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劍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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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何人?抬起頭來!”
武皇後清寒的眼底,壓著勃然大怒,她一宮之後的威儀,居然連個甘露殿的宮女都壓不住,現在的宮女,都已經變得這麽牙尖嘴利,不服管教了嗎?
“敢在本宮麵前如此說教,錦嬪,你甘露殿的規矩,就是如此這般目無尊上的嗎?”武皇後厲聲怒喝著,青枝咬了咬唇,正要抬頭,錦嬪輕輕柔柔的聲音,軟軟的道,“皇後教訓的是,臣妾知罪。隻是這甘露殿的規矩,倒不是臣妾教的,而是皇上親自吩咐,梁總管親自挑教的。臣妾也不知她們學的是什麽規矩,又怎敢亂說?”
進退得體,恭維得當的話語聲中,是她身為錦嬪娘娘的一份骨子裏的傲氣,與自尊。
她身邊的人,都能為了她,而被皇後娘娘仗責,打死,她身為一宮之主,如果連自己的人都護不住,那她們跟著她,又有什麽樣的體麵可言?
自然人死了,是壓根也沒什麽體麵的。然,隻要活著,便要努力爭取!
“你……牙尖嘴利的賤人,你是在用皇上的身份,又來壓我嗎?”
倏然起身而怒,武皇後咬著唇,猛然揚起手來,一耳光就重重扇在了她的臉上。眾妃耳邊一聲脆響,淑妃忍不住低叫出聲,宸妃皺了皺眉,欲言又目,德妃念了阿彌陀佛,不忍再看。惠妃則得意的揚了唇角,眼露鄙夷,賢妃垂了眸,冷笑藏在心裏,華貴人則是嚇得幾欲暈厥,不知這樣的耳光,等得處置完錦嬪之後,會不會再輪得到她的身上。
人生百態,各自體現。
錦言隻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核仁撲過來,心疼的看著,護著,抱著她,青枝垂眸不語,隻將一雙拳頭,更加攥得死緊!
“奴婢請皇後娘娘息怒,似這等小事,完全不須動怒的。”
如顏一聲低叫,心疼的撲上來說,“娘娘要罰哪個,奴婢代娘娘懲罰便是,娘娘又何必親自動手?打疼了娘娘的手,疼的也是娘娘……與奴婢啊!”
所謂忠仆,所謂小人,如今就切切實實的展現眾妃的麵前。
瞧瞧人家甘露殿的宮女,寧死都要護著主子,再瞧瞧皇後這邊的人,除了會阿諛奉迎,偷奸耍滑,狐假虎威,這還會些什麽?
宸妃眼底閃爍著細碎的光芒,視線落在臉色紅腫的那一雙跪地的主仆身上,終於歎了口氣道,“錦嬪妹妹這又是何必?不過一個宮女而已,你護著她,卻要惹怒了皇後,這於你又有什麽好處?”
蓮步上前,身姿曼妙,即便宸妃現在的地位,已經大不如前,但她曾經的手段,也是在眾人心中記著的。
大海都能潮起潮落,更何況人乎?
宸妃一朝沒有被廢,便總有一日會卷土重來。
“是啊是啊!皇後姐姐您這麽大火氣,到底是為什麽呢?說錦嬪是妖妃,可皇上都沒這樣說過,皇後姐姐為何就不做個好人,放過她呢?”
見宸妃終於出麵,淑妃臉色一喜,也跟著嘰嘰喳喳的附和說道。
錦言皺眉抬眼,淑妃為她說話,或許她還能想得通,可能是皇上暗中的授意,可這宸妃娘娘……
她看過去,有些不解。
“娘娘。”
核仁輕輕拉著她衣袖,極為小聲的道,“娘娘且先不管這些,娘娘懷有身孕,皇後娘娘也是絕不會動用私刑的。”
頓了頓,還想再說,武皇後冷戾的聲音,已經再度響起,“喲!這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本宮怎麽從來不知,這宸宮的主子,竟然也能與淑妃妹妹如此親親熱熱的走在了一起,倒是非常出乎本宮的意料呢!”
抬手扶了下頭上的鳳冠,日頭很毒,她戴得鳳冠又很重,一時半會兒的還可以,可時間一長,總覺得脖子便有些酸。
“娘娘,不如……”
如顏低聲說,皇後冷哼一聲,“就這麽點重量,還壓不倒本宮!”
如今她已然是沒有了皇上的寵愛,可她尊貴的身份還是在這裏擺著的。這一頂鳳冠,對於旁人來說,永遠是不可觸摸的存在,隻除了她武月妍,這天下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去擁有!
眸光突然扭曲,她重重的一握拳,又緩緩放開,慢慢落了身子,重新坐回華蓋之下。
隻見宸妃已經緩步向前,輕聲說道,“皇後娘娘這麽大的火氣,倒是與這天熱有很大關係呢。不過以臣妾看來,皇後想要教訓六宮,嚴正明紀,也是極好的一件事情,可偏偏這甘露殿的主子卻是懷了皇上的龍種,皇後娘娘如此這般大動幹戈,這要是萬一掉了孩子……”
宸妃笑著,話到這裏,點到為止,武皇後冷哼一聲,“本宮倒是不知,宸妃娘娘什麽時候竟變是這樣好心了?”
目光下落,看一眼已經跪得滿身是汗的錦言,錦言挺直了脊背,無所畏懼的與她對視著。武皇後冷笑一聲,便再向外瞥去一眼,淑妃剛剛一句話之後,這會兒已經徹底變得不敢言語。
皇後的目光太厲,她不敢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宸妃出了句的手段厲害,可還不是仍舊忌憚於皇後手中這統治六宮的至高權利?
