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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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名的世界,在雙腳踏足這片土地的瞬間,
便失去了所有顏色和聲音。
捭闔第一那遠超常人的感知,此刻成了最殘忍的刑具,
將每一寸血腥、每一絲絕望,
都無比清晰地、放大無數倍地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
他看到了。
就在他前方不遠處,那片被暗紅血液徹底浸透、雨水衝刷泥濘不堪的地麵上,
他摯友的軀體,已不再是完整的形態。
軀幹被殘忍地拋在一邊,胸口處一個巨大的空洞,邊緣是利齒撕扯的痕跡,依稀可見斷裂的肋骨。
一條手臂落在幾步外,手指還保持著微微蜷曲的姿態,仿佛想抓住什麽。
另一條手臂則更遠,上麵布滿了深可見骨的咬痕,血肉模糊。
兩條大腿也被野蠻地撕開,散落在不同的方向,肌肉纖維和碎裂的骨茬暴露在空氣中,上麵還有新鮮的口涎和獸類啃噬留下的肉條……
那是剛剛撲上來的災厄獸留下的最後褻瀆。
軀幹不遠處,那雙曾經冷靜、可靠、偶爾會對他流露出無奈卻包容眼神的眼睛,此刻瞪得極大,瞳孔已經渙散。
他的臉上沾滿了血汙和泥點,嘴角還殘留著一絲幹涸的血跡。
“呃......”
呂名的喉嚨裏發出一聲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嗚咽。
他的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
“噗通”一聲跪倒在了粘稠的血泥之中。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隻能用手臂艱難地支撐著地麵,一點點地、顫抖地向前爬行。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燒紅的烙鐵上,每一步,都撕裂著他的心髒。
他爬到了那顆頭顱旁邊。
顫抖得如同風中秋葉的雙手,小心翼翼地、仿佛對待世間最易碎的珍寶,捧起了楚歌冰冷、沾滿汙穢的頭顱。
指尖傳來的冰冷觸感,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瞬間刺穿了他所有的防線。
“楚......歌......”
他試圖呼喚摯友的名字,卻隻能發出破碎的氣音。
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混合著臉上的雨水和血汙,滾燙地滴落在楚歌蒼白冰冷的臉上。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嘯般淹沒了他,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擠壓,痛得他無法呼吸。
他張著嘴,卻吸不進一絲空氣,隻能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
一口接著一口,劇烈地喘息著,卻感覺肺腑如同被填滿的鉛塊,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疼痛,幾乎要窒息過去。
眼前陣陣發黑,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在崩塌、碎裂。極致的悲傷和衝擊,讓他的意識如同狂風中的燭火,隨時都會熄滅。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邊緣,識海深處,一股清涼卻帶著焦急的力量猛地注入,強行穩住了他即將潰散的心神。
是小五!
若非小五在關鍵時刻支撐住他的意識,呂名此刻恐怕早已因這無法承受的打擊而徹底昏厥,甚至心神受損。
但清醒,
往往意味著要承受更加完整、更加尖銳的痛苦。
他死死抱著楚歌的頭顱,將額頭抵在好友冰冷僵硬的額頭上,身體蜷縮成一團,如同受傷的幼獸,
發出壓抑到極致、卻依舊無法控製的、斷斷續續的悲鳴。
那哭聲裏,充滿了絕望、憤怒、以及無邊無際的……悔恨。
“為什麽……為什麽沒能來得再早一點……”
“為什麽……會是這樣……”
“你不是兵家的暗子嗎!你不是要保護我的嗎!!!!”
......
杜醉背對著他,聽著身後那令人心碎的嗚咽,握劍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骨節發白,
赤紅的眼眶中,亦有熱淚混合著雨水,無聲滑落。
墨鋒劍感受到主人的悲憤,發出低沉的嗡鳴,劍氣愈發淩厲,死死守護著這片浸滿悲傷的土地。
......
雨幕中,檮杌的身影再次清晰起來。
他踱步而出,仿佛剛才那致命的一箭隻是無關痛癢的打擾。
隻見他左邊肩膀處的西裝破了一個洞,隱約可見下麵的皮肉有一個貫穿傷,
但詭異的是,那傷口處肉芽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蠕動、交織,轉眼間便恢複如初,連疤痕都未曾留下。
他輕輕活動了一下剛剛複原的肩膀,目光饒有興致地投向手持羅睺弓、臉色鐵青的墨缺。
“嘖嘖,羅睺弓,計都箭……”
檮杌的聲音依舊帶著那種令人不適的溫和:“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是我們萬獸殿8號——貔貅的藏品。崖州之戰他隕落後,這套異靈器就失蹤了。”
他的目光如同掃描儀般上下打量著墨缺:“那麽你就是墨家那個小子,墨缺吧?掌握著【鬼斧數術】的天才。”
回應他的,
是墨缺幾乎咬碎牙齒的怒吼和另兩支破空而來的計都箭!
“閉嘴!”
幽暗的箭矢撕裂雨簾,直取檮杌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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檮杌隻是微微偏頭,箭矢便擦著他的脖頸飛過,帶起幾縷被切斷的發絲,沒入後方的廢墟,炸開一團黑霧。
他的速度和對危險的預判,遠超墨缺的想象。
輕鬆避開這一箭,檮杌的目光轉而投向了跪在血泊中、抱著楚歌頭顱悲痛欲絕的呂名,又掃了一眼如臨大敵的杜醉和墨缺,頓時明白了眼前的狀況。
“哦……看來那邊那位,是你們很重要的朋友?”他故作惋惜地搖了搖頭:“真不好意思,你們來晚了一步。不然的話……”
他頓了頓,笑容變得惡意:
“你們就可以一起上路,路上也好有個伴,不至於讓他太孤單。”
這句話,
如同點燃炸藥桶的最後一絲火星!
