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遺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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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
    好熱……
    徐言從未覺得溫暖代表著什麽特殊的意義。
    但當一個人在冰冷的黑暗中浸泡上不可計量後的歲月之後,這份溫暖便顯得彌足珍貴。
    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年輕人僵化的思維難得的活躍起來,並很快回想起了一個事實。
    是的,他已經死了,而且死得透透徹徹。
    他進入了一個叫類似於無限恐怖的夢魘空間,並根據空間的任務在不同的世界內廝殺拚搏。
    他可不相信最後那道令人絕望的灰綠色射線,能夠給自己留下一具全屍。他當時麵對的那位敵人幾乎已經是君臨於所有已知或者未知的夢魘世界頂點的存在。如果非要詳細思考的話,他死亡時的狀態應該能夠被稱之為挫骨揚灰。
    可惜的是他現在沒有軀體,想要自嘲的苦笑兩聲,都成了一種奢望。
    想到這裏,一種濃濃的無奈感才從年輕人的心裏翻湧而出。
    “算了吧,哥們,別人連世界boss的臉都沒見過呢”年輕人如此安慰著自己,隱約覺得好受一些之後,才分出注意力來分析現在的情況。
    這個黑暗的世界顯然出現了變化。
    徐言能感受到一股溫暖的熱度舔舐著他,一種發沉的引力似乎正牽引著他,甚至於他錯覺般的聞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你很難想象,在失去了身體之後再度取得與外界的聯係時,年輕人那種錯愕到不敢置信再到欣喜若狂的心情。
    下一刻,伴隨著一聲尖叫,徐言自然而然的從地上竄了起來——他的屁股被蔓延過來的火苗給點著了……
    徐言的第一個反應便是手忙腳亂的撲打著屁股上的烈火。幸好火勢不大,撲滅之後還能留下一團焦黑的麻布。這算得上醒過來後的第一件喜事,至少不用光著屁股行動了……
    然後他才注意到周圍的不正常之處。他正站在幾間又破又舊屋子的旁邊,熊熊燃燒的火焰正摧毀著這些建築。劈劈啪啪的聲音中爆裂出或明或暗的火星,給年輕人的臉上蒙上一層昏黃。
    此時正值荒原上的寒冷季節,夜風帶不走火焰的熱量,卻能帶走年輕人的灼熱感。徐言幾乎忘記了火災的威脅,呆呆的站在風中望著這些屋子出神。
    從第一眼望去,徐言就隱約覺得這些屋子的風格有些熟悉。直到通紅的光芒映照出完全由木板拚接成的房頂時,他的心中才仿佛有一道驚雷劃過似的震撼。
    ——那裏掛著一個搖搖欲墜的柏木徽記,圓環中間目盲之眼的紋路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光。
    徐言愣了一下,下意識的踏出兩步。他的胸口因為劇烈的動作而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痛苦,但這並不能阻止年輕人的動作。那種奇異荒謬,恍若幻覺的感受逼迫著他回到了火災的現場,並不顧一切的想要取回足以證明發生了什麽的徽記。
    幸運的是,門口就堆放著一根足夠長的粗鐵棍。徐言舉起鐵棍,小心翼翼的刨動著徽記。後者本就在風中搖搖欲墜,被觸動之後便幹脆的掉落了下來,發出清晰的撞擊聲。從泥土裏小心的拾起徽記之後,年輕人有些感慨。
    目盲之眼教會對於他來說,有著相當獨特的意義。暗黑破壞神是他進入夢魘空間之後,所經曆的第一個夢魘世界,無巧不成書的是他也是在這個世界死亡的。他忍不住擦拭了一些這枚徽記,然後便僵立在了原地。
    他依稀看到幾個恍若虛幻的文字“試煉任務物品”從徽記上浮現出來。一種如夢初醒的恍惚感讓他一屁股坐回地上,隻感覺自己之前的一切辛酸喜悅,喜怒哀樂在這一刻仿佛都化成了泡影,留在心中的隻剩下無盡的荒謬感!
    他終於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了——他重生了!
    “坑爹也不帶這樣的……”
    年輕人忍不住自嘲了幾句,卻意外地感到一絲輕鬆。
    但一道靈光一閃的想法卻突兀的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一時間被埋藏在心底的野心和熱血像是火山爆發一樣噴發而出!
    是的。
    他了解夢魘空間的情況,並且對於接下來會發生和將要發生的事情心知肚明。上一世雖然碌碌無為,但在天賦的支持之下他還是成功的加入了一個足夠強大的戰團。有了戰團的幫助,他雖然沒能趕上夢魘空間最強大一批人的腳步,但也堪堪摸到了升華序列的門檻。
    即使未來因為自己這隻小蝴蝶發生了變化,但接近五十多次的夢魘世界冒險經曆是不會欺騙他的,他記憶裏戰團對於知名世界收集的資料也是不會欺騙他的。上一世碌碌無為,隻能在別人的施舍之下求存,這一世有了如此大的優勢難道還要延續上一世的悲劇嗎?
