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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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已至,隨著雄雞發出第一聲嘹亮的啼叫,安邑城的天邊開始隱約泛起一抹魚肚白來。
    麵色蒼白的三皇子劉宇此刻平躺在一張整潔的床鋪上,他雙目緊閉、眉頭深鎖、原先俊朗的五官變得猙獰扭曲,完全失去了往日裏的恬淡從容,仿佛正在經曆一場恐怖至極的噩夢一般。
    守在一旁的劍客肖白此時神色凝重。
    原本以他習武二十多年的經驗來看,劉宇昨夜所受的劍傷並不致命,及時處理後至少應當性命無虞。
    可察覺到皇子殿下的異狀後他也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到底有沒有錯。
    要知道三殿下畢竟是養尊處優慣了,體魄如何能與他們這些武夫糙漢相提並論?
    好在劉宇並沒有讓他提心吊膽太久,過了片刻,在一陣輕微的呻吟後,他終於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清醒過來的劉宇艱難地環視四周,發現自己此刻身處一間陋室之中,而一旁有個熟悉的身影正舉著火燭望向他。
    “少爺,您醒了?”
    “肖.......白,是你麽?發生了何事?孤......孤這是在何處?”
    見劉宇清醒了過來,肖白提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他趕忙將手指放在嘴前,隨後又指了指一旁的房門,輕聲提醒道:
    “噓.......少爺慎言。來,我先攙您起來。”
    在肖白的攙扶下,劉宇緩緩坐起身形,他晃了晃暈眩的腦袋,這才察覺出肖白對自己稱謂的變化,他瞬間明白了過來,換了一種方式繼續問道:
    “我......我這是在哪裏?”
    “此地是一個酒肆小廝的住處,他昨夜無意間在河畔發現了少爺,後來我與他一道將您安置到了這裏。”
    劉宇聽完後依稀回想起了自己失去意識前的景象,似乎當時確實是有人發現了自己,還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明白了,多虧了你......咳,咳。”
    話說到一半,劉宇突然猛烈地咳了起來,連帶著那條緊緊纏繞在他腹部的白色棉布之上也開始隱隱滲出了血漬。
    肖白趕忙輕輕拍打著他的背部,示意他慢些說話。
    好一會兒,劉宇才又恢複正常,他繼續虛弱地說道:
    “多虧了你,我才保住一條命.......”
    “不,是我保護不周,才使少爺陷入險境......”
    劉宇輕輕擺了擺手,示意肖白無需自責。
    “宮......家裏頭都知道了麽?”
    “少爺放心,我先前已經設法通知了家裏,隻是昨夜之事過於蹊蹺,整個安邑城如今都不再安全,如若早些時候我帶著少爺貿然返回家中,唯恐行至半路又再次遭遇不測,因此屬下才會暫時先讓少爺待在此地。少爺放心,方才我已經借機探查過那小子了,他不曾習武,想來確實隻是一個普通雜役。”
    肖白說完,劉宇輕輕點了點頭,他深吸一口氣,低頭沉吟片刻道:
    “你說的不錯,那暗中加害我之人確實手段了得,竟能輕易掌握到我的行蹤。不過此地終究還是不能久留。眼下天已經亮了,外頭也相對變得安全了些,還是要想法子快些回到家裏才是。唔......這樣吧,你去把昨夜救我那人喊來,我自有辦法。”
    “是!”
    ———————————————————————————————————————我頂著一對碩大的黑眼圈,在母親房門前一張簡陋的草席之上輾轉反側,遲遲不能入睡。
    此刻見天色已經微微亮起,我無奈地長歎一聲,徹底打消了睡覺的念頭,心中已然懊悔不已。
    原先我見那小哥衣冠楚楚,不似惡人,便起了惻隱之心,可誰知後來半路又殺出了個黑衣劍客,如此一來整件事頃刻間就變了味道。
    且不論此人究竟是好是歹,但他身懷利器、武功非凡卻絕對做不得假,倘若一個不高興真發起瘋來便是十個,百個我也不是他的對手。
    我平白無故丟了性命事小,到時候又該置母親與小妹的安危於何地呢?
    想來想去我還是沒想出個應對之策來,最後隻得索性不去想它。
    畢竟當初劍架在脖子上時我已經慫了,事到如今也就隻能聽天由命了,大不了到時候拚上性命與他同歸於盡便是......
    念及此處我從地上爬了起來,躡手躡腳地往自己的屋子方向走去,想先探查一下屋內的情形,看看他們到底是何方神聖。
    正當我鬼鬼祟祟地剛要把耳朵貼到門上之際,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那黑衣劍客從門內走出,正好撞見了此刻神情猥瑣的我。
    他靜靜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後冷冷問道:
    “你在做什麽?”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所措,隻好故作輕鬆地訕笑道:
    “額......嗬嗬嗬,大俠起的早啊,小的隻是想來看看那位公子傷勢如何了,需不需要小的準備早點啊?。”
    黑衣劍客那張萬古不變的冷臉之上依舊沒有絲毫表情,他不置可否道:
    “你來的正好,我家少爺想見你。隨我進來吧。”
    聽完這話我就是一愣,昨夜明明是我好心將你們收留在家,怎麽被你這麽一說反倒我像是客人了?
