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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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氏呆呆的坐在河畔旁,短短的幾句肺腑之言讓她思緒久久無法平複。望著昏倒在地的陸羽,心中竟有些傷感,仰望著天上的夜色不禁感慨萬千。她早已忘記陸羽是什麽正道人士,在她看來也不過是一個身世比自己還坎坷的可憐人。自己竟對這個命運多舛的小子起了憐憫之心,回想自己的過去何嚐不是如此。周遭的聲音始終是無法入得了耳中,無奈長歎了聲,從懷中取出一支玉蕭,那玉蕭小巧玲瓏,精致無比,尾端係著一串流蘇穗,上麵用針線縫製了兩個大字“蘇淺”。
隨之而來的是陣陣蕭聲,那蕭聲蕩氣回腸,聽得人萬念俱空。簫聲之中夾著冰泉之氣,忽如海浪層層推進,忽如雪花陣陣紛飛,忽如峽穀一陣旋風,急劇而上,忽如深夜銀河靜靜流淌……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昏迷中的陸羽隻覺體內氣息平穩,不似先前那般紊亂,那一陣陣蕭聲傳入耳中,聽得心中十分舒暢。
蘇淺察覺到了陸羽的動靜,將玉蕭收入衣中,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淚珠,回過頭來一望天色才發現已是到了深夜。喧喧擾擾的河畔也悄無聲息,人也盡數離去。抖了抖肩緩緩起身,瞧了眼昏睡在地的陸羽,嘴裏嘀咕道:“算了,看你如此可憐,便再幫你一次吧!”靜下心神,一團紫氣在陸羽腦中遊走,片刻後,兩眼一睜,言道:“找到了!”便將其拽起,朝著先前投宿的客棧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隻知到了客房時,蘇淺早已累的氣喘籲籲,大汗淋漓。將昏迷的陸羽一把丟到了床榻上,鬆了口氣,渾身一陣輕鬆,剛想扭頭離去,卻被意識迷離的陸羽給拽了回來。蘇淺一個不穩,整個身子便倒壓在了陸羽身上,隻聽他嘴裏不停的呢喃道:“娘親,別走。羽兒今後再也不會貪玩了!”
下一秒,蘇淺那單薄的小臉上瞬間掀起了層層紅暈。想要掙脫卻渾身都使不上勁,兩人緊挨著,連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好在及時將小嘴撇開,不然的話自己這清白之身便要被這個臭小子給玷汙了。心中暗罵道:“陸羽,你……,今後可千萬別再讓我遇上,不然定將你碎屍萬段!”心裏這麽想,可臉上卻是通紅。蘇淺周身一翻,側臥在床榻上,一隻小手托著腦袋,就這樣緊緊的望著身旁熟睡的陸羽。兩人躺在床榻上,彼此的心都是“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
曖昧之息僅僅維需了半柱香時間,待聽得屋外木梯上有布鞋摩擦地麵發出“哢嘰~哢嘰~”的腳步聲,聞見有人輕聲走來,便急忙起身將屋中的蠟燭吹熄。正想要破窗逃走,卻被推門之人撞個正著。
隻見推門之人正是先前在醉夢樓裏出沒的遮麵女子,借著窗外的微弱月光才得以看清楚。遮麵女子身著一席紫紗長衣,一層薄紗遮住了臉龐,看不清其麵容,生得一雙媚眼,讓人目不暇接,身姿婀娜,凹凸有致,一頭烏黑的長發被層層盤起,細細一看還是位絕色女子。不同的是,此時她的肩上還扛著一位年輕女子,這個年輕女子不是旁人,竟是陸羽的師妹“芸瑤”,看她神情好像被人下了迷香,神誌不清,昏迷不醒。
蘇淺見逃跑不成,索性就放棄了抵抗,靜坐在了桌旁,喝了杯茶水。那個遮麵女子見狀,急忙上前細細的查看了一番,見其沒有受傷,倒也鬆了口氣。
“淺兒,可算讓靜姨尋著你了,你可不知道你離開的這幾天,族人們有多擔心你的安危。”
蘇淺聽了到是冷漠,有些怨氣的回道:“既然被抓了,我還能怎麽辦,隻能乖乖的跟你回去便是了!”
靜姨聽了倒是欣喜,走上前撫摸著蘇淺稚嫩的臉龐,發現上麵有道紅紅的掌印,心中一痛,問道:“淺兒,這臉上的紅掌印是何人所為,告訴靜姨,定要讓此人生不如死。”
蘇淺急忙搖了搖,說道:“靜姨,我沒事,一點小小的紅印,不礙事的!”