    答案是否定的!
    年輕人自燃燒的廢墟旁邊站起身來,與黑夜共享著顏色的眸子散發出野心與自信的光芒。如果說中二是男人的天性,那麽野心便是男人的本能。一個人若沒有了野心,與鹹魚有何區別?
    徐言並不認為自己是一條鹹魚,也不想成為任人煎熬的鹹魚。他已經受夠了在別人的施舍下卑躬屈膝,諂媚求存的生活。反正他已經死過一次了,這一次他寧願死,不願輸!
    當然,這並不代表他有時間坐在原地慢慢的思考。他細細的掃視了四周一眼,以確定自己沒有遺漏什麽重要的東西或信息,隨後便拾起那根鐵棍,沿著分開野草的小路快步離開。借用著行走時的空隙,他開始仔細的搜索著自己的記憶,用以將當前的情勢拚成一副完整的拚圖。他明白,對於初次進入夢魘世界的他來說,一個不經意的小信息便足以決定自己的生死。
    即使曾經無數次在生死之間掙紮,第一次夢魘世界的經曆對於契約者來說大都是刻骨銘心的。那是徐言第一次進入夢魘世界,然後便立刻被殘忍的現實教會了這裏的基本規則。
    暗黑破壞神,在這個神秘與荒誕的世界,殺戮與死亡是永恒的主題。徐言所進入的這個時間段屬於第一代劇情剛剛結束,第二代劇情剛剛開始的時候。迪亞布羅,也就是暗黑玩家熟悉的大菠蘿,剛剛逃出封印他的靈魂石,並占據了第一代主角的身體,化身為了黑暗流浪者。
    隻用一隻手,這位暗黑破壞神便摧毀了東方大陸最著名的城市崔斯特瑞姆,引誘第一代主角中的聖騎士墮落於此。隨後又尋找到逃亡在黑暗荒原的第一代主角中的弓箭手,將之轉化成為“血烏”。報仇心切的他並沒有注意到四魔王中的安達利爾設下的詭計,前往崔凡克尋找第一代主角中的巫師。這位被稱作黑暗流浪者的英雄穿過aranoch(亞拉諾克)大沙漠,釋放了baal(巴爾)。在迪亞布羅離開東方大陸後,安達利爾占據了一位修女的身體成功進入了人類庇護所,開展了新一輪的折磨與屠殺。
    此時,第二代的七位主角應該已經齊聚於羅格營地,在目盲修女阿卡拉的委托下前往擊殺血烏。而徐言這一批被空間吸納進來的菜鳥契約者,正散布於鮮血荒地。於是,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便很明了了。
    一邊用鐵棍探著路,徐言忍不住又拿出了那一塊目盲之眼教會的徽記。上一世剛剛進入到這個世界的他,出於過度的驚恐並沒有發現這個東西,以至於在試煉任務中處處落於人後。雖然後來在鮮血荒原上遊蕩的時候,幸運的偶遇到了羅格小隊,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這裏,即使是膽大如他,背脊上也不由得升起了一陣陣的寒意。當時的他即使隨便遇上一隻擁有地獄力量的怪物,恐怕也得和大部分契約者一樣葬身在這荒原之中了。之後的事情,徐言記得有些不太清,畢竟實在是年代久遠。但他好歹還是記住了一些關鍵的事情,比如夢魘印記。
    徐言有些恍惚。
    夢魘印記是空間用來協調和指揮契約者的工具,對於契約者有著相當重要的意義。但空間不會免費提供服務,或者說第一次夢魘世界正是空間對於契約者的一次檢測。試煉任務完成者自然能獲得承認而獲得夢魘印記,失敗者則死亡。也就是說,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要以一個凡人的身份去挑戰那些神秘且強大的敵人了。
    他的雙手有些乏力,內心的不安感翻滾不已。如果說前世的他完全是憑借運氣來渡過最初的難關,到達羅格營地,那麽他現在就要再一次麵對這樣恐怖的情景了。憑借著經驗與技巧,徐言有信心以現在這具孱弱的身體對抗一到兩個沉淪魔。但熟悉暗黑破壞神的玩家都有過這樣的經驗:
    在普通難度之下,從第一幕到最後一幕,遊戲角色幾乎能以碾壓的姿態衝殺。但在噩夢難度之下剛剛走出羅格營地,很容易的便被兩三隻硬毛老鼠的尖刺射成殘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