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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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膊被牢牢箍著,楚陌一點都不可憐皇帝:“您對著下臣哭訴沒用的,得去先帝那嚎。他該早點立您為儲君,如此您也能及早蓄勢,繼位即大權在握也不會朝野不穩。”
“父皇都走了,咱能不能饒過他?”他一回來,景易這心裏就實在多了。以前常聽說誰誰揣度聖心,可到了他這,除了回鄉的楚陌,滿朝文武怎就沒一人懂他的心?
他想搭台子唱戲,都沒個幫手。
“那就去賢太妃的慈安宮哭吧。”楚陌試圖抽回臂膀:“問問她怎麽把您生得這麽晚?若是早幾年出生,說不定先帝早立東宮了。”沒抽回膀子,再回首看緊閉著的殿門,意思明了。
景易悲傷得不能自已:“母妃現在不耐煩見我,她正想法子幫我對付慈寧宮那位。”不過照她那性子,這法子估計要想老久。他壓根就沒指望過她。
“那就隻能怪您自己了。”楚陌見地上攤著的都不動彈,隻能起步,拖著皇帝往殿門那去:“做皇子二十一年,除去十五年少不更事,剩下六年,您都幹什麽了?”
躲事。他沒想當萬歲,隻望做個閑散親王,讓皇帝養著。要是命好,活到百八十歲,做個活祖宗那就更得意了。小皇帝見了他都得乖乖行禮,這多美!景易到今天都沒想通,他到底是怎麽入的父皇眼?
“陌啊,你能別再剜我的心嗎?”
“無意剜心,下臣說的都是事實。”楚陌走到殿門口,才要抬手去拉,小尺子就跑了過來。
“狀元爺,還是奴才來吧。”
一見光,景易就立馬鬆開了楚陌,收斂神色,雙手背到後,清了清嗓子。攤一地的黑衣人全“活了”,拗起飛閃。眨眼間大殿裏已恢複成之前模樣,似什麽也沒發生過一般。
“楚愛卿,恭喜你要當爹了。”
“下臣多謝皇上。”殿門大開,楚陌返身:“皇上還有事嗎?下臣太爺和嶽父、嶽母來了京裏,內子娃才上身,勞累不得。下臣得回去安置幾位長輩。”
“你可真忙,”天下第一忙。景易抬手摸自個的臉,曾經這裏很飽滿,飽滿到都不見骨。現在骨頭線條子都分明得很,這都是勞的。
輕嗯一聲,楚陌語調平靜地說:“下臣乃家中獨子,沒有誰可以分擔,忙些是應該的。”
說得就好似他頭上有一大群長輩要顧。景易都想分兩兄弟給他:“朕也想體會一下當獨子是什麽感覺。”那必定快樂無比。
楚陌輕眨眼:“獨子當不了,您可以先試著當位暴君。”
終於有一句話說到他心裏頭了。景易斂目:“他們敢在朝堂上蹦躂,不就是覺六部不穩,我威勢未成嗎?”
“他們忘了這裏是京城,您承繼了大統,手裏握有皇帝的暗衛營。另,京機衛統領魏茲力已經效君。現在的京城,完全在您的掌控之中。”楚陌彎唇:“他們不清楚這些嗎?非常清楚。可為何還敢呢?無非是覺您不敢妄動。”
景易笑了,他不敢嗎?他當然敢,隻是忍一時罷了:“我若是動了…”
“就大動,讓他們徹底明白一個理兒,君要臣死,臣必死無疑。”楚陌鳳目幽深:“名聲壞一時,但定了朝綱,再有亂紀者,就照著來。”垂目下望金磚,“新舊更迭,必經血祭,有史可證。”
“善之,你相信我會是個好皇帝嗎?”景易眉眼柔和。
楚陌沒遲疑:“相信。”從他為南徽三千百姓紅了雙目時,就可看出了,“也許您未必有先帝的勤政,但心中愛民,智謀不弱,眼有大局。下臣以為您再努力努力成為一千古留名的明君並非難事。”
這話說得他整個人都輕飄飄的,景易不自覺地理了理身上的龍袍:“善之,你懂朕。”他此生,得一這樣的知己,夠了。
“選儲君,就不要學先帝了,早定早教養。”楚陌瞅著皇帝那張瘦了的臉,想其必是活不過他與安安。一代明君不夠,那就再來一代。他希望安安在,盛世在。
一把抓住楚陌的手,大力拍了拍,景易激動道:“你太懂我了。”他在給父皇守靈時就想好了,若有那命,最多為老景家賣命三十年。三十年後,就該輪到他兒子了。
“也不怕你笑話,我已經觀察我家小大好幾天了。”
“挺好。”楚陌真覺他應回府了:“皇上,您還有旁的事嗎?”
