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姿神情狀若癲狂，下方的季長風眼裏也閃過一絲遺憾，如果還能再去……

    但是…..

    她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殿下，天快亮了。”

    是啊，天快亮了，就算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晚上能趁夜摸黑行事，但是卻萬萬不能放到明麵上。

    天一亮，五城兵馬司是不可能不驚動的了。

    鳳姿狠狠看了一眼天邊，那一絲魚肚白，僅僅是一絲，這時候也仿佛明晃晃的在嘲笑她的失敗。

    天快亮了啊！

    “不，不，還沒有完全天亮，聽本王的命令，再去，再去，一定要把她殺了！一定要把她殺了！”鳳姿說著激動的站起身來，一拍桌子，身上的怒氣不甘和怨憤，一波波的湧上來，也一波波的放射出去。

    癲狂之後更加癲狂。

    到這種時候，基本上已經可以說是不死不休的了。

    “給本王去啊！去啊！你給本王去啊！”

    鳳姿目眥欲裂，一想到那個人居然沒死，一想到自己這麽多的準備居然全部都成了空，一想到鳳帝可能醒來，那時候她將要麵對的局麵……鳳姿抓著季長風的雙肩猛烈搖晃。

    “去啊！去啊！你怎麽還不去？聽不懂本王的命令啊！”

    一手甩她的胳膊，一手指著門外，示意著她也推搡著她。

    季長風一動不動，任由肩頭上抓的緊緊的。

    “你怎麽不去？你怎麽不去？還有最後的機會，最後的機會，一定能殺了她！一定能殺了她！”

    鳳姿嘴上喊叫近乎哭號一般，看向季長風的沉默，眼睛裏卻已經有了判斷，忍不住就後退一步：“去，去啊！”

    “你給本王說話，回答本王，本王讓你去，抓緊最後的機會，去啊！”

    季長風抬起頭：“沒有機會了。”

    “你說什麽？”

    鳳姿的手垂落下來。

    季長風垂下的眼瞼慢慢抬起來：“殿下，沒有機會了，我們沒有機會了。最後的機會，已經過了。”

    “不可能，不可能！長風你別逗本王了，本王準備的都是好手，怎麽會沒有機會？”她臉上猶自不信，看了一眼外麵昏沉的天空，早春而已，鳳都的春天還仍舊春寒料峭，就算是天亮，也還有好久的功夫。

    從第一絲魚肚白，到第一絲霞光，這中間還有機會呢！

    “你看，天還沒有完全亮，還來得及，還有機會的，快讓人去，快！”鳳姿聲嘶力竭。

    季長風抬起頭，一雙眼睛含著一絲絲的無奈：“殿下，沒有人了，沒有機會了。”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鳳姿提起季長風的衣領。

    季長風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們沒有人手了。殿下，放……”

    “不，不可能！”鳳姿鬆開手，全是不敢置信，“不可能，那麽多人，確保了萬無一失的，怎麽會沒有人？不，不會的，季長風，你是在騙本王不對？”

    季長風沉默了一下，看著在屋子裏踱步幾近暴走的睿王，張了好幾次口，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就算是她，也是明白的，到了這種時候，隻有你死我活。

    在她們第一次進攻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退路，但那時她們還想象著成功。可事實卻是如此的血淋淋，如此的狼狽不堪，當然，是她們狼狽不堪，不成功，便成仁。

    這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殊死博弈。

    本來以為誌在必得，沒想到卻是陰溝裏翻了船。

    一切就這樣戛然而止。

    璟王鳳傾不死，留在她們麵前的，就是她們要死。

    你死了，才能我活。

    皇位爭鬥，那有什麽真正不見血的。

    “怎麽會失敗？怎麽會失敗？”鳳姿腳步匆匆，在屋子裏暴走，時不時地劈裏啪啦一聲聲響起，那是隨手打翻的瓷器，不過片刻的功夫，小小的廳房裏麵，就已經是狼藉一片了。

    “殿下，殿下！”隨著幾聲真切的驚呼，季長風抬起頭，看了一眼，眼裏閃過一絲果然如此的神色，又帶了幾分釋然，側君來了，王爺應該有一些應對辦法了。

    不算側君的聰明勁兒，就說側君哄人上麵，那是絕對的將王爺哄得心花怒放，吃得死死的，這下子，不用擔心王爺一時半會兒魔怔了清醒不過來了。

    雲水瑤如同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衣香鬟影，瞬間閃過，匆匆的避開狼藉，幾步就到了鳳姿身邊。

