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王阿姨正給客人稱蛤蜊，耳朵卻一直豎著聽這邊的動靜。
    當周遊麵不改色地報出翻倍價格時，她手一抖，差點沒把秤盤扣顧客頭上。
    等她聽到那小胖子居然樂嗬嗬地照單全收，眼睛更是瞪得溜圓。
    這時，她瞥見錢富貴阿迪外套裏露出的校服一角，心下頓時了然——原來是同學！
    難怪周遊這小子故意抬價開玩笑呢。
    “遊遊，這是你同學啊？”
    周遊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解釋，錢富貴已經搶先一步，扭過他那張汗津津的胖臉，對著王阿姨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
    “是呀姐姐！我是周遊的同班同學，我叫錢富貴！也可以叫我多多。”
    一聲“姐姐”叫得王阿姨心花怒放，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花：“哎喲，這孩子真會說話！來來來，姐姐送你點白貝，拿回去讓媽媽煮湯，可鮮了！”
    說著就麻利地裝了一小袋子塞給錢富貴。
    “謝謝姐姐！姐姐你人真好！”錢富貴毫不客氣地接過，嘴更甜了。
    周遊看著這迅速建立的“塑料姐弟情”，無奈地歎了口氣，轉向錢富貴：“這裏到處都是魚腥味和水，你來這兒幹嘛？”
    錢富貴卻一點沒被這環境勸退，反而像個好奇寶寶，眼睛亮晶晶地四處打量：“我沒來過菜市場嘛！感覺好熱鬧，好好玩！”
    他說著，竟然一屁股就擠到周遊旁邊的小馬紮上，那馬紮頓時發出了一聲不堪重重的呻吟，
    錢富貴擼起袖子，興致勃勃地說：“周遊，我幫你賣！怎麽賣？你教我！”
    說話的功夫，他腳上那雙顯然價格不菲的耐克球鞋，一腳踩到了水坑裏，但是錢富貴卻毫不在意，
    這一瞬間，周遊心中微微一動......
    “看著就行，別添亂。”
    周遊默默地把電子秤往自己這邊挪了挪，免得被這家夥毛手毛腳地碰掉水裏。
    錢富貴立刻敬禮："收到，周老板！”
    ......
    ......
    錢富貴頓時眉開眼笑，正想跟周遊套套近乎，表表決心……
    “周遊！”
    謔！一聲透著十足叫囂和挑釁意味的斷喝，如同平地驚雷，炸響在略顯嘈雜的市場裏。
    周遊和錢富貴同時回頭。
    隻見不遠處，幾個穿著校服，但穿出了各種“風采”的年輕人，正邁著自以為氣場兩米八、實則六親不認的步伐，緩緩逼近。
    為首一人，正是一中“扛把子”孫輝，狗哥。
    他身後的小弟們也是“各具特色”：
    一個把校服脫了甩在手裏晃悠；一個故意把拉鏈拉到一半，衣領豎得能戳下巴；一個把校服像披風一樣搭在肩上；還有一個手裏拎著半截磨尖了的鋼筋棍，眼神“凶狠”；最後那個更誇張，直接把一根棒球棍橫在脖子後麵，雙手搭在上麵，走出了t台男模自認為）的架勢。<，那必然是：“叱吒風雲，我任意闖萬眾仰望……”
    “周遊，”狗哥走到攤位前，用他自以為最冷酷的眼神盯著周遊，大拇指朝市場外撇了撇，“走，跟我出去聊聊。”
    周遊抬起眼皮，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語氣平靜無波：“你，哪位？”
    “……”狗哥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臉色瞬間漲紅，“周遊，你很狂啊？上次籃球場的事兒，這麽快就忘了？！”他感覺自己“扛把子”的尊嚴受到了嚴重挑釁。
    這時，旁邊的錢富貴胖乎乎的臉左右轉了轉，看了看麵色不善的狗哥一行人，又看了看依舊穩坐釣魚台的周遊。他默默地把剛抓過貝類、還有點濕黏的手在自己昂貴的阿迪外套上隨意擦了擦，然後站起身。
    他臉上沒了剛才的嬉笑，帶著點疑惑，衝著孫輝開口道：“阿狗？你找周遊幹啥？”
    “媽的！阿狗也是你叫的？！”那個橫著棒球棍的小弟立刻不樂意了，上前一步就要發作。
    狗哥孫輝卻是一愣，仔細一看，這才認出坐在周遊旁邊的胖子居然是錢富貴。
    他眉頭皺起，語氣雖然還硬，但明顯收斂了不少：“錢多多？你怎麽在這裏？這兒沒你事兒，滾蛋！”
    錢富貴雖然比狗哥低兩級，但在一中也是個“知名人物”。
    尤其是有一次，狗哥去找他收20塊保護費，結果這胖子隨手就從兜裏掏出兩張紅票子甩給他，還附帶了一句：“不用找了，這學期的。”
    那一刻，狗哥就深刻明白，
    這是個水魚......