一直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呂名,耳朵猛地一動。
檮杌那輕佻而惡毒的話語,像是一把燒紅的匕首,狠狠刺入他本就千瘡百孔的心髒!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幾乎要衝破胸膛的暴戾和悲傷。
動作輕柔地、小心翼翼地將楚歌的頭顱與他其他的遺骸收集在一起,然後鄭重地將其收入儲物戒指中。
“等我......”
做完這一切,呂名緩緩地、一點點地站起身。
雨水混合著血汙,從他濕透的頭發上淌下,劃過他冰冷到極致的臉龐。
他的眼中沒有了淚水,隻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如同萬年寒冰般的死寂與殺意。
他轉過身,滿身血汙,如同從地獄歸來的修羅,目光死死鎖定了雨中的檮杌。
沒有立刻動手,呂名在心中冰冷地呼喚:
“騶吾。”
識海宮殿內,正趴在【以戰養戰】石台上汲取元精的騶吾魂體猛地一顫,
她不敢有絲毫猶豫,立刻將自己所知的信息傳遞過去:
“主人!他是檮杌!萬獸殿排名第3的巨頭,實力是地支境!千萬小心!他非常危險!”
地支境......
那又如何?
......
“墨缺,杜醉,幫我攔住那些畜生,檮杌交給我。”
呂名那冰冷刺骨的宣判話音剛剛落下,他身前的空間便是一陣劇烈的波動!
下一瞬,
一堆充滿現代工業暴力美學的熱武器,憑空出現,重重地砸在泥濘的地麵上!
濺起混著血水的泥點。
為首的,赫然是那具熟悉的、粗獷有力的rpg7火箭筒!
旁邊,是數個體積更大、造型更加猙獰的溫壓彈發射器!
除此之外,還有數挺重機槍、突擊步槍、甚至幾箱打開的手雷……
幾乎將他儲物戒指中儲備的所有現代化火力,毫無保留地全部傾瀉了出來!
檮杌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優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許錯愕,
隨即化為一種混合著荒謬和譏諷的笑容:“哦?這就是你的依仗?凡人的玩具?真是......令人失望的垂死掙紮。”
然而,呂名根本沒有給他任何嘲笑的時間。
在武器出現的瞬間,他已經如同最熟練的士兵,一把抄起了那具填裝好的rpg火箭筒,甚至沒有仔細瞄準,對著檮杌所在的大致方向,猛地扣動!
“咻——!!!”
火箭彈拖著熾白的尾焰,發出刺耳的尖嘯,破開雨幕,直撲檮杌!
幾乎在火箭彈發射的後坐力尚未完全消散的同一刻,呂名已經丟下空筒,雙手抓起一挺kpv重機槍,赤紅著眼睛,對著檮杌瘋狂掃射!
“噠噠噠噠噠——!!!”
火舌噴吐,彈殼如同瀑布般從拋殼窗飛出,灼熱的彈頭編織成一片金屬風暴,籠罩向檮杌!
這還沒完!
機槍子彈尚未打空,呂名已經一腳踢開旁邊溫壓彈發射器的支架,狀若瘋魔地將其扛在肩上,再次扣動扳機!
“轟!!!”
一聲更加沉悶的巨響,異務所特製的溫壓彈頭以相對緩慢的速度射出!
一時間,這片區域被震耳欲聾的槍炮聲、火箭彈的尖嘯和爆炸的轟鳴徹底淹沒!
火光衝天,硝煙彌漫,破片四射!
呂名完全放棄了章法,如同一個徹底被憤怒和悲傷吞噬的戰爭機器,
用他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向眼前的仇敵傾瀉著無盡的怒火!
子彈打光了就換炮,火箭筒射完了就扔手雷!
檮杌的身影在爆炸的火光和密集的彈雨中如同鬼魅般閃爍、規避。
普通的子彈和破片根本無法觸及他的衣角,火箭彈的衝擊波也被他周身無形的力場輕易偏轉。
即便是溫壓彈產生的短暫高溫高壓區域,也僅僅讓他微微蹙眉,身形一晃便脫離了核心範圍。
這種程度的攻擊,對於地支境的他而言,
這些來自凡俗世界的極致暴力,終究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檮杌西裝依舊筆挺,嘴角甚至重新掛上了那抹饒有興味的弧度,仿佛在欣賞一場與自己無關的煙火表演。
“徒勞的掙紮,雖然……聲勢不錯。”檮杌輕聲點評。
他看著呂名熟悉的臉,實在不明白這種人憑什麽被殿主看重。
然而,就在他心神最為鬆懈,認為呂名已然黔驢技窮、隻剩無能狂怒的這一刻——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刺骨的寒意,
毫無征兆地驟然降臨!
檮杌猛地抬頭,看向硝煙彌漫的前方!
隻見一道身影,以遠超之前【驚鴻】步伐的、近乎撕裂空間的速度,從尚未散盡的火光與煙塵中爆射而出!
速度快到超出了檮杌的視覺捕捉極限,仿佛瞬移般,直接出現在了他身前一米之內!
是呂名!
但此刻的呂名,氣質截然不同!
他臉上所有的悲痛、瘋狂、絕望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對的、俯視眾生的冷漠與空洞。
剛剛那歇斯底裏的火力傾瀉,根本就是麻痹他的假象!
“呂名”對著近在咫尺、瞳孔驟縮的檮杌,平靜地伸出了右手手掌。
隻有一句輕飄飄的、卻仿佛蘊含著天地法則的詞語,從他口中吐出:
“虛妄。”
二字落下,天地皆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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