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還陽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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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曠野間的行者!
    眼皮子覺得有些像是力氣使的過度了一般酸沉,心裏想睜開眼,卻怎麽也使不上勁兒,上下眼皮就像被什麽東西粘住了似的,特別不舒服。想要抬起手來揉揉眼皮子,卻又覺的手使不了氣力,渾身上下疼得厲害,隻有那指頭能稍微動上一動,心裏想著莫不是自己又做噩夢了?著急的想要喊出來,卻感覺到嗓子裏有什麽東西流了進來,齁辣齁辣的,想喊出來的那話就變成了一陣劇烈的咳嗽,把那些流進嗓子裏的東西又重新嗆了出來,有些還嗆到了鼻子裏。被那嗆到鼻子裏的辣乎乎的東西一刺激,剛才那本來怎麽使盡力氣也睜不開的眼皮子一下就睜了開來。
    一張寫滿著風霜的中年漢子的臉便先映進了眼簾。隻見這張臉上那擠滿的擔憂還沒有全部下去,嘴角上剛擠出來的笑意也沒來得及綻開,看起來便顯得有些怪怪的樣子,隻是等那中年漢子聽到我那越來越厲害的咳嗽,就變得更加開心起來,臉上的笑意終於把那擔憂全部擠了下去,用手掌心輕輕摸了摸我的額頭,便變得連那眉眼都笑的擠到了一起。我心裏納悶,有好多話想要問上一問,隻是還沒來得及張口,便見到一個婦人就閃了進來,把我摟在了懷裏就嚶嚶哭了起來“我的兒呀,我的小心肝肉哇,你可把你娘嚇死了呀,以後再也不能去哪河邊了,你要是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爹可咋辦呀!”聽到這裏我心裏越發的著急了,想要張口說話,隻是那婦人摟的極緊,感覺我的脖子都要被那婦人摟斷了一般,到嘴邊要問的話就又變成了一陣劇烈的咳嗽,那婦人許是聽到了我的咳嗽,緊摟著的手鬆了一鬆,我趕緊深吸了一口氣,心想終於能讓我問些問題了,隻是到嘴邊的話還沒來得及說,便見那中年漢子和婦人說到“婆子,我去把那老參給那李神醫送去,順便再去多抓些藥回來,這方子真是管用,我的去好好謝那李神醫,順便和村子裏的人說說咱們家文成醒了,莫要讓村子裏的人胡亂猜測”那婦人隻是叮囑了一句路上小心,便又重新把我摟在了懷裏繼續嚶嚶的哭了起來。
    我心裏一團亂麻一般,又急又驚,沒有個頭緒,想趕緊弄明白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又怎麽會有了這看起來陌生的很的爹娘,難不成是在拍戲?又或者是誰作弄我的惡作劇?隻是看起來我躺著的土炕就很是逼真,也不像假。我被那婦人摟的又有些喘不過氣來,便掙紮著想要坐起來,那婦人感覺到我手上使得力氣便知我心思,從炕角拿了一個陶枕過來墊在我腰後把我扶著靠牆坐了起了。我喘定了氣,便想徹底問上一問這是怎麽回事,習慣性的抬起手腕想要先看看時間,便如天降了一個霹靂一般,把我當場霹的呆立。一支瘦弱白皙的胳膊入了我的眼簾,這壓根兒不是我的胳膊,急的我趕緊擼起袖子往上看去,的確是一支白白瘦瘦的小孩子的胳膊,我心裏不甘,嘩的一下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我的羊毛衫不見了,保暖內衣也沒有了,就連腳上的襪子都不見了蹤影,腿上隻剩了一條兩個筒子一樣後來我才知道那叫犢鼻褲的下裳。