如此一想,淑妃又在心中暗暗叫苦,剛剛,她就不該去出麵說那句的。
隻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皇後已經在喊她了,“淑妃妹妹,本宮知道你心裏是有話要說的,怎麽現在,倒是不吭聲了?”
這兩個女人,都是想要救下甘露殿這賤人麽?可偏偏,她武皇後今天是發了狠的,一定要她死!
“淑妃妹妹,還等什麽呢?過來說說話吧。”
臉上揚了笑,向著淑妃招手,淑妃頓時臉色煞白,唯唯喏喏的僵著道,“臣……臣妾不敢。臣妾剛剛,就是一時頭腦發熱,才那麽胡亂說道的。皇後姐姐就饒了臣妾吧。”
一邊說著話,一邊又不時的去看宸妃,宸妃聽在耳中,隻是微微勾唇。
膽小如鼠的女人,這趨利避害的手段,倒是滑溜得緊。
“那麽,宸妃你呢?除了剛剛想要說的話,還有沒有別的想說?比如,宸妃此舉,是在本宮的心上,更加火裏加一些油麽?隻要殺了這個女人,宸妃妹妹便還是這後宮獨寵,倒是本宮最後要落得個善妒不容的名份,皇上惱的也隻會是本宮,而不會是宸妃你吧?”
能在這後宮之中,光彩奪目的活到現在的女人,哪個不是人精?
皇後縱然想殺錦嬪是真,可如果真的能夠連宸妃一起殺了,那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皇後娘娘多想了,臣妾隻是想要提醒娘娘一下,皇上多年無子,錦嬪終於懷有身孕,是皇上期盼了很久的事情。若是皇後娘娘真要圖了一時痛快,而害得皇上要失去皇子的話,那麽……皇後娘娘以後的日子,便可想而知。”
也不僅隻是區區小小禁足那麽簡單了。
上一次錦嬪落胎之事,皇上就已經是記在心裏了,這一次如果再出事,不止皇後要倒黴,甚至會連累到整個武國公府吧?
“嗬!皇上現在忙得很,還顧不到本宮這裏。若是宸妃想要以此方法來替這賤人拖延時間的話,本宮可以實話告訴宸妃你,這,不可能!”
眉眼犀利挑起,武皇後唇角勾了冷笑,已是再一次出聲道,“如顏,接下來,該做的事情,你便去做吧!”
頓了頓,隻覺身後眾妃嘩然,又竊竊私語,武皇後隻是冷笑,充耳不聞。
錦言猛的蹙了眉,青枝想要說話,被她搖頭製止,她倒要看看,這武皇後還能再耍出什麽手段來。
核仁緊緊的護著自家主子身前,主仆兩人都被打了耳光,如今看起來倒是般配的緊。隻是此刻,眾妃的目光每每落在錦嬪那高高腫起的臉上時,都均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如此女人,能於生死麵前這麽淡定從容,單憑這一份魄力,皇上寵她,也是絕無寵錯。
錦嬪從從容容,將所有人的神色都看在眼底,心中無懼,便無畏。
“娘娘,既如此,就別怪奴婢得罪了。”
如顏得令,又假意告罪一聲之後,便再次高聲宣布甘露殿錦嬪的又數條罪狀:紅顏禍水,妖女亂世,如若不除,天下必亡!
如此種種,又更是以其中一條為最:所謂皇子非龍種,而是野種!大曆皇朝血統不可混淆,又豈能留下此孽種不除?
最後再言,哪怕是皇上親至,此事都絕不可容忍!
而如此不忠不貞之妖女賤人,難道不該“清君側,誅妖妃”嗎?
話音落下,如顏最後一句話,更是厲喝聲聲,仗著皇後在旁,她如此抖起的威風,幾乎堪比一宮之主。
“夠了!”
突然一聲厲喝,自跪地的錦言身上響起,眾妃的心中,還沒有從她懷的是“孽種”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便見這一身綠裙的錦嬪娘娘,已是不經皇後起召,便慢慢的由身邊的貼身宮女扶著,從地上起身。
她清淡的容顏,卻冷極的眸光,渾身不怒而威的高貴之氣,渾然天成。
先是淡淡的目光掃向眾人一圈,最後落在皇後的臉上,與她四目相對,不卑不亢,“皇後娘娘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娘娘剛剛說了這麽多臣妾的罪狀,臣妾可否請問,可都有證人,證據?如若沒有,臣妾不服!”
說她肚子裏的孩子是孽種,那這不僅僅是侮辱了她,更是侮辱了皇上!
而炎陽高照,熱氣蒸騰,跪這麽久,她眼前有些暈,臉上更是被掌摑之後的一種針紮似的尖銳的痛。
額上的汗水流下來,滑過臉側,她高高腫起的臉,就越發顯得觸目驚心的紅。
“皇後娘娘可以以目無尊上之罪名殺了臣妾,臣妾認命。可若是要想給臣妾戴一頂莫須有的罪名,臣妾哪怕是死,都絕不承認!”
她的孩子,是皇上的,也隻能是皇上的!
那個她第一眼就愛上的男人,那個會對她說,“想與朕為妃嗎?”又會對她說,“朕許你”的那個男人,是她這一輩子,都會全心全意去愛著的男人,她又怎麽舍得去背叛他?
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去以任何方式侮辱他,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