“有。”景易眼巴巴地看著楚陌:“咱們定個娃娃親吧,若你娘子這胎是個閨女,就……”
楚陌臉一冷:“皇上,輩分不合。”他雖不認老和尚,但老和尚確實是他師父。
“我就是說說而已。”景易立馬打住,他也是聽小尺子講楚陌娘子長得美。一美加一美,他倆生的娃肯定也美。他隻是想給小大娶個漂亮的媳婦:“我觀察我家小大幾天,越看越覺那小子隨了我。”
“您想他不隨您?”楚陌不願再逗留了:“皇後娘娘知道您有此想嗎?”轉身起步,“下臣回府了。”
景易追上兩步:“陌啊,你明天要上早朝,別忘了。”沒等到應聲,他也不惱。看著人遠去,叉著腰挺肚大吐一口氣。小大,爹再幫你物色旁的漂亮女娃。楚小奶奶,你就別想了。
曾伯祖也是,七十餘歲才收徒,還收個幾歲的奶娃子。自己做活祖宗不夠,楚陌今年才二十一,也跟著他成景家活祖宗了。
父皇病逝的那一天,他接了聖祖遺詔。遺詔明令,程隱太子崩逝,以帝大儀葬,其若有後嗣,承親王爵,世襲罔替。親王封號,宣文。
外頭不知“宣文”之意,但朝中重臣,宗室都曉宣文乃聖祖的小字。聖祖自取的,極少用,有小印存在太極殿。
聖祖到死都惦記著嫡長子。父皇走時留話,若善之在西北建功了,夠封爵,就賜“宣文”二字。那位會懂,不多求,隻望其往聖祖帝陵祭拜。
汪香胡同小楚府,今日熱鬧。不但主子回來了,老太爺、親家也來了。後廚房裏,白煙往外湧。吉安東西廂來回跑,都幹幹淨淨,也沒什要收拾的。老太爺帶的箱子大半進了庫房,夏秋衣收到櫃裏,冬衣要拿出來翻曬。
人在堂室打了一套拳法,可以活動開,便笑嘻嘻。
東廂有吉孟氏,手腳利索,再有辛語幫忙,也很快理好了。床鋪被褥都是新的,過過水。桌上茶壺一整套,壺裏泡著茶,倒了就可以喝。
楚陌回來時,他們才用過飯。吉安起身:“給你留了菜,趕緊洗漱吃飯。”
目光停留在曾孫癟癟的腰腹,楚鎮中微蹙眉:“皇上沒給你飯吃?”不是紅人嗎,怎一口飯都混不上嘴?
“早過飯點了。”吉安笑著淘洗方巾:“估計皇上以為相公吃過了。”
他才不願留宮裏用飯。楚陌手摁進盆裏,由媳婦搓洗:“明日我要上早朝了,”寅正就得起。今日進宮,他試過了皇家暗衛的身手。那些暗衛本事雖沒全拿出來,但他心裏有底了。
去西北監軍也好,等平了亂,他就再建幾個馬場。漠遼皮毛、寶石都上層,他要弄點銀錢來建個小暗衛營。
不為旁的,隻護他在乎的人。
“我給你留意著時辰。”洗好手,吉安給他擦了擦臉,將散落的散發藏入發中:“你也不用急著趕回,太爺、爹娘屋裏都收拾好了。”目光落在肩上,眼睫一顫,那裏有個細小的口子。
切口齊整,明顯是利刃劃破的。
楚陌就知道她會發現:“剛跟人切磋了,點到為止的那種。”
舒了一口氣,吉安有數了:“贏了嗎?”