    但狗哥是個很有原則的人，
    畢竟在他的認知裏，自己是江湖中人，並不是小混混，
    所以從來不多要，你給我兩百，我也不會得寸進尺，一直找你要，保護你兩百的就是了。
    這就是狗哥的江湖道義。
    ......
    錢富貴看著眼前這陣仗，小眼睛眨了眨，自以為明白了症結所在。他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掏出手機，對著孫輝說道：
    “嗨！我當多大點事兒呢！是因為周遊沒交那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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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給了狗哥一個“我懂”的眼神，
    “沒事兒，我替他交了！我今天沒帶多少現金，拿收款碼來吧。別耽誤我們做生意。”
    他還特意數了數對方的人數，非常“大氣”地報價：“你們這兒……一二三四五，五個人是吧？一人一百，五百塊，夠不夠？不夠我再加點！”
    旁邊那幾個拎著棍棒、擺著造型的小弟一聽到“一人一百”，眼睛瞬間就直了，差點沒忍住就要點頭，手裏的“兵器”都覺得有點燙手了。
    然而，狗哥孫輝的臉卻一下子憋得更紅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顯然那五百塊對他有著巨大的吸引力。
    但他猛地甩了甩頭，像是要把金錢的誘惑從腦子裏甩出去，強忍著答應下來的衝動。
    “不是錢的事兒！”
    他伸手指著一直沒什麽表情的周遊，怒氣值仿佛終於攢滿了：“是這小子太狂了！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今天這頓揍他是躲不過！”
    為了增加氣勢，他甚至往前踏了一步，惡狠狠地瞪著錢富貴，撂下了一句自以為帥炸蒼穹的狠話：
    “別說是你錢多多，今天就算是耶穌來了也保不住他！我說的！”
    為了加強氣勢，還猛地抬腳，狠狠踹了一下周遊麵前那個裝著活鮑魚的塑料水箱！
    “哐當！”一聲悶響。
    水箱劇烈搖晃，髒水濺出，好幾隻肥厚的鮑魚被震得從網格上脫落，掉在濕漉漉的地麵上，無助地蜷縮著。
    一直沒什麽表情的周遊，看到這一幕，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遊遊，這幾個小崽子是不是欺負你呢？！”
    下一秒，周圍幾個檔口的老板、攤主們，呼啦啦全圍了過來！
    賣貝類的王阿姨首當其衝，手裏還抓著撈網，眉頭緊皺，嗓門洪亮。
    旁邊賣活魚的那位一米九的壯漢老板，係著沾滿魚鱗的皮圍裙，剛給一條石斑魚放完血，手裏那把厚重的斬骨刀還沒來得及放下，就這麽拎著走了過來。
    “誰他媽敢在這兒撒野？找不自在是吧？！”
    賣蝦的大叔、賣螃蟹的阿姨、甚至對麵調料鋪的老伯……平時和周遊媽媽關係不錯的左鄰右舍，此刻全都放下了手裏的活計，眼神不善地圍攏過來。
    他們或許不懂什麽校園紛爭，但他們知道，周遊這孩子懂事、勤快，是他媽媽的好幫手。
    現在有人敢在他的攤位上鬧事，還踢翻了貨，那就是在打他們整個海鮮市場的臉！
    這突如其來的陣仗，這一個個常年勞作、自帶市井煞氣的叔叔阿姨，尤其是那位拎著滴血斬骨刀的巨漢……
    瞬間把狗哥和他那幾個小弟給嚇懵了。
    他們平時在學校裏欺負一下同學，打打群架，覺得自己威風八麵。
    但何曾見過這等真實、粗糲、帶著魚腥味和血腥氣的市井義氣？
    ......