靜姨見了不免心頭一痛,心想她此番逃出來,定是受了不少委屈。一想到這,便上前將其一把抱住。說道:“淺兒,你這些日子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以後可千萬不要再隨便亂跑了!”
蘇淺見她一臉傷心,心頭不免一痛。靜姨乃是自己娘親的同胞妹妹,娘親臨別之際讓靜姨好生照顧自己,所以靜姨就如同自己的母親一樣珍重。雖然心裏很不是一番滋味,可是卻不能展露出來,急忙平複思緒,調開話題指向一旁昏迷的芸瑤說道:“沒事的靜姨,倒是這個女子是何人?”
靜姨鬆開懷抱,將芸瑤身上的那柄雪月劍拔了出來,將其晾在桌上,說道:“淺兒,你可知這是何物?”
借著微弱的月光,蘇淺細細端詳,可卻不識的此物,便搖了搖頭。
靜姨將劍收起,語氣凝重的說道:“此物乃是天山派至寶——雪月神劍!”
蘇淺聽了,被嚇了一跳,怔怔的說道:“雪月劍!那不是現天山氣宗掌教雪青真人的佩劍嗎?為何會在這個年輕的女子身上,看她的衣著莫不是雪青真人坐下弟子?”心中暗自打量著,見這個女子年紀輕輕,卻被如此器重,假以時日定是下一任的天山氣宗掌教。
靜姨冷冷的望著昏倒的芸瑤,說道:“哼,這個小妮子道行倒是不淺,隻是太過莽撞,被我用迷香迷暈,正打算將她帶回族中,待你父親發落!”
蘇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心想絕不能讓靜姨知曉陸羽的身份,不然就糟了。
屋內一片靜寂,突然聞見有男子的喘息聲,靜姨急忙走近,發想竟有人在床榻上酣睡。便問道:“淺兒,這個男子是何人。我看他的衣著,莫非也是天山派中的人?你為何會和此人在一間屋子裏!”
蘇淺心中如火燒一般,不知所措,隻能胡亂編造。靜姨聽的半信半疑,望了陸羽幾眼。心中暗道:“此人吐納之間雖無什麽特別之處,可是他的丹田之中好似被人用深厚內力封鎖,叫人捉摸不透。”
蘇淺見靜姨好像看出了什麽端倪,一機靈便挑開話題說道:“哎呀,靜姨,何必管這個無名小子。難道我爹就讓你一人前來尋我?”
靜姨聽了,朝她一笑道:“你爹那麽疼你,怎麽會就讓我一人前來,族中的子民們聽得你私自離去,無人不在為你擔憂,都爭先恐後的在江湖上散落消息,要來尋你這蘇大小姐呢!”
見靜姨著了自己的道,便接道:“那靜姨,我們快走吧,告訴族人們,我很安全。”
靜姨也點了點頭,兩人便化作一團紫氣離去了。漆黑的屋子裏隻剩下還在熟睡中的陸羽。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應是三更天,睡夢中的陸羽隻覺耳畔邊傳來一陣陣淒涼的蕭聲,那蕭聲聽得讓人潸然淚下,千瘡百孔。自己似乎和蕭聲有所共鳴,眼角之中竟然留下了罕見的淚珠。昏睡中的陸羽漸漸蘇醒過來,剛剛起身嘴中便有些苦澀,喉中也是陣陣的惡心。雙手在四周到處摸索,似乎在尋找什麽。腦袋一陣疼痛,怎麽也想不起究竟發生了些什麽,意識模糊間隻知道自己好像和一位名喚蘇氏的男子在飲酒,醉倒在了靈州河畔,可如今自己為何會躺在客棧中。而那位“蘇兄弟”卻又是去了哪裏?帶著種種疑團下了床,剛剛站立住,就渾身酸疼,咬了咬牙坐到了桌旁,將蠟燭點亮。望著那微弱的濁火一時間出了神,突然間,那蕭聲又傳入到了自己的耳中。雖不懂音律,卻能感覺的出這個蕭聲自己十分的熟悉,可是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推開窗一望,發現還是在深夜。陸羽隱約感覺吹奏之人定能解開自己心中的謎團。
