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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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馬疾馳,一路向西北。夜來休憩半宿,旭日東升時,入鏡遼邊。背後徒來黑鷹,自他頂上掠過,展翅在前。一聲啼鳴引得楚陌座下馬兒不由加速,不多會,隱見虎口矮崖崖頭。
    追著黑鷹,楚陌俯身貼在馬背上,兩刻抵近虎口矮崖。崖頭上盤坐著一老僧,聞馬蹄聲,老僧慢慢睜開了眼。黑鷹揮翅向上,繞矮崖盤旋了兩圈,落在不遠處的碎石上。
    “律,”楚陌拉韁繩,停下馬。崖上老僧正是方圓,見著徒兒也不矜持,右掌擊地,翻身下了崖頭,輕巧地落在馬前,老眼慈祥,細觀徒兒麵目。
    楚陌冷著張俊臉,由著他看,眼神也不躲閃。快四年沒見了,老和尚除了腦袋上多了一茬半寸長的白發,別的沒怎麽變。
    “你是要還俗?”
    “老僧都這把年紀了,還不還俗,日子還能過出兩樣兒?”方圓抬手摸上馬臉:“你也下來,讓小黑歇息會兒,去吃兩口嫩草。”吉家閨女真的是一點沒愧對她這姓,才與臭小子成親一年,便點亮了他的魂火。雖尚未喚醒他的仁善之心,但死小子好歹脫離了“行屍走肉”。
    楚陌望著前路,靜默兩息,依言下馬。黑馬甩著尾巴,慢跑向山陰處的草叢。臭小子比他高了,方圓彎唇:“要做父親了。”
    輕嗯一聲,楚陌從懷裏掏出老舊的令牌:“還你。”
    下望那令牌,方圓眼神深邃,看似沒情緒,但細品又甚是複雜。並未收回,臉撇向一邊,看紅豔的朝日。十九年前在遊曆到陝東時,他心頭莫名一緊。這突來的一緊,叫他靜坐遲陵縣寒因寺陋室觀星兩年,工夫沒白費。
    悟出異端後,他往北行去,尋到了楚田鎮。裝潦倒試探,發現七殺仍存一絲淳善,欲收之為徒。可…方圓老耷拉下白眉,流露出了脆弱,可那小東西看不起他。說老和尚連飽腹都做不到,能教他什麽,教他化緣嗎?
    他一出了名的大師,竟被個四歲稚童給堵住了嘴,別說自個的老臉了,連著師父正同的體麵都被他一並給丟光了。好在離京時,他還揣著塊用金子錘出來的牌子。
    臭小子拿到牌子,還用小手掂了掂,說算他五兩金。然後…他就賴楚家了,吃住到五兩金耗完。都十七年了,他以為臭小子早把這東西融成金錠子了,沒想今日還能再見到。
    “你收著吧。有它,哪天就是老僧圓寂了,也沒人會懷疑你的身份。”
    身份?楚陌眸中波光一晃,輕眨了下眼,將令牌塞回懷裏:“你在此等我,可是有什交代?”身份尊貴如他,一著疏忽,不也癡狂半生?虛名罷了,有什麽用。
    沉默幾息,方圓搖了搖頭:“沒有。”對這個徒弟,他不放心但又極信任。理著身上的新袈裟,輕笑道,“新帝讓楊瑜西敬上的,”豎起兩指,“兩件。”
    楚陌看老和尚歡喜的樣兒,竟不知他還在意衣著:“師祖死了快四十年了,你為何不還俗?”他六根未盡,留在佛門,也是佛門之悲。小時,他可是親眼目睹老和尚殺雞、吃肉、喝酒。十歲時,他還見過他殺人。
    “老僧也想還俗,可一直沒個合適的理由。”方圓耙了耙腦袋上的發茬:“總在外遊曆,都沒遇著一個與你師娘一般好的女…”
    “師祖死時,你都年過五旬了。穿著一身破僧衣,晃蕩在外,別說姑娘了,老嫗見著你也就至多往缽裏丟三個銅子。”楚陌勾唇:“若破色戒才歸俗,那你與佛是天長地久無盡頭。”
    方圓冷眼瞪著他:“你話太多了。”有空挖苦年老的師父,也不自省一番,“老僧都沒見過新帝,新帝都知道給老僧準備兩身袈裟,你呢?傳你一身武藝,教你兵法,你都孝敬為師什麽了?”
    “我當你是個出家人,心無貪嗔癡,一念修禪,不思身外物。”楚陌說得正經。方圓卻想把他狠打一頓,跟著吃肉喝酒的時候,怎不念他是個出家人?話說回來,臭小子酒量還是他給練出來的。
    “軍餉哪去了?”
    楚陌濃密的眼睫下落:“往南了。”楊瑜西劫了趙子鶴的存糧,朝廷這邊暫時也不會下撥南風軍的軍餉。他算計過,一旦永寧侯楊文毅陣亡的消息傳開,趙子鶴必動。倉裏沒糧,北上攻城,城中有人就有糧。
    西北有漠遼,大景又內亂,西疆、南夏再難也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掠食中原的機會。故永寧侯父子在擒了趙子鶴奪了南風軍兵權之後,八成就要立馬調頭打西疆、南夏。
    南徽沒糧不行。而遼邊…楊瑜西明知道西北要亂,他運去的糧草絕對比上報朝廷的要高一成到兩成。
    方圓笑了,臭小子想太平就好:“西北四十六地倉全滿滿當當,足夠北伐軍吃用到明年秋。”楊家二小子不止劫了趙子鶴的軍糧,還在江南分批買了一百萬擔,其中三十萬擔存在了江寕地倉,旁的全運抵了遼邊。
    “你們遇劫了?”
