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市，異務所總部，
    周思瑜辦公室。
    晨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在鋪著厚重地毯的辦公室裏。
    周思瑜緩緩將手機從耳邊放下，手臂似乎都有些無力。他望著窗外逐漸蘇醒的城市，臉上露出一抹複雜至極的苦笑。
    這時，一個聲音從他辦公桌對麵的沙發陰影處傳來，帶著點早已料到的意味
    “我說吧，我就知道這家夥會拒絕的。他那人，看著好像什麽都敢扛，其實最怕這種甩不掉的責任。”
    周思瑜沒有回頭，隻是臉上的苦笑又深了幾分，聲音有些沙啞“是啊……還是你懂他。這臭小子，嘴硬心軟，撂狠話的本事倒是見長。”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投向沙發方向。逆著光，隻能看到一個人影靠在沙發裏，指尖似乎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扶手。
    周思瑜沉默了片刻，忽然反問“那你呢？你選擇好了嗎？”
    沙發裏的人影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即，一個清晰而堅定的聲音響起
    “想好了。我也拒絕你的建議，我要留在海圳。”
    周思瑜聞言，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值得嗎？你知道的，留在那裏……”
    “你真的會死。”
    他的語氣裏帶著最後一絲勸誡。
    “不退出，總得有人留在那兒。”
    周思瑜看著那人，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不知是讚賞還是惋惜的複雜表情“現在的年輕人啊……一個比一個有想法，一個比一個倔。我算得出結局，卻攔不住你們的選擇。”
    那人沒有再說什麽。片刻後，身影站起，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辦公室，隻留下周思瑜一人，獨自麵對著窗外越來越亮的天空，和他早已推算出的、那洶湧而至的未來。
    那人離開後，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隨即推開。
    潘星棋手裏拿著一份平板電腦，臉上帶著一絲戲謔的笑容，走到辦公桌前“怎麽樣，我們算無遺策的周所長，短短一會兒功夫，連著被兩個小年輕毫不留情地拒絕，這心情……是不是挺複雜的？”
    周思瑜抬眸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少在那兒說風涼話。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潘星棋笑了笑，不再打趣，將手中的平板電腦遞到周思瑜麵前，神色變得認真起來
    “各地的初步報告匯總出來了。過去48小時內，全國超過十五個重點城市同時出現了萬獸殿成員活動的跡象，製造了不少混亂。
    規模不小，但看強度……不像是傾巢而出，沒見到真正壓陣的高手，最強的限於月境。”
    他滑動屏幕，調出分析圖表“從目前反饋的數據模型看，相柳這次撒出來搗亂的雜兵，估計占了他能動用總力的五成以上。異務所各地分部的同僚們反應很快，已經在迅速鎮壓清理，但是也有一些普通市民傷亡，後續清道夫們的工作成本很高。”
    潘星棋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起來“他這麽搞，陣仗弄得這麽大，反而有點……欲蓋彌彰了。幾乎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訴我們，他主力另有目標，但就是要確保我們的人被牢牢釘在原地，無法及時支援。”
    周思瑜靜靜聽著，臉上沒有任何意外之色“嗯，他越是這麽用力地把水攪渾，就越是說明……他對海圳誌在必得。那些東西，恐怕已經就位了。”
    “不錯。”
    潘星棋歎了口氣，“用這麽多炮灰來換一個調虎離山，手筆不小。那我們這邊……‘魚餌’和‘網’都準備好了嗎？”
    周思瑜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另外兩件事，進展如何？”
    潘星棋會意，壓低了些聲音“第一件，‘特效藥’的研究很順利。崖州那邊結束後，采集到長孫無瓊的血液‘樣本’非常關鍵。實驗室那邊報告已經完成理論驗證和初步活體測試，就等……進行最後的實戰檢驗了。”
    周思瑜眼中閃過一絲銳芒“很好。關鍵時刻，這東西能救很多人的命。”
    “第二件。”潘星棋繼續道，“我們已經通過幾個可靠的‘渠道’，在目標區域及周邊城市的特定圈子裏，散播了一些關於山海丹的傳聞。消息傳得很快，現在那邊已經有不少‘好奇心重’的朋友開始活躍了。”
    周思瑜聽完，緩緩靠回椅背，閉上眼睛，似乎在腦海中推演著一切。
    “知道了。”他最終隻說了這三個字，仿佛一切的布局都已就緒，隻等東風。
    潘星棋匯報完畢，看著周思瑜那幾乎透明的臉色和眼底難以掩飾的疲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轉身走向一旁的茶水櫃，熟練地打開一個恒溫保鮮箱，從裏麵取出一支密封的透明藥劑。
    “公事說完了，該辦點私事了。”潘星棋拿著藥劑走回桌前，語氣不容置疑，“到點了，把藥喝了。”
    周思瑜睜開眼，瞥了一眼那支藥劑，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孩子氣的嫌惡“……又喝這玩意兒？苦得要命，效果也就那樣。”
    “少廢話！”潘星棋毫不客氣地把藥劑塞進他手裏，“效果再不明顯也得喝！這是目前唯一能勉強穩住你情況的東西了。你自己算天算地，怎麽不算算按時吃藥？”
    周思瑜被噎了一下，悻悻地擰開藥劑的密封蓋，一股難以形容的腥氣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他屏住呼吸，像是赴死一般，仰頭將藥劑一飲而盡。
    喝完，他立刻放下瓶子，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強忍著才沒吐出來。
    潘星棋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確認一滴不剩後，才滿意地點點頭，遞過去一杯溫水“這才像話。跟你那些宏圖大略比起來，按時吃藥才是眼下頂天的大事。”
    周思瑜接過水杯灌了幾口，衝淡嘴裏的怪味，沒好氣地擺擺手“行了行了，喝完了，趕緊忙你的去，別在這兒礙眼。”
    潘星棋這才拿起平板，轉身走向門口。
    在手握住門把手的瞬間，他停頓了一下，聲音低沉地說了一句
    “……活著，才能繼續算計下去。”
    說完，他拉開門，快步離開。
    辦公室內，周思瑜靠在椅背上，感受著胃裏那股難以言喻的藥味和一絲絲微弱的、試圖對抗他體內衰敗的清涼感，揉著太陽穴自語了一句
    “活著……有時候比算計難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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