“贏了。”
看閨女女婿這般往來,吉孟氏心裏歡喜,又不由暗罵兩句然丫頭。夫妻間的相處沒那麽難,首要便是把彼此放在眼裏,至於能不能入心竅…那就看人了。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在一個“敬”字。
老頭子已經寫了信,請方管事托人送往南延。他們盡了該盡的心,別的由命吧。
隻兩老不知,吉欣然已去了。現吉誠一眾正在齊州府詹家理論,棺柩擺在朝雲院小園裏,身子肥胖的黃氏趴在棺木上痛嚎:“我的囡囡啊…你要疼死娘嗎?十八歲啊,你才十八歲啊…天殺的孽障,喪良心的狗東西…就這麽把你給害了呀……”
今日譚靈芷也來了,是隨她祖父、祖母,父親一道來的詹府。詹雲和一臉憔悴,跪在吉誠跟前:“大伯,我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雲和沒一句怨言。”
“毒婦害了我孫兒,你們還有臉來?”詹母唐氏眼腫得跟胡桃似的,一肚子怨氣,撲上去打兒子:“當初我不許你娶那毒婦,你就是不聽我的…現在可好了,一個家全被她鬧沒了。喪門星…”
“你這話說給誰聽呢?”洪氏忍不了:“誰是毒婦、喪門星?今天的惡果是誰造下的,還有人比你清楚嗎?兒子都定親了,你還接了已及笄的娘家侄女來家中住,一次又一次促他們單獨相處。心思髒得我都沒臉說。
一個黃花大閨女爬了表哥的床,兒子新婚不滿月,你就逼著兒媳婦給兒子納貴妾。貴妾懷了身子,你還瞞。瞞到最後,落到這結果你滿意了?我們家人死了,身邊沒一個親近的,真的是任你們話說。
說嫡妻害貴妾,說嫡妻殺庶長子…有證據嗎?把證據擺出來我們大家評評。”
“這裏是詹府,沒你們說話的地兒。”唐氏是實看不上吉家這些泥腿子,他們都跟那毒婦一般無禮。
坐在主位上的譚誌敏擰著眉,二兒不欲退親,他隻能來這做調和,希望此事別鬧出大動靜。但瞧兩家話術,卻不像是要好說。
“是沒我們說話的地兒。”朱氏衝唐氏道:“自詹雲和和欣然定親那一天起,你就恨著我們家。想退親沒理由,便招了不安分的侄女來家中住。說欣然害妾室、害庶長子,我還說是你聯合妾室自導的戲法,潑嫡妻髒水,借此休了她。這樣你那侄女,不就可以上位了?”
