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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手們在碧菡這一擊之後，沒有一人再出手攻擊我們。
    大概是碧菡剛才的舉動，震懾住了他們。單是銀駒俠的“徒弟”，就能在一擊之內全取他們的性命，而不費吹灰之力，因此，他們也就生不起一絲的欲望和我再戰了。
    “第一次出手，師父大人請給我指點意見，我好下次改正。”碧菡不再理會對麵站著的這些殺手，而是恭恭敬敬地朝我抱拳拱手。
    這可折煞了我。
    她這是做甚？
    “意見……這個……有幾個人的發髻之處削得不齊，刀法力度不穩……”我以碧菡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了一句。
    “那好，師父既然不滿意，我重新來一次，把他們的發髻削齊些！”說著，碧菡就要再出手。
    “慢著！”對麵的一個殺手大聲喊到。
    碧菡的聲音很大，這些殺手們大概都聽到了她的話。
    “不勞姑娘費力了，黑水自我了斷！”那名叫黑水的殺手統領說完，橫刀揮於頸前。
    然後，黑水就倒下了。
    他的出刀幹淨利落，仿佛這一出刀自盡的動作，已經練了多年。
    血濺了一地。
    “再下平生隻想向銀駒俠請教一招半式，雖死無憾，今日不想卻受此大辱……”第二個殺手言罷，也倒下了。
    第三個！
    第四個！
    第五個！
    ……
    在第一個殺手自盡之後，轉瞬之間，又有九名殺手同時倒下。
    第十名殺手這時候看向了我和碧菡，她向我和碧菡一抱拳，“敢問姑娘，剛才施展的可是魅影身法？”
    他就是剛才那個看到碧菡的舞技而忘記了拔刀的人。
    “魅影身法……”此時的碧菡身體有些顫抖，她機械地重複了一句對方的問題，然後茫然地搖搖頭，“不，那隻是我的舞技，舞技……”
    “舞技？怎麽可能？難道不是魅影身法？”對方疑惑，旋而又釋然，“哈哈哈！原來不是魅影身法！”
    “我抱著必死的決心，尋到銀駒俠，卻連見一眼魅影身法的資格都沒有！不甘啊！”他說完，揮刀自盡。
    “不！”碧菡大喊了一聲，她有些承受不了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我卻沒有任何語言。殺戮是無情的，她需要慢慢適應。這座大山之中，豺狼虎豹熊羆隨處可見，仁慈，可不是能生存下來的資本，更何況，比那些猛獸們更加缺少仁慈之心的，還有這些冷血的殺手們。
    對麵隻剩下青木統領和兩個年紀很小的殺手。
    那是兩個少年。
    “銀駒俠請受我們兄弟一拜！”這兩個少年同時向我拱手，“我們兄弟仰慕大俠已久，今日見到您，已經是我等的幸運，大俠是我輩的偶像，我們本不想與大俠為難，還請大俠仁慈……”
    其中的一個少年還沒有說完，就被身後的一刀砍過。
    “不成功，毋寧死！退縮者，殺無赦！”青木揮刀砍倒那名少年。
    然後他再次揮刀砍向另外一人，“天狼殺手鐵的法則不容任何人褻瀆！
    麵對這兩個少年，我在他們開口說話的那一刻，其實已經生起了惻隱之心。
    可是，還沒來得及做什麽，青木就已經下手了。
    “不要！”碧菡歇斯底裏地大喊了一聲，她朝著青木撲了過去。
    “碧菡回來！”我大聲製止碧菡，但已經來不及了，此時的她，在身法上，遠比我快。
    剛才一直在注視著這些殺手，卻忽視了關照碧菡的感受，我後悔莫及。
    碧菡發瘋地衝向青木。
    她衝動卻不莽撞，手裏揮動著小白，朝著對方毫不留情地砍去。
    青木來不及躲閃，隻是本能地抬手，用長刀擋了一下碧菡，就連人帶刀被砍到在地。