一念至此,便追出來了客棧,閉上雙眼細細的找尋著蕭聲。整個靈州城萬籟俱寂,街道上也是空空如也,寂靜的可以聽見晚風吹過,那一陣陣的草動聲。沿著那淒婉的蕭聲,隻見遠處鍾樓的頂端,一道柔白的月光灑下,依稀看見一道倩影挺立在塔尖之上。陸羽走近躍到了一處屋簷上,那身影似乎知曉了陸羽的到來,扭過頭去,似乎是故意不想要他看見自己的容貌。
今夜的月亮雖有殘缺卻是十分的明亮,在月光的映射下,隱約可見,那道倩影赫然是位女子,年紀也和自己相仿,一頭烏黑的長發奚落散下,身著素色的長衫,頭上戴著幾支精致的玉器,身形十分的小巧,腰間懸著一柄折扇,兩隻細嫩的小手緊按著玉蕭。陸羽雖然看不見女子的麵容卻是能感覺到她那雪白的肌膚和一幅悲傷的神態。一時出了神,那蕭聲也是時緩時急,忽高忽低,似乎在講述著命運的無常,和人世的滄桑。月光之下,女子如同天仙下凡般美麗動人,那孤高的身影也似仙子一般不食人間煙火,叫人難以靠近。陸羽的身世也如同曲中人一般,淒慘可憐,這陣陣的蕭聲也如字句般的烙印在了心中。
蕭聲漸漸的消逝,那倩影也是緩緩的將手中的玉蕭收起。陸羽似乎和蕭聲產生了共鳴,久久的無法平定,眼角中也是不時地有淚珠湧現。平了下思緒,倒吸了口涼氣,鼓足了勇氣,衝著那人影問道:“敢問,閣下……”話還沒說出口,隻感覺吸入了一股刺鼻的濃煙,跟著眼前一黑當場昏了過去,再也沒有知覺。
待那股濃煙散去後,隻見一道流光閃過,一個人影漸漸顯露,此人赫然便是靜姨。她意味深長的注視著暈倒在地的陸羽,眉頭緊鎖,狠下了心來,從懷中取出一把短刀,想要將其刺殺。卻隻聽得“鐺~”的一聲,短刀被一道蕭聲給打落。隨後隻見那道倩影在屋簷上落下,不是旁人正是蘇淺。
“靜姨,住手!”
見被阻攔,心中不解。說道:“我見半夜三更尋不到你,以為你想趁夜逃走。卻聞聲聽得這蕭聲,當下細想,如今世上還會此曲譜的恐怕隻有你了。便沿聲尋來,你竟卻……”
蘇淺沒有理會,將昏倒的陸羽從地上扶起,點了幾個穴道,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使其服下。
“淺兒,你這是何必呢?該不會是對這小子……,你可別忘了聖姑的下場。你們終究不是一路人,莫要越陷越深了!”靜姨的話斷斷續續,語氣也有些凝重。
將陸羽安頓好,緊握著手中的玉蕭,說道:“姑姑在我化形之時,將這玲瓏玉蕭和雨翊曲贈與我。幼時不知曲中之意,可是漸漸的我有些明白了其中的精妙。這個小子有恩與我,而且他的心腸不壞,如果我們就這樣把他殺了,和那些蠻狠無情的人類有什麽分別!”
靜姨聽後,急促的說道:“你今日不殺他,如果日後讓他知曉了你的身份,難保他不會取你性命。況且他還是天山派的人,你可莫要忘了有多少族人死於這些自稱正道的人們手中。”
蘇淺一時兩難,也不知該如何作答,麵色略顯憔悴。靜姨望著蘇淺,也是心疼不已,一時間也是進退兩難,長歎了聲,說道:“唉,算了吧,就當這個小子命大,饒他一命。可若是下次再讓我遇到,我斷不會再留他性命。而且淺兒你切記絕不可越陷越深,不然下場隻會和聖姑一樣。”
見靜姨允予,蘇淺心中的大石也便放了下來。隨即便化作一縷青煙離去,在離行之際,嘴中念叨道:“陸羽,不知今後還有沒有機會再相見,既然你喜歡此曲譜,我便將他贈與你罷!”待靜姨轉身離去時,偷偷的將那本《雨翊曲》藏於陸羽的衣物之中。
待蕭聲與人一並消逝後,靈州城又恢複了死寂般的安寧,借著十分微弱的月光,隻見城中萬物漸漸的蘇醒。漫天的星辰也逐漸散去,緊跟著是一輪朝陽從海平麵上慵懶的升起,天也開始起了蒙蒙的濃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