“滿嘴胡言,我悅兒都瘋了。虎毒不食子啊…孩子是她的命……”
“閉嘴。”滿頭銀絲的詹家老太太拄拐杖,由兒子扶著走進院,手撫上棺柩,老眼裏含淚:“你個傻女啊…是我詹家對不住你。”
“娘,”唐氏身子晃蕩:“悅兒都……”
“她活該,”詹老太太怒目向兒媳婦:“都是你造的孽。”都什麽時候了還強硬,她真當吉家沒人了。楚陌已經被新帝急召回京,再怎麽不對付,吉欣然也是吉安人的嫡親侄女。
人死了,多大怨結解不開?楚陌夫婦不會什事不管。吉家來人,明顯是不願背惡名。目光落在跪著的孫兒身上,這也是個不省心的。
黃氏肥厚的掌拍打著棺柩:“不孝女啊,你睜開眼看看…死無對證了,真的什麽屎尿都往你頭上栽。娘疼死了…你就這麽走了,娘可怎麽辦嗚哇…老爺,你趕緊回來……”
耳裏充斥著哭嚎,譚靈芷微頷首,留意著信旻。今日回去,估計黃氏又得恨了。吉家在州府沒產業,人來了,是她做了安排,請他們到娘在西區的宅子裏住。黃氏是前天才趕到。昨日她去給吉大伯、吉二伯請安,其就差沒當著麵兒甩臉子。
吉欣然的死,她也攤上點罪。誰叫她住在州府,又是知州的孫女?怪她沒護住大姑姐。
譚靈芷也不氣,拿黃氏當笑話看。哭嚎半天,一句有用的話不說,全讓大伯娘、二伯娘在前殺,她可真會討巧。
她多傷心?譚靈芷不清楚,但憂心黃氏肯定是有,憂自個的以後。畢竟最向著她的閨女,沒了。剛詹母那般說話,黃氏作為吉欣然的親娘不該衝上去撕爛她的嘴嗎?
人都死了,還毒婦、喪門星地叫,詹家就這樣了事的?她是尚沒嫁進吉家,今日這場麵不好開口。若…自個是信旻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定要問問詹母,有沒有善待過吉欣然?
婆母不慈,也是惡因。所有過都栽在死人身上,哪有這樣的理兒?
既然詹家老太太和詹父來了,譚靈芷還是想提醒一句:“大伯,姐姐去了的事,是不是該往京裏送個信?”
跪著的詹雲和,眼睫一顫,他是萬萬沒想到悅兒會瘋得殺了吉欣然。妾室殺妻,足夠禦史台彈劾他了。
詹家老太太提了拐杖就衝進了屋抽打兒媳:“你哭什?雲和不喜悅兒,直說拿她當親妹妹,是你…都是你這蠢婦,為了一己私利,給孩子下了髒藥。沒有這出,孩子房裏幹幹淨淨,都和和睦睦。我的欣然啊…祖母太心疼了……”
祖母自爆家醜,斥娘不慈…詹雲和嘴裏泛苦,他娘確實不慈。
吉家幾人沒想其中還有這事,原來詹雲和和唐家女兒好上,是因被親娘下了髒藥,不得已為之。譚靈芷看著這出戲,人老成精,想必是來朝雲院時就已經思慮好罪過誰背了。
被母如此對待,詹雲和倒成可憐人了。
京裏,楊小爺悶了不少天。漠遼大軍壓境,家裏氣氛凝重。他也擔心祖父和二叔,焦急地等著楚小叔、楚小嬸回京,想問他們拿主意。好容易把人等回,估著小楚府差不多拾掇好了,牽了從西北運回的小馬駒找上門。
吉安正給楚陌縫衣,門房來報說前頭楊小爺來了,趕緊讓辛語去請進來。兩月餘沒見,小墩子都瘦了。
站在西廂簷下觀棋的楚鎮中,歡喜小胖子,瞧他牽著匹小馬駒,更覺順眼。男娃子,就該這麽樣。正下棋的楚陌,看安安步下台階迎楊小爺,立馬丟了子,快步過去截下楊小爺。
“你怎麽把馬牽進院子裏了?”
“楚小叔,”楊寧非眼裏泛淚光:“我擔心祖父和二叔。”
楚陌摳走了他緊握著的韁繩,交予辛語,讓她將馬送回永寧侯府:“這不是你該擔心的事,有此工夫,還不如多蹲兩刻馬步。”
“可我就是忍不住會擔心。”楊寧非蹲下身,雙手拖著下巴,抽抽噎噎了起來:“老太君都愁得吃不下飯了。我娘說二叔還沒成親,我爹想叫二叔回京,換他去。他說他膝下有子。在京機衛南大營的小叔,前兒還偷跑回來,他想去遼邊找祖父…我好想快點長大。”
吉安上去捏了捏楊小爺的小道髻:“你要相信你祖父,他是曆經百戰的大將軍。”每年寒冬來臨,漠遼胡子就會打馬挎彎刀踏過衡滿河,南下搶掠。永寧侯鎮守西北邊境,負責整片遼邊安寧。
說他曆經百戰,是一點不過。
“可…可我最近總做夢,夢到我祖父身陷火海。”他都不敢跟家裏人提,仰首望向楚小叔:“朝裏好些人都想你去做監軍,你帶上我好不好?”
