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無雙公子(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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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重的歎一聲氣,景元帝道,“梁總管,去請納蘭老大人進宮一趟,朕有要事相商。另外,再著人將納蘭城也護送進宮吧!到底這裏的太醫,比外頭更加方便一些,人手多了,也照顧得會更加好。”
    想想納蘭明珠家裏,還有個續了弦的四頭丫頭,名叫慕春的,那時候是納蘭城的貼身丫環,卻是心思大的,竟在老夫人死後,不顧一切的做了續弦。
    為此,納蘭城更加不願回府,寧願在外在再辦家業,可沒到,世事就是這麽艱難。
    他的家,再次毀了。
    到如今,他留在老宅子裏,大概也是會不舒服,索性便一起進了宮,也好有個照應。
    “是,皇上,老奴這就去辦。”
    眼見得曾經光風霽月的納蘭大人,如今落得個這般下場,梁總管也是心裏歎息。他應了聲下去辦理。納蘭明珠的府中,這時候已經是吵得不可開交的。
    “老爺,你看看我現在我都已經有孕在身了,你卻要變賣家產,也要救回這個不孝子。你看看他,看看他啊,半死不活的一個活死人,老爺就那麽肯定,將這家產所有都賣了,就真的能救回他?”
    高高隆起的肚子,吃力的挺著,說來也是讓人笑話。
    就在當初,納蘭城的女人孩子被人殺害的不久之後,納蘭明珠竟是意外的發現,慕春竟是有孕了。
    他這可也算得上是,老蚌結珠,老樹開花了。
    可兒子府中出了那麽大的事,納蘭明珠也真不敢腆著這老臉往外張揚,一直等到後來,肚子大了,再也遮不住了,這才被外人所知。
    自然,也更是被笑話了。
    眼下,這眼看就是九月臨盆的大肚,隨時都要分娩,卻偏是在這個節骨眼不依不饒了起來。納蘭明珠打不得,也罵不得,竟是氣得就兩眼一番,身了發軟的昏了過去。
    連續這段時間以來,他的身子早已虧空了。
    日日活在他自己的悔恨與罪責中,他覺得兒子是在為他頂罪,那該死的,最是自己才應該啊!
    “老爺,老爺!”
    一見納蘭明珠發呆,慕春又揮手在他眼前呼閃著,挺著大肚子,柳眉倒豎的道,“老爺,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納蘭明珠慢慢悠悠回神,呆呆的看著她,“聽到了。”
    “既是聽到了,那還是再要變賣家產嗎?”
    慕春依然不放過,她跟了他,就是想要榮華富貴的,可他現在倒好,居然要為了一個半死不活的兒子,竟連他們快要出生的親生子都不顧了。
    那萬一是救不回納蘭城,那這錢不都白花了嗎?
    “慕春,你曾經也是城兒身邊的人,你難道真就這麽狠心,連一點點的關心都不給他嗎?”
    納蘭明珠痛心的說,他實在就想不明白,為什麽曾經那麽陽光明媚的一個女孩子,在嫁他做了續弦之後,就變得這麽勢利了。
    難道富貴,真是會害人的刀?
    “哼!反正我是不管。過去的事就過去了。那會兒我是對他有意,可奈何他沒有心呢,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慕春陰了眉眼狠狠的說,臉色竟是扭曲獰猙到,連納蘭明珠也覺得暗暗心驚的地步。
    “老爺,宮裏來人了。說是要接公子進宮去進行救治。皇上也在急傳老爺入宮。”
    忠心的家仆過來,臉露喜色的稟告著,納蘭城明珠也跟著猛然開心,高興的道,“真的嗎?這樣的話,那這老宅子就不用變賣了。”
    慕春也跟著將臉色緩和,酸溜溜的道,“他倒是當真好命啊!”
    眼看要窮途末路了,皇上居然會開了口。
    “好!那就即刻進宮吧!一刻都不得耽誤。”
    得了旨意,納蘭明珠立時就著手收拾,慕春一咬牙,猛然臉色慘白道,“老爺,不,不好了。我……是不是要生了。”
    她一邊大呼小叫著,一邊捂著肚子就緩緩倒地,納蘭明珠臉色大變的將她急忙扶著,一連聲的喊著去請大夫。
    而這裏亂成一團,自然進宮之事,也是被耽擱了下來。
    是夜,府裏一團明亮,床上側躺著的男人,風月安寧的宛如一副畫。他背上有傷,胸前有傷,渾身都是傷痕,也隻能用這樣側睡的方式,來減輕他的痛楚。
    隻是現在,他一直都沒有醒過來,哪怕白日裏的父親續弦的尖叫聲,幾乎要刺破了他的耳膜,他也依然沉睡不醒。
    屋裏亮著燈,撥在他身邊伺候的家仆,也隨著燈燭的晃動,而不時的昏昏欲睡。屋裏燒著地龍,溫度不算低,身上隻蓋了一層薄薄的毯子,也不覺得冷。
    忽然間,房間裏的窗子打開,立時有股冷風順著窗口飄進來,幾乎要睡著的家仆下意識打了個寒戰,剛要醒來,可奈何實在太困,在努力的掙紮了片刻後,終是沉沉睡去。
    窗子處一縷白煙飄進,隨後有人影跳進來,先是看一眼桌邊爬倒的家仆,這才到了床邊,仔細的看著納蘭城。
    “一代風華公子,名滿天下,到最後,不也依然要落得個這般下場?”
