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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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丸子心中一顫,豁然抬頭,又猛的凜神,迅速低頭,低聲道,“是,奴才遵命!”
倒退著離開禦書房,隻覺得整個後背的衣衫都濕透了。
現在的皇上到底在想什麽,小丸子已完全的猜不透,不能為己所用,就要殺嗎?
還有,皇上對於錦嬪娘娘的態度,也越來越奇怪了。
一方麵寵得不行,一方麵,卻又想盡辦法不動聲色的折了娘娘所有的翅膀。
哪怕是再如何的親近,寵愛,如此的莫測手段,卻又讓人寒心。
與此同時,謝巫行出禦書房,剛不過幾步,便五指掐算,卻又猛的頓住。蒼老的臉色一絲苦極的悲哀,他深深吸口氣,卻又猛的“哇”的一口鮮血吐出,似哭又似笑的低喃道,“命啊,這都是命……”
他既能為國測運,又豈能不為自己測一把?
五指掐算,他腳下的路,是死路。
深深吸口氣,他抬頭看一眼蒙蒙的天,慢慢舉足再行,一步一步,皆都是說不出的絕望與不甘。
而他這一身的蒼涼與不甘,落在有心人的眼裏,便是另一種物盡其用的自得。
“是謝大人嗎?麻煩等一下。”
身後雪地中,有人笑著出聲,踏著“嚓嚓”的積雪慢慢等到身前,白日的微光裹著風雪片片紛落,謝巫早在有人出聲時便停住了腳步,又慢慢回神,慢慢抬眼向前看著。
武月寒身形修長,從前老實憨厚的眉眼,在經過一些幾乎算是傳奇的事情之後,也慢慢變得邪魅而充滿了未知變數。
一件暗色的暖氅碰在他筆直的身體上,內裏是宮中管事統一的暗青色服飾,看起來春風得意,少年得專啊。
謝巫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見這等服飾,心下就明白,慢慢的笑開道,“恭喜月大人升為管事級別。”
這一身衣服,不用細說,就已經代表了很多。
“不客氣不客氣。在下一直司禮監恭敬小心,能得宸妃娘娘厚愛,也是在下的福份了……倒是不知謝大人,從前風光無兩,為何今日這般狼狽?”
武月寒齜著牙笑著,一副上上下下打量著人,又完全不把人放在眼裏,分明是看向哪個落水狗一般的表情,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欠揍。
而事到如今,謝巫也分明知道,自己還真是一隻將要垂臨死亡的落水狗。所以,這是事實,他不在乎武月寒的冷嘲熱諷,隻道,“月管事如今高升,如果隻是想要在我麵前炫耀一番的話,那就不必了……狡兔死,走狗烹,月管事還是管好自己就行了。”
話音落下,他滿臉落寞,轉身再走,眼前忽然一花,武月寒抬手揪起了他的脖領子,皮笑肉不笑的道,“狡兔死,走狗烹?啊呸!就你這樣的,也敢稱是走狗?在我武月寒眼中看來,你連根狗毛都不如!”
一口氣冷下來,用力將他狠狠摜倒在地,腳下雪滑,謝巫猝不及防摔倒,好半天沒爬起來……隻是這一切都不重要了。誰讓他從前誌得意滿時,得罪了他,如今他落魄了,被人羞辱,也是應該了。
這就是報應,因果輪回的報應。
終於從地上爬起,打算再走,迎麵一腳又重重踢來,他胸口一悶,“哇”的再吐一口鮮血,眼前又一耳光來到,他下意識閉眼,迎接這預料中的疼痛,可武月寒這次卻並沒有打實,揮出的耳光在他臉邊生生停下,武月寒清冷的聲音,在他耳邊極致的寒道,“你這個妖道,騙子!如果不是你天天在皇帝耳邊宣說什麽妖女禍水,這所有的事情也絕不會到今天這一步!”
如果不是這個妖道,他愛的女人不會家破人亡,也不會順帶著連同武氏一門全部滅盡……縱然這其中也有他武月寒的原因,可私生子也是兒子,如果有可能選擇的話,他還是希望他的父親,姐姐,能夠活著的。
“如果不是你……就不會有這麽多的人被人牽連!如今……你覺得沒本事了,想要功成身退了,那可能嗎?且不說你知道皇上那麽多的事情,皇上會不會放過你,單說那些死去的鬼魂,他們也不會輕易饒過你!”
他恨極的說著,目光裏簡直要噴出火裏。
這裏距離禦書房不過一個轉彎的距離,武月寒卻壓根不在意,他能在這宮中自由在這麽多日,又豈會怕自己的身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目光狠狠,終是連打他都懶得打了,謝巫這才再一次從地上慢慢爬起,胸口疼得厲害,這時候也不會在意,他抬手擦一把嘴角,手背上鮮紅的血,那樣的刺目。
像是他這生命,也似要走到最後的盡頭,除了血……他已經無可奉獻。
“身為欽天監祭祀。我當忠於皇上……”
喘勻了一口氣,他喃喃的說,“為皇上盡忠,是我的本份,可是為什麽後來的路卻越走越偏?”偏到,已經再也無可挽回的地步。
或者來說,從他第一次觀天象,測吉凶,得知大曆天下將被一名女子所禍亂時,他就已經錯了……或許也可以這樣說,原本的大曆國運,或許還不會這麽快就完的,可也正是由於他的一次次的提醒與推送,大曆國運才會真正的走到今天。
天道是公平的。
既定的一切,哪怕再有人為的幹涉,它也依然會撥亂反正,堅定的按照既定的規矩,慢慢悠悠,不慌不忙的一步一步走下去。
“我呸!與其總說別人是妖,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妖!大曆天下,就是被你一人給全部攪亂的!”