“你祖父、二叔不會有事,老和尚在遼邊。”楚陌毫不憐惜,拎起他就往府外丟。哭哭囔囔的,他媳婦看多了,萬一再生出個哭包,他找誰去?一回頭,就見西廂屋簷下幾雙眼睛盯著他。
楚鎮中沉著臉:“北邊要打仗了?”
皇帝急召他回來…吉忠明想到善之之前說的“切磋”,心不由地往下墜。剛那小娃說監軍…善之要去西北監軍?
倒是吱聲呀,周老管家都急死了。吉孟氏上去扶住閨女,看樣子她是早知道了。
“嗯,漠遼三十萬大軍已經壓境了。”楚陌瞧幾人變了臉色,勾唇笑之:“最多三天,我就要攜旨啟程。”皇帝的密旨都準備好放龍案上了,還能晚嗎?密旨一到西北,永寧侯就不會再守…借戰詐死,領有數的精兵往南徽。
這是一盤大棋,下贏了,新帝的龍椅就坐穩了,其他小打小鬧都翻不起大浪。
“安心去吧,我幫你看著家裏。”吉安抓住他的大手。楚陌回握:“等我回來,咱們就換大宅。”他看上老和尚親王時居的賢王府了。
“那你要用點勁兒了。”楚鎮中恨自個年事已高,不然定領那幫子老兄弟再赴遼邊劫胡子。這次不為銀錢,隻想擁太平。
楊寧非匆匆跑回鬆寧堂,將楚陌的話說予老太君:“老和尚是誰,他很厲害嗎?”
“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厲害極了。”老太君抱著曾孫,開始給他講古:“前朝末帝昏庸暴戾,十年八次增賦稅,豢養男侍,驕奢淫逸……”
這夜的京城多少人未能安眠不可知,隻曉翌日東午門外百官多是眼下泛青。楚陌幾乎是踩著鼓聲來,未站定宮門就開了。楊淩南回首望了一眼,心裏滋味難言。
不出意外,楚陌赴西北監軍的事今日就會定下。西北…漠遼三十萬大軍,他父對陣都未必能勝,楚陌…能活著回來嗎?
老太君說程隱太子現就在遼邊,這是目前他聽著的唯一一個好消息。可程隱太子也年近九旬了,他不能再上馬赴沙場點兵了。楚陌頂得住事兒嗎?
太和大殿裏沉寂,楚陌滴水研墨,神色平靜。張仲依舊站在文官首位,他也不避著,對楚陌流露出極為欣賞的神色。
楚陌連抬首望一眼的興致都沒,墨研好,聞太監唱報,“皇上駕到。”
百官跪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沉著一張臉的景易快走到龍椅,坐下抬手:“眾卿平身。”
“謝皇上。”百官站起,尚未退到殿旁,就有三兩大臣爭先出列,其中就包括張仲。不過他沒能搶到先,宗人令恭親王大言:“皇上,皇太後斥您不孝,昨夜在太極殿哭先帝,訴您有負天下百姓。您可有什話要說?”
不等景易開口,禮部給事中朱林接上話:“皇上,白日見六品小臣,實不該緊閉清乾殿殿門。外界流言已甚囂塵上,皇上應慎行。”
張仲再言:“皇上,現楚修撰已經回京,監軍之事是不是該有定論了?”
