    張安竹眼波微動：“那個某個人，是你嗎？”
    “我不知道。”
    “如果她說的某個人是你，那你當初沒向她表白，回想起來，有沒有一點遺憾？”
    陳流火想也沒想，“沒有。”
    張安竹一怔：“為什麽？”
    “我太了解她了，她隻是喜歡受人關注，享受那種被人追捧又求而不得的感覺。她還有個妹妹，從小兩個人就競爭慣了，她妹妹喜歡的東西，她就一定要搶過來，一件東西喜歡的人越多，她就越想要，拿到手後沒多久，她就失去興趣了。”陳流火淡淡地笑了一下，“嗯，就像今天，她讓我帶你出來吃飯，說了那些話，其實也不一定是想和我怎麽樣，多半隻是知道我有了新女朋友，不甘心地下意識挑撥一下而已。”
    “嘖，沒想到，你看得還挺透徹啊……”
    “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難道還會和十幾二十歲的小鬼一樣幼稚無知，輕易上當啊。”陳流火彎起唇角，他在笑，但語氣卻是涼涼的，裏麵混合著的不知是嘲弄，還是自嘲。
    很多事情你身在其中的時候不明白，跳出去以後，用旁觀者的視角來看，就一清二楚了。
    會當局者迷的，無非是隻緣身在此山中罷了。
    張安竹歪著腦袋，繼續發問，“後來呢，你說她大學畢業就結婚了，是和你發小結的婚嗎？”
    “哦，那倒不是。”陳流火說，“他們高中時談了三年，大學異地，然後就因為各種原因一直分分合合的，後來我發小要到國外留學，就徹底分了，她大學一畢業，就和一個追她的人閃婚了，半年後又閃離了。”
    她皺眉，“你不是說兩個月前剛離的嗎？”
    “那是第二任。”
    “……喔，那她的人生還蠻精彩紛呈，跌宕起伏的。”
    叮。
    電梯到了，閑聊結束。
    進屋後，張安竹換上她新買的熊貓棉拖後，將陳流火的圍巾從脖子上取了下來，轉身遞給他：“圍巾還你，謝謝。”
    “不客氣。”陳流火把圍巾接在手裏，正要塞進口袋。忽然注意到，張安竹的那雙鳳眼正盯著他。
    “……”
    不知想到什麽，已經摸到了口袋邊的手突地頓住了。
    保持著這個姿勢約莫兩秒後，陳流火佯做隨意地將手抖了抖，再重新把圍巾圍回了脖子上。
    “我還以為你會嫌棄它被我戴過呢，”張安竹衝他一彎眼，意味深長地嫣然一笑。
    陳流火咳了一聲：“怎麽可能，我就是……嗯……隨便活動活動手腕。”
    她的眼睛彎得更厲害了，卻沒再說什麽，隻是轉身朝著書房走去。
    書房裏，張安竹接著看她的電視劇，陳流火也繼續碼字。
    碼完第二章後，他停了下來，低頭看了眼脖子上的圍巾。
    ……是他的錯覺嗎？
    上麵似乎多出了一股特別的香味兒，很淡，也不像花香，卻很好聞。
    若有若無地縈繞在鼻端。
    難道，是從某個人的身上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