    不過我雖然心中不忿,動作還是很誠實的。
    畢竟昨夜那柄森冷的長劍此刻猶在頸邊,我也隻能夠唯唯諾諾地隨他進了房。
    我的房間本就不大,剛一進門便能看見昨夜那小哥正麵帶笑意地望著我。
    雖然他此時依舊麵無血色,但比起昨日在河畔暈倒時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已經要好上了許多。
    隻見他輕聲開口問道:
    “昨夜便是足下於河畔出手相救麽?”
    “額.......正是在下,不知公子的傷是否好些了?”
    “有勞恩公費心了,我受傷不重,想來隻需休息幾日便無礙了。隻是眼下我有傷在身,不便拜謝恩公,還望恩公海涵,莫要怪我不知禮數。”
    這小哥說話時神色溫和、語氣平緩,舉手投足之間讓人頗有一種如沐春風之感,隻需三言兩語,便讓我無形中對他生出了親近之意。
    我見他似乎是通情達理之人,於是稍稍安下心來,開口問道:
    “恕在下冒昧,在下見小哥衣著光鮮、氣質脫俗,想來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卻不知為何會置身險境呢?噢,在下隻是隨口問問,若有難處也不必勉強回答。”
    “恩公多慮了,此事並非不可告人......實不相瞞,家父在朝中為官十餘年,素來以清正著稱,多年來得罪了不少地方豪強,我此番遇險恐怕也是受了那仇家的報複。哎,若不是有恩公出手相救,也許我早就一命嗚呼了......”
    其實他不說,我也能猜出個大概來,倘若他不是朝中貴人或某個有錢有勢的家族子弟,又如何會遭人處心積慮地報複呢?比如我就絕對不會半夜被人刺傷推入水中,畢竟誰都不會閑的沒事幹,和一個酒肆小廝過不去吧......
    不過轉念一想,對方既然已經決定鋌而走險報複於他,那麽便注定會不死不休,如今我將他收留在家中,時日一長,保不齊就會被仇家找上門來,到時候我一家老小可就要被連累了。念及此處我隻好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公子客氣了,我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不過麽......不過寒舍終究是簡陋了些,恐怕不大適合靜養,卻不知小哥接下來有何打算?”
    他似乎也聽出了我的言下之意,不過臉上卻沒有半分惱怒神情,反而開誠布公地說道:
    “恩公不必擔心,我絕不是那忘恩負義之人,斷然不敢將恩公一家牽涉其中。方才我已經想過了,待外邊人流再稍稍密集些,我便會設法返回家中,隻不過為了掩人耳目,我還想請恩公一道隨行。”
    這小哥心中顧慮其實我也能夠理解,我家地處偏遠,街坊鄰居相互之間都很熟稔,往日裏也罕有外人行至此處,若是一會兒平白無故多出個陌生麵孔,保不齊就要遭人懷疑,橫生枝節,假使能由我這個當地人一道隨行便會好上許多。
    我思量了片刻,最終還是答應了他,畢竟好事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既然已經冒險救了人家,怎麽著也不該半途而廢吧。
    “嗯......好吧,一會兒我給公子拿上一套我自己的衣衫來,就說你也是酒肆的夥計,昨夜借宿在我家中。不過這位大俠著裝太過惹眼了,恐怕......”
    那劍客懷中抱著劍鞘筆直站立在一旁,聽到我的顧慮後他依舊瞪著一對死魚眼,冷冷開口道:
    “我會在暗中保護你們,放心,不會有人察覺的。”
    聽到這話我終於長舒一口氣,從一旁的衣櫃中取出了兩件換洗衣衫,遞給了小哥,轉身告退道:
    “公子更衣吧,我在外邊候著。”
    “如此,就有勞恩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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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約莫一刻時辰,在黑衣劍客的攙扶下,那小哥穿著一身粗布衣裳從房中走出。
    我站在門前上下打量了著他,總覺著哪裏出了問題,似乎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橫豎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發現症結所在,這小哥本就細皮嫩肉的,眼下又受了傷,則更顯得弱不禁風,哪裏像一個常年幹活的下人呢?
    於是我從地上抓起一把土來,不由分說地抹到了他的臉上,再一看去,明顯順眼了許多。
    黑衣劍客見我們準備完畢,一個箭步躍上了牆頭,看了看院門外的情形隨即轉身對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們可以出發了。
    於是乎,我帶著灰頭土臉的小哥,往他口中所說的“家”的方向慢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