武月寒大手伸過來,一把提了他,左右看一眼,不容拒絕的道,“跟我走。”
大步而起,向著積雪蔓延的前方,拖著跌跌撞撞的人影向著未知的方向大步而去。
身後,丸公公剛剛派出來的人,目瞪口呆看著,其中一人臉色抽搐的道,“這……人被月管事帶走了,我們還要跟上去嗎?”
“跟!不跟等著死嗎?丸公公的意思,絕不能留謝大人活。”
另一人臉上橫肉抽動,腰裏鼓鼓囊囊狠狠的道,“總之,公公吩咐下來的事情,要是完不成……那是生不如死。”
這兩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倒是幹這事的好料。
丸公公找到他們時,隻是將下巴抬了抬,告訴他們道,“不留。”
隻兩個字,便說明了一切。
“……那就跟吧。隻是這大冷的天,要跟個人也真不容易。”
瘦子縮了縮脖子,喃喃的說,腰後別著把利刃,又想到這位曾經是名滿天下的大曆欽天監,曾幾時風光無兩,可如今不也依然落得如此下場?
皇上寵信你時,你便是整個天下的神,皇上一旦失了耐心,你就什麽也不是。
兩人嘀嘀咕咕,很快沿著地上尚未被飛雪掩蓋的腳印一路向前細追而去。彼時宸宮中,卻又另一派賞梅宴。
宸妃懷抱三皇子,滿臉笑容看著窗外落雪,內殿錦桌上,擺著數隻花瓶,每隻花瓶中都插著幾枝傲然盛開的梅花。
剛剛采下的梅,還有一些落雪在枝頭,經由殿中地氣一化,很快便又有一種晶瑩透亮之感,柳翠貼身服侍,喜氣滿臉的笑著道,“娘娘您瞧,今年的紅梅開得格外的嬌豔,小皇子也喜歡得緊呢,奴婢剛剛就聽說,皇上要在除夕宴上大封四妃,這可是個好兆頭呢!”
柳翠巧嘴,平時沒事還能逗著娘娘開心,如今更是一張嘴就說得個天花亂墜的,將宸妃喜個不停,玉手輕揚道,“賞!”
一錠足兩的銀元寶立時就賞到了柳翠手中,柳翠大喜,跪下謝恩,小桌子見狀,也趕緊跟著湊趣上前,跪著笑屈道,“娘娘可不得偏心的呢,奴才也想趁著這個趣,大膽的向娘娘討個賞呢。”
他們這些人,平日裏僅靠著那些薄薄的份例過日子,手下也難得攢什麽錢,如今娘娘一賞,那就是足兩的金子呢!足足有十兩呢,小桌子又怎麽可能會落於人後?
倒虧這宸妃果然也心情好,小桌子既要賞那就一碗水端平,全部賞了好了。小桌子也機靈,馬上又跟著“砰砰”磕頭,說了好多喜慶的話,宸妃越發的覺得愉悅。
連同日後的四妃是何許人也,她也懶得去打聽了。
就算再打聽,那新晉四妃也不可能越得過她去。再加如今後宮鳳印,已經在她之手,她求的,也已然不多。再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皇上再封四妃,要與她平起平坐,那她也是這宮中的四妃之首。
而至於錦宮那位……宸妃抿唇,淡淡一笑,爛泥扶不上牆,再得皇上歡心有什麽用?
越發便逼著懷中的皇兒道,“皇兒乖,你看那桌上的花,你喜歡哪個,皇娘給你拿來?”
她輕輕笑著,容顏絕美,有兒萬足事,她要耐心謀取,不急這一時,“唔,對了,聽說欽天監謝大人要辭官返鄉,你派人留心一下……還有司禮監剛剛提上來的月管事,她是本宮的人,有什麽事,得空多幫襯一點。”
娘娘如此吩咐,小桌子頓時訝然,啥,司禮監月管事是娘娘的人?怪不得這些天,月管事往宸宮跑得勤呢。
小桌子恍然大悟,又覺得娘娘果然厲害,可這話是沒傳到武月寒耳朵裏,若不然,他一定會說,他是宸妃娘娘的人,是嗎?
與此同時,錦宮之內,錦言也正在軟軟的小公主樂著,小孩天性,總是見摜了就熟了,如今小公主已經再也不怕這個親生的皇娘了,開心時,還要拽著褲角爬上來,讓皇娘抱抱,每當這時候,錦言的整顆心便軟成了一灘的水。
核仁便笑嘻嘻的道,“娘娘,您要把小公主寵壞了的。”
於是,娘娘也總是想也不想的笑著道,“有的寵是會寵壞的,有的寵,卻是永遠都不會寵壞……好了,時間到了,核仁你下去準備一下,皇上著人送了信過來,晚上要來這裏用膳,你知道該怎麽做。”
自從前一次,皇上在大白天的時候就抱著她,翻滾雲雨之後,這幾日每天都要過來,而娘娘要做的事,核仁哪怕早已壓下了心中的震驚,可每次要做的時候,還是整個人都臉色發白,渾身發顫。
“娘娘,真……真的還要繼續嗎?”
她顫顫的問,手捂在胸口,覺得一顆心驚嚇過度,幾乎要跳出來。
往皇上的飲食裏做手腳,一旦被人發現,這是要千刀萬剮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