那婦人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樣子,把我又重新摟在了懷裏拍打著我的後背“我的娃呀,不要怕不要怕,娘親在這裏”許是溫暖的懷抱起來作用,讓我慢慢的冷靜了下來。如果拍戲的話穿的衣服住的房子可以作假,但自己的身子沒法作假,一定是我昨晚上睡著了以後發生了什麽,我隻記得昨晚上有個報告要寫,到淩晨五點我就覺得胸口悶的有些不舒服,沒得法子隻能舍了報告去躺在那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後來感覺到自己好像做了個噩夢,夢裏模模糊糊記得有個大石頭壓在我的胸口,使胸口疼得越來越是厲害,我心裏害怕的很,想要搬開那大石頭,不曉得怎麽回事就是搬不開,把手都弄得生疼,搬了半天也搬不開,覺得反正是那噩夢,索性不去管它又睡了過去,再睜開眼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是在我睡著的時候發生了些什麽,我越發的著急了“這是怎麽回事,我在那裏,你是誰?”聽到我這樣子問,那婦人摟著我的胳膊一下子就僵了起來,緊接著臉上就浮現了不敢相信的表情,麵上變幻了幾番臉色終於是又哭了出來。我最是見不的別人哭,張口剛要說話,裏屋的門簾子便被人掀了起來,“文成哥哥文成哥哥,你沒事兒了不,我聽張大大剛才在村子裏說你醒了。你不知道這兩天我可傷心死了,害得我這些天都沒有吃下飯去,我還去把亮娃子罵了一頓”這聲音清如黃鸝,又脆又快,就像那翠玉珠子叮叮當當的落在盤子裏似的脆成,讓人聽了心裏就如三伏天吃了個剛從涼水裏拔出來的西瓜一般。我順著那聲音瞧去,一個約莫金釵之年的小丫頭便從那門簾子後閃了進來,隻見她頭上兩邊各梳著一個烏黑油亮的羊角髻,上身著白色金鼠比肩襖,下身穿那水色翡青細綢裳,腳蹬一雙榴色虎頭靴,鴨蛋臉麵,眼若飛鳳,臉上似喜又非喜,似怨又非怨,一團湮墨眉未散開,點綴在臉上如那清江裏的一汪彎月。櫻桃般的小嘴,未點丹朱便已如紅花。“晶晶你來了,是來看你文成哥哥的吧,你先和你文成哥哥說說話,我出去給你拿果子吃”“謝謝嬸娘啦,嬸娘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和文成哥哥說說話就行”話畢那婦人就出了裏屋。我心裏想,出去也好,畢竟應付一個小丫頭總比應付一個大人要容易的多。“小丫頭,這裏是什麽地方?今年是那一年?”我話音剛落,那小丫頭臉上就露出了同情的表情“文成哥哥你好可憐呀,你不會是被那水妖撞壞了腦子了吧,夫子前幾天要我們背的文章你肯定也忘了,等你上了學堂可要挨夫子的戒尺了”我心裏大急,哪有時間陪她扯東扯西的。“你別管什麽夫子了,你就當我腦子被那個什麽水妖撞壞了,快告訴我這是那裏,今年是那一年”“文成哥哥你不要嚇我,你真的什麽都記不得了?咱們這裏是夷洲傲萊國,今年是乙醜年,前幾天才過完大暑,文成哥哥你怎的甚麽都想不起來了?嬸娘!嬸娘!不好了,文成哥哥被水妖撞壞了腦子了,剛才還問我這是那裏。嬸娘你快來看看吧”小丫頭還沒等我說完話就扯開了她那黃鸝一般的嗓子喊了起來,那婦人聽到喊聲不一會兒就又進到裏屋,臉上露出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晶晶,你文成哥哥的身子還沒將養好,你先讓你文成哥哥歇歇,等你文成哥哥身子好了你再來耍好不好”那小丫頭聽了此話雖看起來萬般不情願,但還是磨磨蹭蹭的走了出去。婦人見那小丫頭離開,便對我說“心肝肉,你是不是真的被那水妖撞壞了腦袋,我是你娘親呀,你都不認得了嗎”我腦子裏此時如一團漿糊一般,實在是頭大如鬥。