    “嗯,”楚陌扭頭看向還在吃草的馬。
    方圓沒見著糧車便已猜到:“你使了九龍令。”趙子鶴做夢也想不到,他要劫的北伐軍軍餉往南了。
    “不然呢?”楚陌麵上平靜,沒有九龍令,常威俠就是死也不會同意偷換糧草。滅族的罪,誰敢擔責?不過懷裏這東西,他覺…不可再用了。雖不清楚老和尚他爹為何要鑄九龍令,但他卻知九龍令並非好東西。
    沒有君王會喜歡它。
    “我該走了,今日要趕到北望山嶺。”
    方圓沒攔:“一切小心,萬不要輕敵。此回領漠遼大軍的主帥有二,北漠的完顏清河,東遼北院大王忽立瞑,都是悍將。他們還組了五萬騎兵,可見強勢。”
    “知道了。”楚陌招來馬兒:“你也別在遼邊留了。”
    他是該離開了,方圓望著徒兒遠去,麵上漸漸冷漠。窺伺吉星的變數死了,近日竟又來了一顆,那星宿命貴,乃三奇。三奇自身與眾不同,若能得貴神助,必能展露奇能異巧。
    貴神?若無血煞,善之屬一。吉安腹中子,天乙屬二。一屋之下,存兩貴神,三奇若是能入主,貴比鳳命。又是三奇來襲…方圓緊斂雙目,他的妻兒就是喪於三奇之禍。
    若沒猜錯,此回給三奇斷命的就是藏了快六十年的應天老妖僧。除了他,沒有人會盯著吉安,一而再地插手妄圖削弱她的命勢。沒有了變數,竟引三奇,故技重施。可應天…楚陌不是景程隱,他經曆過極惡之事,沒有憐憫之心。
    “應天,不活剝了你,我方圓絕對不會脫下這身僧袍。”他要拿妖僧的皮祭枉死的妻兒。
    京中碎花胡同謝府梓桐苑正屋內室,一女身著裏衣坐在妝奩前,看著琉璃鏡中的自己,蛾眉杏眼,鼻梁挺直,唇豐潤。抬手輕觸耳鬢,側臉細瞧。凝眉嘟嘴,嬌憨十足。
    垂目下看放在桌台上的簽,這是她年前隨母回京,途經猛州府檀山寺求得的。簽上寫:鴛鴦飛入鳳凰窩,纏尾盤旋上梧桐。
    因著鳳凰、梧桐四字,母親急急讓她將簽收好,沒讓拿去解簽。雖未解簽,但簽文擺在這。她求的是將來,單從字麵看,可知“夫榮妻貴”。再往深裏想,鴛鴦飛入鳳凰窩,這是指結緣貴人。纏尾亦作“交尾”,盤旋上梧桐,梧桐鳳棲。
    這簽,母親不允許她外泄,全因長姐謝紫妤乃雍王妃。要成鳳,也該是長姐成鳳。她雖無意,可聽母親那般話,還是不免有些傷情。看了半年,自己也想通了。
    隻才要淡忘,卻又被挑起。昨日母親攜她往輔國公府,輔國公二夫人薛氏是母親閨門密友。說是姐妹久未相見,小聚敘敘話,實則是替她相看。輔國公二夫人…對他們母女客道是客道,但並不熱絡。她是沒瞧出其有結親之意。
    想想也覺正常。薛氏丈夫,京機衛統領魏茲力,已投了新帝。而他們家呢?長姐是雍王妃,雍王現被拘禁在皇陵。
    薛氏隻要不傻,就不會與謝家往來過密。至於相看……那也是多年前的一句閨中戲言,怎可當真?
    母女回府,馬車不慎撞了一老僧。聽嬤嬤說老僧一隻眼瞎了,她可憐他,便施了一錠銀。不想那老僧拿了銀,走至馬車窗邊道:“既拿了銀,本尊便破例一次,予姑娘批一回命。”
    聞言,母女隻覺好笑,但當老僧說出“鴛鴦飛入鳳凰窩,纏尾盤旋上梧桐”一話時,她們大驚失色。隔著車廂,母親問了話。
    獨眼老僧倒沒賣關子,知無不言。最後她們再想予些銀子封口時,老僧卻說,“望姑娘上得梧桐時,能心懷大仁,安濟蒼生。阿彌陀佛…”人遠去。
    回到府中,母女相顧無言。當時得了這簽,兩人都以為,她要與長姐共侍一夫,亦或她入新帝後宮。全沒想到…兩者皆不是,原她八字天生帶貴,隻這“貴”似菟蘆,需攀附其他貴命,才能上梧桐。
    貴命,京都東城住著的全是貴命。老僧掐指算了,與她適配的主在東極角上。那不就是汪香胡同尾?汪香胡同尾的小楚府,文王轉世,吉星高照,天乙相隨…實實在在的鳳凰窩。
    謝紫靈愁眉,接下來她也不知道要怎麽做?鴛鴦飛入鳳凰窩…雄鳳雌凰都齊了,她一野鴛鴦能插得進去嗎?
    纖指再撫皙白的臉蛋,聽說楚修撰的妻子是個美人,也不知有多美?新科進士遊街時,她想去瞧的,可母親聽說三鼎甲都已有家室,便沒允。倒是有丫鬟去湊了熱鬧,回來恍惚了半月。
    昨日母親給父親去信了,也不曉會是個什打算?依獨眼老僧之言,雍王是別想那位置了,因為“文王”另有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