    “王爺，您冷靜冷靜。”

    鳳姿本來就是在怒氣和悲傷上頭，還有一絲絲隱秘的不為人道的恐慌，這時候看到雲水瑤過來，忍不住一把將人包住，竟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瑤瑤，你總算來了。”

    一雙大手將雲水瑤緊緊箍在懷裏，箍得生疼，但是這種毫不掩飾的求安慰，雖然疼，卻也在某種程度上讓雲水瑤眼裏一喜。

    這動作毫不設防，說明至少現在已經信任他了。

    但是，轉念一想，也能想象這次的事情怕是真的棘手了。竟然連一向同樣會裝模作樣的鳳姿都不加掩飾了。

    臉上的喜色一閃而逝，隻剩下了擔憂。

    “王爺，到底是怎麽回事？您怎麽這麽著急？咱們先冷靜下來，喝口茶。”

    輕言細語，溫軟如水，不過片刻就讓鳳姿算是稍微得到了一些安寧，然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全說了。

    “瑤瑤，你說現在怎麽辦?本王那麽多人，居然沒有一個能殺了她，現在她都沒有死，你說母皇醒了我們怎麽辦？怎麽辦？”說完喝口茶水，鳳姿絲毫不掩飾臉上的焦急。

    “那璟王府當真是如此防衛嚴密？”雲水瑤卻注意到了不尋常的地方，“殿下，也就是說，咱們的人根本沒見到璟王的麵？”

    若是別人說這句話，鳳姿可能會以為這是在嘲諷她無能，手下布置了那麽多，自以為萬無一失，實際上卻不過是跳梁小醜，連真正要刺殺的人的衣角都沒摸到。

    但是此時此刻，鳳姿心裏亂糟糟的，雲水瑤的話，實際上也正好問到了她心裏的擔憂和惱怒，咬牙切齒道：“想不到老四那個蠢貨，竟然不聲不響在府裏藏了那麽多人，而且還是個頂個的好手。本王的人手全部折了！”

    本來就隻孤注一擲，隻是結果這樣慘烈，終究還是有些意難平罷了。

    也難怪鳳姿心裏這種又難堪又惱恨又擔憂的心思了。

    “人很多？”雲水瑤又捕捉到一個點，抬頭，眸子裏精光閃爍，“殿下，那些人莫非是璟王親兵？”

    璟王親兵，按道理說這時候應該遠在蘭城才對，但是誰能保證璟王手下就沒有人了？而且，這些人如果真的是親兵，居然偷偷潛入京城回到璟王府中，揭發出來，璟王也絕對不會好看。

    鳳姿一愣，對上雲水瑤的實現，一下子明白過來。

    “沒錯！就這一點，老四若是敢告到禦前，她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鳳姿一拍桌子，心中稍定，馬上卻又不安了起來《》“可若是她同樣以彼之道還彼之身呢？”

    實際上，她一直真正擔憂的就是這個。

    今晚上，她能破釜沉舟幹這一票，已經是撕破了臉，而自己的人手全折了，對方卻仍舊不知深淺。

    這樣可怕的實力，第一次，一向高傲的睿王怕了。

    “殿下且不要擔心。”雲水瑤稍微沉吟，“那就要看誰先下手為強了。”他看著睿王，一臉的意味深長。

    “什麽意思？”鳳姿沒有明白。

    “殿下，你說今晚咱們的人並沒有看到璟王，你說，會不會是她根本就不在王府裏呢？”

    “不在王府裏……”鳳姿沉眸想了一會兒，猛地抬起頭，“宮裏！”

    雲水瑤點頭，鳳姿心頭大定，起身：“來人，伺候本王更衣，即刻進宮！”

    ……

    ……

    ……

    東宮裏，燭花不知道剪了幾次了。

    “殿下。”納蘭子玉放下手中的墨，看著一直在走神的太女鳳華。

    “天快亮了，您要休息一會兒嗎？”納蘭子玉淨了手，準備伺候鳳華小憩一會兒。

    鳳華搖搖頭：“不了。”