“皇上,”楚陌看向朱林:“容下臣問禮部給事中朱大人幾句話。”
“準,”景易今日帶了他父皇的碧璽珠串,撚著玩,眼底是從未有過的黑沉。
朱林持玉圭的手收緊,早聞新科狀元巧舌如簧,今日他定要讓其啞口無言。百官屏氣,皆等著,這朱林可是出了名的善辯,不知在楚陌手下能過幾招?
擱下毛筆,楚陌問:“朱大人,我不在京裏兩月餘了,不知外界又多了什麽流言?”
“楚修撰會不清楚?”朱林嗤笑,滿是不屑。
楚陌蹙眉:“清楚還用問你?”
“你做過什麽,心裏沒數嗎?”
“活了二十一年,我做過的事數不勝數,不知你指哪一件?”楚陌也不去看旁人,就盯著那長臉朱林。一個從六品禮部給事中,小官大膽。他有點信皇帝所言了,這些人都沒把新君當回事。
朱林瞄了一眼殿上,目光掃過站在前列身著團紋冕服的幾個王爺,右眼皮抖跳了兩下,心裏鎮定:“你來見,皇上都屏退左右。昨日更甚,竟閉殿門近一個時辰。”
“這犯了那哪條律法?”
“沒違律法,但不合規矩。”
楚陌輕嗯了一聲:“什麽規矩?”
“皇上為自身安危,見臣子不該屏退左右。”
“這是誰定的規矩?我怎麽沒聽說過?皇上召近臣說密事,不得屏退左右。你能確保那左右的心是向著皇上的嗎,嘴能完全對外閉上嗎?”
“楚修撰何必裝糊塗?你算哪門子近臣,最多就是個寵臣罷了。”朱林直斥:“你媚君惑主,攪亂朝綱,現最該做的不是在此與我對峙,而是該跪地自請戴罪立功,赴西北監軍。”
楚陌斂目:“赴西北監軍可以,但不是戴罪立功。你說我媚君惑主,可有證據?無憑無據,我倒要問問吏部,這樣的給事中是誰授的?紅口白牙汙君清名,言無根據,胡亂扯皮,誰給你的膽?我再問你一句,京中有何流言?”
“我乃君子,那樣的髒汙之言實在說不出口。”
“你說不出口,那就指出你都聽誰說過流言,讓他來說。”楚陌彎唇:“我也很好奇是什麽髒汙之言。皇上乃天子,坤寧宮住著皇後,皇後宮裏還養著大皇子。我亦有心悅的妻子,自為官以來行事坦坦蕩蕩。
你說皇上見我都屏退左右,卻忘了我見皇上都是在清乾殿。除卻昨日,之前幾回先帝、禦前首領太監也在。如此淺顯的事,你一個禮部給事中卻辨不明,用你這樣的人,前吏部尚書嚴啟,前吏部侍郎葛銘已都是失職,都有罪。
現在我也予你一句忠言,趁著能喘氣,盡早戴罪立功說說朝中還有誰在傳?”
朱林心裏慌了,右眼皮不住地跳。
對,就該這麽抽他們。站在兵部尚書後的魏茲力,興奮地咬著牙。暗裏叫囂的那些人呢?快點都出列,別為難朱大人挨個點名了。看皇上會不會剁了你們?
等了幾息,景易幽幽道:“沉默如此久,看來朝裏不少人都在傳。朕聽你們說了幾回了,一直不明到底是什麽流言。政務繁忙也沒心問,想流言止於智者,不料是朕天真了。”
“皇上…”朱林想說什,但卻被景易抬手打住:“朕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若不說實話,那麽這也是你最後一次開口了。”
音一落,禦前帶刀侍衛已出現在大殿之外,立時間滿朝噤聲。朱林撲通跪地:“皇上饒命。”
“這就是你要對朕說的?”景易大眼一凜,不再猶豫:“剝去他的官服,拖到午門外亂棍打死。”
“皇上饒命,臣說臣都說,”
“金口玉言,你已經沒機會了,拖出去。”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