    “他們年齡那麽小！你為什麽要對他們痛下殺手？”碧菡大哭著質問已經倒下的青木，“你這快死木頭，爛木頭，該下地獄一千次一萬次的木頭！他們都已經不想再殺人了，可你為什麽要殺了他們？你還有沒有良心？”
    青木早已經聽不到碧菡的這些話了。
    “我要殺了你！”碧菡說著，又連續揮“刀”。
    我衝過去，拉住碧菡。收回小白。
    沒有了小白，碧菡卻用雙手死死地抓著青木不放，我好不容易才拉起她。
    青木已經血肉模糊了。
    我抱著碧菡，將她扛在肩上，頭也不回地走上山頂。
    “放我下來，我要殺了他！……”碧菡在我的肩上仍舊大喊大叫。
    這一刻，我有些心疼碧菡。當然，還有小白。小白的能量本就不多，今天被碧菡這麽一折騰，能量又少了些。
    我真的有些後悔，不該想要教碧菡什麽“攻擊方法”。甚至連魅影身法都不應該教她。
    如果不是學了幾下魅影身法，提升了她的信心，隻是憑借著舞技，我相信即使給碧菡小白，她今日對著十四名殺手，也不會有勇氣出手。
    可是，即使我教會了她攻擊方法，她就會出手殺人麽？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人。她隻是一個喜歡舞技的女生。
    這個之前還聲稱“殺人會髒了自己手”的女生，這個就在三個月前才滿十八歲的女生，卻在剛剛，因為憤怒，殺了一個人。
    我到了山頂，這裏林木森森，前麵是叢林，後麵也是，人跡罕至之地，卻有人與人在自相殺戮。
    至於那些虎豹豺狼們，卻於這片叢林中久已不見蹤跡。
    殺戮，難道真的就是這片叢林，就是這方世界的最高法則嗎？
    我是銀駒俠，可是如今，我卻已經生出一種無力之感。
    可是我們還要在這叢林之中生存下去。
    活下去，我要帶著碧菡活著走出這片大山和叢林。
    很小的時候，不敢在深山中行走，怕遇到豺狼。
    比豺狼更可怕的，卻是人性。
    我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碧菡。
    我本不該讓她看到這些血腥的場麵。
    保護好這個柔弱且又單純的女生，我是能夠做到的。
    可是，就在剛剛之前，她卻目睹了那些殺戮，甚至，她以自己的手，沾染上了那些殺手的血。
    也許翻過了這座山，一段痛苦的記憶就將會被埋葬，如同那些死去的殺手們一樣，最後歸於大地。
    痛苦會被忘記嗎？不會。
    能被很快忘記的，隻是一些小傷小痛，痛可以很快遺忘，苦卻要慢慢化掉，痛連著苦是不會被忘記的，隨著歲月的流逝，它也許會被淡化一些，最後仍舊會陳埋在心底，如果有一天被翻起，痛還是痛，苦還是苦。
    就像這次心痛的體驗，它將會伴隨碧菡的一生，當然，它也會被我永遠銘記。我不會忘記，這一天，由於我的保護不周，使得這樣一個心性單純的女生受到深深，深深的傷害，如果可以，我願意替她去承受比這雙倍，三倍的痛。
    隻要她能永遠地遠離這些殺戮和血腥。
    可是，我能做到麽？
    我們翻過山後，朝前方走著。碧菡和我並肩，她的神情默然，一聲不響。
    微風吹起，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順著空氣飄過來。
    我有種不安的感覺，想帶著碧菡繞開這條路。
    已經來不及了。前麵一個人倒在地上，血中。
    再前麵，又一個……
    一共有七名，都是狼級殺手。這七名狼級，卻是之前兩次被小白嚇走的那批人。
    七名殺手都是死在長刀之下，而且，都是瞬間死亡，一刀致命。
    殺人者是訓練有素之人，而且，很容易看出，殺死這七人者，並非一人。
    我想起了青木死前的那句話，“退縮者，殺無赦！”
    莫非他們是因為不戰而退，行到此地被隨後趕來的青木黑水殺手團隊誅殺。