雖覺得眼前的事情十分詭異,但尷尬卻是十分裏占去了八分,我隻能含糊答到我頭疼的厲害,想要睡覺之類的,那婦人聽罷臉上略顯擔心,但最終還是退出了裏屋,我躺在炕上想了一番,想不出個頭緒,加上覺得渾身疲憊,一會兒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我心裏有事便睡得不是那麽沉實,迷迷糊糊的約莫躺了不到一個時辰就醒了過來,抬起手腕來想要看看時間,看到白白細細的胳膊心裏又喪氣起來。心裏隱隱想到自己可能出了問題,就不由得覺著有些悲觀,但又想到不管怎樣人活著就得生存下去,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大好青年我必須的相信科學,於是又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重新思考眼前的局麵。根據我為數不多的生存經驗來說,當你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首先要做的就是觀察一下周圍的環境。整個裏屋看上去不到20平米,高有個2米上下,屋頂還沒有吊天棚,露出黑乎乎的房梁和胡黍(高粱)杆子紮的瓦台子,看起來很是低矮,地上鋪的一水青色方磚,一進門的左手邊就是我現在躺著的土炕,炕上墊著蘆葦編的席子,席子上是一床褥子,躺在上麵覺得軟綿綿的,看上去好像是用柳絮塞起來縫的。再上麵就是我蓋著被子,被麵上繡著旭日鬆鶴圖,針腳縫的很密,看上去就是用了心思的。正對著炕的位置擺著一張小黑方桌子,由於隔的太遠看不出來是什麽木料做的,桌子上整齊的擺放著一摞子黃秸紙,還有一隻素筆,就是筆杆上的鵝毛都被磨的快禿了,使那筆看上去竟有些淒慘。牆上刷著一層白灰,隻是可能房子的年歲有點久遠,有些地方被煙熏的發了黑,看起來有點像上了年紀的老人的牙一樣黑乎乎的一塊一塊的有點讓人不太舒服。越過方桌就是一扇半開的黑色木頭楞子窗,沒有我熟悉的玻璃,也沒有鋁合金窗,就是以前老輩子農村那種木頭楞子窗,窗子上像是用牛皮紙糊的嚴嚴實實,隻是可能天氣太熱的緣故開了半扇,用窗撐子一麵一個撐住了。我看到窗戶開著,掙紮著從炕上爬了起來趴到窗戶前向外望去。首先望見的便是好一個幽淨的籬笆院,隻見那院子裏栽滿了月季、芍藥、牡丹等、真是爭妍鬥芳美不勝收。院子正中擺著一個盛滿了水的大陶缸,水麵上還浮著兩株睡蓮,不知道缸裏有沒有養上幾尾肥錦鯉,院子打掃得幹幹淨淨,看得出這家主人也是勤勞之人。籬笆門外樹著一棵不知道長了多少年的參天大槐樹,枝繁葉茂。樹上還有幾個喜鵲在上麵作的窩,隻是看上去現在被那幾隻不知名的鳥兒占了去,正在樹枝上嘰嘰喳喳的跳來跳去好不熱鬧。外麵的知了還在沒完沒了的叫著,天氣也是悶熱,但看到這幽淨的院子我反而不像剛醒來時那樣煩躁了。我再往那院子外望去,不遠處有一大片綿澤悠長的山脈,高低起伏青蔥鬱鬱,看起來煞是壯觀。我心裏納悶,中國的名山大川除了西部雪山那邊我也基本上都去過了,怎麽印象裏沒有這麽一片山脈呢,還有夷洲好像也沒聽說過,傲萊國這名字更是一點印象都沒有。還有剛才那小丫頭說的水妖,這是怎麽回事,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新青年我怎麽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呢,這世界上怎麽會有妖怪呢!那會不會有玉皇大帝如來佛祖孫悟空呀,簡直是亂彈琴。不行,沒法解釋的通,我要相信科學,一定是我在做噩夢!我要回去接著睡覺!說不定睡一覺再醒過來就一切恢複原樣了。我又急急的從窗戶邊上跑回炕上,掀開被子就鑽了進去,費了好大勁才強迫自己又重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