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晚宴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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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那個女孩兒便是我侄女,名喚左笛。左氏人丁稀少,主族三代以內就隻有她一個孩子。”
    “十大氏族小一輩裏,也隻有她形單影隻。今日我收你為親傳弟子,那你也算是她哥哥了。”
    “你若肯護她幼時不被同輩所欺,護她少時坐穩這左氏少主之位,助她將來打理好左氏,便是報答我了。”
    薛末辭仔細端詳了左相元一會兒,發現他並無應付之意,於是也鄭重其事地說道:“前輩放心,從今往後隻要我還活著,定當盡我所能護她周全。”
    ***
    左襦元攜妻女至正堂時,孫氏也到了。孫伍兩氏的府邸正好在左府一左一右,來得自然最早。
    之後其餘各氏也陸續登場,沒多大會功夫左府裏便高朋滿座,極為熱鬧。
    待左相元與薛末辭出來後,氣氛更加高漲,他們人走到哪裏都是一片恭喜之言。
    然而左笛卻無法體會這份熱鬧,不全是她不大喜歡薛末辭的緣故,主要是因為金夫子作為金氏的人,他也來了!
    來就來吧,他還不忘提醒左笛明日要交的十遍《異草錄》!
    喪心病狂!實屬喪心病狂!
    不管如何,為了這一身細皮嫩肉不受鞭撻之苦,左笛隻好含淚拖來一張小桌子,放在角落裏,於鬧中取靜,接受他的好意提醒!
    因為今日是左氏閣主收親傳弟子,又有左氏族長親自操持正禮,所以閣上堂所有學子皆隨家中親長來了左府。
    左笛看了眼不遠處同樣在奮筆疾書的付閩艙,心裏總算稍微好過了點。
    雖說她不能離席,隻能在眾目睽睽下抄書,可是想想……
    付閩艙一個外客,卻在主人家抄起了書……
    似乎更慘呢。
    正此時,付閩艙似有所感般抬起頭,尋著她的視線,從鼻腔裏吐出一聲冷哼,才又低頭繼續抄書。
    跟左笛沾邊的事果真沒沒好事!她二叔收徒就收徒吧,偏偏要在今日!
    他再次抬頭看了一眼左襦元,眸色突然暗沉了下來,拿筆的手加重了力道。
    左氏的人專是克他的!
    謝氏座席那邊,喬歸庭坐在謝長泠與謝蒙嘉中間,挺著謝蒙嘉咬牙切齒的眼神與薛末辭遠遠對視了一眼。
    謝由康餘光瞥見,回頭問他:“左氏如此大動靜,想來也是有意送薛小友進閣上堂。說來你與他都來自臨牧,可路上我怎麽見你們不太相熟的樣子?”
    “我不常出門,與他隻見過幾次。”
    臨牧處於屠戮場外緣,城中少有平靜之時,母親念他年少,恐生意外,便不許他隨意出門玩樂。
    “生為男兒,竟常年拘於宅內?”謝蒙嘉半是嘲諷半是鄙夷:“嗬!你怎麽不幹脆做個凡人罷了,還修什麽仙道?修士若都是你這個慫……”
    聽他越說越激動,謝長泠不得不出聲製止道:“三弟,人多口雜,切記慎言。”
    謝蒙嘉聽了這一聲“三弟”,更加火冒。可觸及謝長泠略顯蒼白的唇色時,終歸閉上了嘴。
    這私生子生來就是隔應人的!
    在那邊隔應完伯母又來這裏隔應兄長和他!
    ………………
    親傳弟子的拜師禮顯然比普通弟子要繁瑣。
    一禮,按理薛末辭得入祠堂拜左氏先祖。
    二禮,拜族長。
    三禮,拜師傅。
    左氏祠堂不在此地,好在左襦元帶了一個祖宗排位,以便其使完三禮。
    禮後,宴席開擺,長者攀談間不再拘束小輩。
    不過在場之人都是世家子,少有放肆之人,就算沒人約束,沒有主人陪伴,也不大可能在旁人府邸亂竄。
    眾學者見左笛與付閩艙在抄書,自然知曉指望不上她陪客,於是乖乖坐在自家長輩後頭。
    但凡事總有例外的。
    左笛才抄了兩遍,忽然視線暗了。
    “阿穆?”
    阿穆在她身側跪下,湊近她耳根說道:“小姐,盛氏張家的小公子入後院了。”
    “出了什麽事?”左笛抓緊了時間隻管低頭抄書,並不太在意這件事,隻是隨意問了一句。
    此乃左氏,就算其餘氏族的主族之人,也不敢輕易在此撒潑。
    何況是張役之?
    他那樣的身份,除非腦子有坑,否則哪敢拎不清?
    “清水那死丫頭走路不長眼,踩進汙水裏,將泥點濺到張公子的衣角上了……”她似在責怪那丫頭行事莽撞。
    可再開口,話裏滿是憂慮不忍,“她快要被張公子打死了。”
    千年前墟無大陸還算安定時,就是強者為尊的世道。凡人因體內無靈根,無法修煉,地位本就不比修士。
    自怪種橫空出世大亂墟無之後,活在靈修庇護之下,毫無抵抗之力的凡人於修士而言,更是命比螻蟻。
    清水是凡人,所以就算張役之無故打罵她,在旁人看來也不過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更何況是她做錯在先……
    左笛驀地將筆砸在桌上,小臉鐵青,可瞥見阿穆臉色發白時,不由放緩了語氣,“你怎麽不早說?帶路。”
    主仆兩人匆匆離去,阿穆邊走邊說道:“清水出事時,後院的人見張公子年幼,還以為他不會深究,哪知道他下手這麽狠……”
    付閩艙落下最後一筆,將寫滿字的紙張移開,露出下麵幹淨的宣紙,待要提筆時,突然無從下手。
    於是隨心停筆,跟了上去。
    後院。
    十三四歲的少女縮在地上,身上倒看不出有什麽傷,隻是裙衫上稀稀疏疏落了幾個鞋印。
    可她的嘴角卻鮮血不斷,胸口的起伏逐漸減弱,神色間全是痛苦絕望。
    少女不遠處跪的三個婢女伏在地上,身子細微可見顫動,心中除埋怨恐懼之外,還有少許憐憫。
    怨的是這個名喚清水的丫頭找死也不去遠些地方,累得挨近她的人都礙了貴客的眼。
    憐的也是這丫頭,貴客雖小,卻是修士,幾腳踢下來已讓她奄奄一息。
    懼的是貴客頗有幾份遷怒的意思,她們恐怕也逃不過。
    “還真是命賤,本公子才踢了幾腳就起不得身了……”張役之話裏滿是不鬱。
    他凝起玄力,幻出一根土刺,泄憤般甩過去,“沒用的東西,死了算了!”
    突然!
    一支冰箭橫空出世!
    趕在土刺紮進少女身體之前,將它攔腰射斷!
    張役之見此,麵上一派天真,話間滿是不解,“左學者,你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