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明知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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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子見我一臉癡傻的稱她為神仙姐姐,還以為我是有意調戲於她。
    心中霎時間覺得有些慌亂,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得飛速將手臂抽了回去,略有些羞赧地低下了頭。
    她自幼長在宮中,後又被選中成為了三皇子府中的丫鬟,伺候的向來都是有天有臉的王公貴族,哪裏遇見過似我這般不知廉恥的人?
    此時她在心中已經認定我是那見色起意的淫魔了,思緒急轉之下,竟臆想出了十幾種我接下來可能做出的孟浪行為。
    “啊!”
    想著想著她竟自顧自地驚叫出聲,雙臂死死地環於胸前,神色警惕地退後了幾步。
    這一嗓子終於將我拉回了現實,待我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方才的言語有些唐突了。
    見她這般驚恐模樣,我剛想要解釋幾句,可話已經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於是我們就這麽相互僵持了起來,氣氛異常尷尬。
    其實她確實是誤會我了,要知道我好歹還是念過幾年書的,換作平時不說如何溫文爾雅,但麵對女子之時基本的禮節還是有的,隻不過連日來的昏睡讓我有些神智不清,加之方才悵然若失之際突然遇見如此美貌的佳人,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將她誤認為是下凡拯救我的仙子了......
    為了緩解當前的尷尬處境,我盡可能地對她露出了一個友善的微笑,隨後用手做了個舉杯飲水的動作。
    我願意是想要向她討杯茶水來潤潤嗓子,好盡快開口與她解釋一二。
    誰知這個動作非但沒有成功起到讓她放鬆警惕的作用,反而產生了意想不到的反效果。
    就與我當時在河邊將三皇子誤認為是水鬼一樣。
    人一旦認定一件事,如果不是確鑿的證據擺在麵前,便很難做到推翻自己先前的想法。
    因此,我自以為春風和煦的笑容,此時在那女子眼中卻變成了猥瑣的淫笑。
    而我那個舉杯飲水的動作,則被她自然而然地誤認為是想要叫她陪我一道喝酒。
    因此在她的心裏,我這一整套行為的含義,隻能用一句千百年流傳在煙花柳巷中的經典台詞來解釋。
    那便是:
    “小妞,來陪爺喝酒呀~~~~”
    這一下即便那女子真有天上神仙的好脾氣也不幹了。
    此時原先她臉上的羞赧神情已經悄然轉變為憤恨,隻見她柳眉倒立,快走兩步來到我身邊,一把抓起床榻上的枕頭就向我狠狠擲來。
    我眼瞧著那枕頭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飛旋著向我那隻原本就暈暈乎乎的腦袋直衝而來,下意識就想伸手去擋,可也不知我究竟睡了多長時間,四肢明顯已經麻木了,手還沒舉到一半,枕頭就已經到了麵門。
    這枕頭通體用紅木打造,盡管上邊纏著一層厚厚的絲布,但分量始終還是擺在那裏。
    眨眼之間,我的頭顱與實木枕頭就發生了一番激烈的較量。
    我輸了......
    一砸之下,我隻覺著眼冒金星,整個頭顱就好似被家中養得那頭老驢用後腿狠狠蹬了一腳,刹那間就又重新趴回倒了床榻之上。
    “活該,你這個淫魔!”
    那女子砸完之後似乎猶不解氣,又罵了幾句,這才轉身飛速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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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緩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我搖晃著暈眩不堪的腦袋,艱難地獨自坐起身來。
    雖然實在想不通神仙姐姐為何突然要出手傷人,但方才那一番驚嚇讓我著實出了一身冷汗,此時竟隱隱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通透了不少,就連胸口的箭傷也不再那麽疼了。
    於是我借著昏暗的燈光,開始觀察起周圍的環境。
    這一看之下我便發現了一些端倪。
    雖說這間屋子沒有我從前見過的那些青樓畫舫來的金碧輝煌,但卻勝在寬敞雅致。
    屋內的字畫古玩件數不多,上邊的圖案又多以鬆竹為主題,頗給人一種清新淡雅之感,絲毫不見尋常富貴人家那種將金銀玉器肆意堆砌的豔俗情形。
    窗邊幾株精心剪裁的綠植擺放得也頗為考究,與屋內擺設相得益彰,進一步襯托出了屋內的整體氛圍。
    縱觀整個屋內格局,真可謂淡雅輕盈,如美人細語。
    哎,隻可惜美人已去啊。
    不過借由當前的所見所聞,我得出了一個結論,自己現在或許正身處於三皇子的府邸之中。
    畢竟我此時尚能受到如此待遇,若說被那夥刺客捉了去顯然是不可能的。
    結合方才那位美人自稱“奴婢”這點來看,她很有可能隻是負責照料我的下人,天下間能用得起如此美貌的女婢,想來也隻能是皇室宗親了吧,更重要的是,方才她身上並沒有戴孝,那麽三皇子最後一定是順利脫險了。
    念及此處,我心中便是一陣欣喜若狂。
    這天下間最幸福之事,莫過於虛驚一場。
    可我這還不隻是虛驚一場撿回一條命那麽簡答呐!