    “周遊！你、你……”
    狗哥孫輝那句外強中幹的狠話還沒組織好語言，出乎所有人意料，周遊反而主動站了起來。
    “王阿姨，張叔，李伯，沒事，誤會了。這幾個是我學校同學，他們……在排練節目呢，spay，就是模仿那個《古惑仔》，沒人欺負我。”
    他這番說辭合情合理，畢竟這群半大少年奇裝異服、拿著“道具”的樣子，確實挺像那麽回事。
    說完，他轉向臉色驚疑不定的狗哥，用一種近乎禮貌的語氣說道：“狗……哥？走吧，我們去外麵找個地方‘排練’吧，別在這裏耽誤叔叔阿姨們做生意。”
    他還特意回頭，誠懇地對王阿姨說：“阿姨，麻煩您再幫我看著點攤子，我很快回來。”
    王阿姨將信將疑，但看周遊說得篤定，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揮了揮手裏沉甸甸的撈網，對著狗哥幾人惡狠狠地警告：“好好‘排練’！別搞事情！不然阿姨請你們吃‘竹筍炒肉’！”
    狗哥和他的小弟們沒想到周遊會這麽“上道”。
    狗哥頓時覺得麵上有光，仿佛自己真是來排練的演員，連忙配合地點頭，色厲內荏地嚷嚷：“對……對！排練！我們出去排練！”
    說著，趕緊示意小弟們撿起“道具”，一行人灰溜溜又帶著點如釋重負地，跟著周遊往市場外走去。
    ……
    海鮮市場旁邊，一條僻靜無人的小巷子裏。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和淡淡的垃圾味。
    兩排人相對而立。
    一邊是“開黑五人組”，狗哥孫輝站在c位，重整旗鼓，試圖找回剛才在市場裏丟失的場子，身後四個小弟也重新拿好了棍棒，擺出戰鬥姿態。
    另一邊則是“雙排戰士”——周遊依舊那副平靜的樣子，而他身邊，錢富貴這小胖子居然也沒跑，雖然有點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但還是挺著胸膛站在周遊旁邊，一副“我跟周遊共進退”的架勢。
    周遊抬手看了看腕上的電子表，微微蹙眉：“抓緊時間，明天還有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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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哥孫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了看自己身後四個手持“兵器”、摩拳擦掌的小弟，又看了看對麵形單影隻的周遊，
    他自動忽略了正在東張西望找磚頭的錢富貴。
    狗哥氣極反笑：“周遊，你他媽是真狂啊！你以為你是誰？一個人打我們五個？你確定？”
    周遊抬起眼，他淡淡地吐出幾個字：
    “眨眨眼的功夫。”
    話音未落——
    就在狗哥還想嘲諷幾句，錢富貴剛摸到半塊板磚準備呐喊助威的瞬間，周遊動了！
    他的動作快得超出了常人的理解，仿佛真的隻是眨了一下眼！
    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一道殘影如同鬼魅般切入他們中間。
    “砰！”
    第一個手持鋼筋棍的小弟，隻覺得手腕一陣劇痛，棍子已然脫手，緊接著腹部遭到重擊，哼都沒哼一聲就蜷縮著倒地。
    “哢嚓！”
    似乎是校服拉鏈崩開的聲音？
    那個豎著衣領擺造型的，被一記手刀精準砍在頸側，眼前一黑，直接軟倒。
    “哎喲！”
    “我的媽！”
    “狗哥救……”
    剩下的三人，包括自以為是的狗哥孫輝在內，幾乎在同時遭到了精準打擊！
    或肩窩，或軟肋，或膝彎……全是讓人瞬間失去抵抗能力的部位！
    周遊的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多餘，每一個移動，每一次出手，都如同經過最精密的計算。
    五個人，真的就在眨幾次眼的功夫裏，如同被割倒的麥子，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隻剩下痛苦的呻吟和滿地的“兵器”。
    錢富貴手裏還舉著那半塊板磚，胖乎乎的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眼睛瞪得溜圓，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看著站在那裏，連校服都沒起多少褶皺、氣息平穩如初的周遊，又看了看地上躺了一片的“古惑仔”，
    半晌，才從喉嚨裏擠出帶著顫音的一句：
    “這……這也……太殘暴了……”
    看著眼前這電光火石間結束的戰鬥，又想起之前周遊用“看到影子”這種爛借口敷衍自己，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內心早已翻江倒海。
    確定這他媽是學霸？！
    不是街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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