    歎息的聲音,落在他的耳間,納蘭城動了動,終於慢慢的醒了過來。
    抬眼向上看,是武月寒。這半夜前來的武月寒,倒是一點也不怕被人發現,手裏攥著暗香,燃了好久,使人聞了,便睡得很深。
    吃力的將身子從床上離開,納蘭城幹燥的唇辯裏吐著沙啞的字眼,“你怎麽會來?”
    看一眼桌邊的家仆,又隨著他呼聲的漸漸輕起,是沒有生命危險的。納蘭城鬆一口氣,便又轉過臉來問,“我們的合約,應該到現在這裏,便已經要止住了。你今天半夜還要前來,是還有什麽事嗎?”
    與他合作一把,瞞天過海的騙過了皇上,可納蘭內心裏,也終是沉甸甸的難受著。
    剛剛才過去的半年時間,是他一生中最為安寧平和的日子,哪怕是吃了上頓不下頓,天天需要入林間去打獵,他也依然過得很快活。
    一切,都隻因為,他身邊有她。
    可現在,貴妃被接入宮中,再次變得遙不可及,他好像覺得自己的世界,也都整個的塌陷,而不在乎了。
    “我今天來,其實並不為別的事情,我的意思,還是想與你合作一次。”
    武月寒說著話,眸光裏閃了篤定的笑意,見納蘭城聽他在說,他便又接著道,“很簡單的合作。我要你死,你可否能做得到?”
    要他死?這如何又能做不到?
    要一個人活著,很難,可要一個人死,卻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深深的吸一口氣,他點頭,“也是為了貴妃娘娘嗎?如果是,我死,也未嚐不可。”
    事到如今,他納蘭城的存在,也都時時刻刻的在提醒著皇上,曾經所有的懷疑,與不忠。既如此,他也覺得這個生命,也沒什麽牽掛了。
    隻要他的死,真能換來她的一世安穩,他想,他是願意的。
    “嗬!可真是癡情得讓人落淚!納蘭城,你知道我的身份,也是見不得光的。可是我這輩子,也不甘心於當真就如此平庸無能。我也不想永遠的做個提線木偶。所以,你要幫我。”
    懷裏摸出東西,一隻精致的瓷瓶放在他眼前,武月寒揚著唇道,“現在你爹,也另有了自己的孩子,你的存在與死活,大概也不那麽重要了。所以,我剛剛的意思,你等想明白了再答複我。”
    頓了頓,又笑著看一眼他手邊的瓷瓶,“如果願意,你將那藥吃下,片刻,便氣息全無,而隔天,納蘭府便會再起靈帳。如果不願意……你也可以選擇進宮。可一旦進宮,你所將會引起的一係列的後果,你當也是比誰都清楚的。”
    拍拍手,武月寒說完這一切,又從窗子離開。屋裏立時便隨之安靜,冷風拍打著窗子,往屋裏灌著寒氣,桌上的燈燭不停的跳躍著,像是它也知道,他納蘭城的生命,便要就此走到了盡頭一般,它在急切的挽留,挽留。
    更深露重,雪落無聲,驟然,在遙遠的天際邊,太陽即將放亮的那一刻,守夜的家仆猛然就驚叫著哭出聲來,“公子,公子,你醒醒,醒醒啊!”
    這一年,長曆十三歲,冬。
    納蘭明珠府唯一公子,納蘭城,逝。
    年僅,二十三歲。
    翌日,靈帳掛起,全府上下哭聲不斷,以往跟公子親近的家仆,更是哭得個個都啞了嗓子,公子英年早逝,這是天妒英才。
    納蘭明珠根本就沒有了眼淚,他整個人都如同是癡傻了一般。這一輩子,他錯得多,更悔得多。尤其這一刻,他白發人送黑發人,終是再也受不住這刺激,一口鮮血猛的吐出,當場昏死過去。
    於是乎,整個靈帳中,又驚叫哭喊的亂成了一團。便也在這個時候,慕春肚子裏的孩子,也眼著似要湊熱鬧似的,呱呱墜地。
    而伴著納蘭城的傷重逝去,景元帝也心裏難過了許多。
    送靈這一日,他沒有親自前去,而是著了梁總管,帶了皇帝的旨意,追封納蘭城,為天下第一公子,人稱,無雙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