    雖然那日一時衝動,不惜舍身救下三皇子,可如今既然已經平安無事,那麽將來又何愁沒有享不盡地榮華富貴呢?
    我不由得想起了李公子此前對我說過的那番話。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想不到那李公子竟然一語成讖,真就給他說準了,眼下我的處境豈不正是這種情形麽?
    要知道,有幸能夠救駕一次便已是天大的功勞,而我短短兩日之內竟然一連救了三皇子兩次?!
    縱觀古今,哪怕你把曆史古籍都給翻爛了,這可都是聞所未聞的天大際遇啊!
    於是我心中想著日後衣食無憂的美好生活,臉上不由得又露出了那副欠打的猥瑣表情。
    正當我樂嗬著呢,屋門再一次被緩緩地推開了。
    一位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的老者信步走了進來。
    我見又有人進門,立即收回陶醉的表情,趕忙衝他抱拳施禮。
    那老者也不回禮,隻是略微點了點頭,隨即從一旁的桌案處取來一杯茶水遞給了我,沉聲說道:
    “方才之事,素言已然與老夫言明,一場誤會,許公子莫要介懷。”
    我一邊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在意,一邊接過茶水一飲而盡。
    待嗓子略微濕潤後,我開口問道:
    “不妨事不妨事,先生如何知道在下姓許?”
    那老者露出一抹笑意,道:
    “你不先問問老夫是誰?”
    被他這麽一問,我也覺著自己有些失禮,轉而帶著歉意再次問道:
    “呃,晚輩冒昧了,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老夫姓袁,名經略,乃是當朝國子監司業,也是三皇子府邸的經筵主講。”
    此言一出我頓時心裏就是一驚,國子監司業雖說沒什麽實權可好歹是從四品的大官啊,何況這人還說自己是三皇子府邸的經筵主講,那豈不是三皇子的老師麽?
    念及此處我就要起身下拜,想不到卻被袁大人伸手製止了,他繼續說道:
    “許公子身負重傷,不必行禮了,方才許公子所問之事,其實說來也很簡單,你一連兩次救下三殿下,老夫做為殿下的老師自然會多加留意,也好以防將來報答之時莫要走錯了門不是?”
    他這話說的極為輕巧,看似開了個玩笑,可我卻聽得出話中含義,應該是我連番救下三皇子讓他們產生了懷疑,將我誤認為是別有用心之人,這也很正常,畢竟這種巧合連我自己都有些不相信,想必在我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裏,這個老頭已經將我的祖宗十八代都給調查清楚了。
    不過既然他現在出現在了我的麵前,那說明即便從前有所猜忌,此時也基本已經放下了戒心。
    我心中暗自提醒著自己,這老頭說話如此兜圈子,一定不是善茬,我接下來說話要多加些小心才是。
    於是我配合地笑了笑,隨口問道:
    “不知在下此時身處何處?還勞煩老大人告知則個......”
    袁老頭聽完也不回答,反而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換一個。”
    “呃......換一個什麽?”
    “老夫不喜歡明知故問,換一個問題。”
    他突然來了這麽一出,我頓時就感到有些尷尬,本來想著裝出個人畜無害的懵懂做派來,好讓他徹底放下戒心,誰知轉瞬之間就被拆穿了。
    於是我隻好訕笑一聲,換了個問題。
    “呃。嗬嗬,不知三殿下現況如何?”
    “換一個。”
    “怎麽又要換一個?”
    “換一個。”
    “不知......不知那真凶找到沒有?”
    “換一個。”
    “還換?”
    “換一個。”
    “不知我能得到什麽賞賜!!!”
    這段連珠炮式的快問快答,終於在我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戛然而止了。
    隻見老袁大人頗為滿意地撚須而笑,終於正麵回答了我的問題。
    “這問題總算像點樣子,你救了三殿下兩次,隻要你開口,任何賞賜都不在話下。不過老夫可以給你一點建議,值此亂世,即便坐擁金山銀山也早有一天會坐吃山空,不如借此機會想法子謀個長遠的差事,既能一展男兒報複,也可真正立於不敗之地。”
    我被這老頭耍的團團轉,此時已經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了,出於自尊心使然,我偏不願遂他心意,於是賭氣道:
    “若我偏要選那金銀珠寶,嬌妻美婢呢?”
    袁老頭也不氣惱,隻是淡淡一笑,搖了搖頭道:
    “你不會的。”
    “大人怎知我不會?”
    “換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