    同門殺死同門。
    殺人者，恒被殺之。
    我拉著碧菡，繼續前行。
    碧菡此時已經麻木。剛才的那一幕，已經對她不再能造成更大的傷害了。
    天黑之時，我們走出了這片大山。
    傍晚，我們在一條河邊過夜。
    這裏有一個采參人留下的一間半土屋，屋裏麵有火炕，外麵的半間是灶房。
    由於年久失修，半間灶房的一麵牆已經倒塌了大半。但是裏間屋卻幹幹淨淨，完好無損。我想讓碧菡在此地好好休息一晚。
    采參人在裏間屋內留下了水壺和鐵鍋，都懸掛在屋梁上。屋梁是黑色粗圓木。
    我拾了些幹柴，幹脆在外麵攏起了一堆火。
    碧菡坐在火堆邊，望著篝火出神。溫暖的篝火，跳動的火焰，這些使她從白天的狀態中恢複了一些。
    走了一整天的路，她也沒喊過一聲累。碧菡真是很堅強。
    我又到稍遠的地方，準備找些食物。
    不多時，我采回來一些堅果和山芋。
    碧菡見到堅果和山芋，有了些精神。她在火堆上認真地烤起堅果和山芋來。
    我則打開儲物袋。取出些幹糧，準備煮些粥給碧菡喝。
    我將鐵鍋拿到河邊，清洗幹淨，裝些水，又洗好米。然後將鍋放到火上，開始煮粥。
    我隨身攜帶的幹糧，是些大粒的粟米，金黃色，幾乎和稻米一樣大。不同於稻米，這種粟米煮出的粥，香氣四溢，湯濃味美。
    碧菡見我煮粥，又幫我加了些堅果入粥中。
    我沒有製止她。
    然後，她取出了兩個精致的小碗，還要湯勺。都是精致的瓷器。她有一個精致的小小儲物袋，除了裝些衣物以外，還備了很多草藥，以及兩套食具。
    在老屋中的時候，她就用這樣的食具喂我喝湯。
    對於我煮的粟米粥，她顯得很期待。
    其實，這粟米粥，是不能加這些東西的。一碗純正的粟米粥，能將一天之內因為行路疲勞而損失的能量盡數補充回來。
    粟米粥可以說是食中之寶。
    “你儲物袋中的這些米好奇怪。”碧菡突然對我說。
    “嗯，它也叫粟米。”
    “可是它和平常的粟米不一樣哎！它是哪裏來的？
    “它啊，那是一個很遠的地方。”我回答。
    “這些天，我就隻見你吃這一種東西。”碧菡說道。
    我點點頭。
    “你從不亂吃東西？”碧菡又問我。
    “你不也也一樣？”我反問碧菡。
    碧菡笑了。
    這一整天，她終於露出了微笑。
    碧菡的山芋烤好了。她將山芋遞給我。
    碧菡烤的山芋還是要吃的。
    我們一起吃烤山芋。
    “你不是不亂吃東西嗎？”碧菡又問我。
    “你烤的，我怎麽能不吃？”
    “你采回來，我才烤的！”
    “你是仙子，吃了烤山芋，以後就飛不起來了吧？”
    “我不是仙子，不會飛。”碧菡回答，“我唯一的一次飛的經曆，還是你帶著我。”
    “真好！”碧菡又說。
    “什麽真好？”我問。
    “飛上天的感覺真好。”碧菡麵露微笑，有些憧憬的神色，“飛上天，就不會再看到這些血腥和殺戮了。”
    她又想起了這些。
    其實，在天上飛，一樣會看到。
    就像那一日，我看到了金狼和銅狼，還有采參人。
    唉，看來一個人眼神好，也不是什麽好事情。
    因為看到了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他很可能會更加不快樂。
    也許，以後我應該試著閉上眼睛走路才對。隻是，那還是我嗎？
    過了一個時辰，我的粥終於煮好了。
    喝粥，不去想這些不快的事。
    “嗯，好香！”碧菡手捧著我給她盛的一碗粥，微閉著眼睛，陶醉地聞了聞，由衷地讚歎道。
    粟米粥確實香濃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