    一雙眼睛看了一眼窗外。

    天快亮了啊！

    納蘭子玉看出鳳華臉上的困頓，淨了手，走上前，輕輕在鳳華兩鬢間按揉起來。

    “那侍身給殿下按按，明兒還要上早朝呢！”

    屋子裏，片刻又寂靜無聲，偶爾有書本翻頁的聲音，緩慢輕忽。

    書頁漸漸停住，也許是熬了一夜，也許是那按揉的太過舒服，鳳華的雙眼慢慢闔上。

    珠光搖搖曳曳，並不明亮。

    “叮叮叮！”忽然間，窗外一聲響動，連續短促的聲音，納蘭子玉瞬間清醒，垂下手，才發現原本在他麵前的人早已經起身。

    鳳華的臉色不好，而且是很不好。

    隻需一眼，納蘭子玉就看出了其中門道。

    “殿下是怎麽了？可要傳熱水洗——”納蘭子玉走上前。

    “不用。”

    鳳華臉色稍微變好了一點點，明顯可以感受到是強製使自己臉色變好的，皺緊了眉頭，在屋子裏踱步了好幾步。

    納蘭子玉知道她這是在想事情，一時之間沒有開口。

    殿下的很多事情，就算是親近如他，也不過是夫道人家，是絕對不能胡亂摻和的。

    他也不知道殿下到底在煩什麽，但是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打擾。

    不一會兒，鳳華腳步停住：“傳熱水，孤要更衣。”

    ……

    ……

    ……

    今兒的早朝明顯有些不對勁。

    昨天明珠郡王入宮獻藥的事情，早已經是飛的滿天是了。

    現在誰也不知道鳳帝身體到底如何，宮裏沒有一絲絲的信息傳遞出來。

    這種情況下，原本在朝堂上吵得最熱鬧的太女和睿王的兩派人，都偃旗息鼓了。

    至少，暫時性的偃旗息鼓了。

    隻有如慕容丞相這般並沒有選擇站隊的忠君派，雖然還不是徹底的活躍起來，但至少已經沒了先前的保持緘默，朝堂上開始做事了。

    而兩位皇女一前一後入殿，且看方向都是從宮裏出來……

    眾位大臣也都不是傻子，心裏麵都有了判斷。

    這是鳳帝病後，兩位皇女主政後最安靜的一次早朝，也是結束的最快的一次早朝。

    廢話，兩位中心人物都消停了，下麵的人哪裏還敢瞎蹦躂。

    安靜的早朝，然而眾人心裏的浪潮卻不比以往輕微。

    聖上要醒了！

    是好事，可是這好事……

    眾臣心思各異，但終究是俱不形於色，老老實實規規矩矩下朝去了。

    “三皇妹。”

    鳳姿回頭，看見來人，心中閃過一絲冷笑，麵上卻不顯，恭恭敬敬：“大皇姐有事？”

    腦子裏想到她和鳳傾出來的時候，鳳華趕過來，卻根本沒有進入乾坤宮，鳳姿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不由得擺出了露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早已經明白鳳華追上來是怎麽一回事，所以這笑容是含了一絲嘲諷的。

    沒想到鳳華卻好似根本沒注意到這個諷刺的笑容似的，麵上仍舊溫和，好似還十分關切一般：“三皇妹一夜沒睡好。”

    “你……”鳳姿心裏一跳，但也注意到鳳華的表情，心裏冷哼一聲，馬上冷靜了下來，“彼此彼此，大皇姐想必也是一夜沒睡好。”

    昨晚的事，大哥不說二哥，誰都做了，難道還想先揭她的底？

    哼，也不看看自己手裏是不是幹淨。

    鳳姿麵上冷笑，不欲再與這虛偽小人繼續說話：“如果大皇姐是沒休息好，那便回去好好休息罷，皇妹還有事……”

    “都是擔心母皇，孤和皇妹自然是一樣的，夜不能寐，三皇妹勿要自謙了。”

    那坦蕩的神情，那自然不做作的姿態，眼裏流露出來的溫柔關切，不知道的恐怕還真的會以為她說的都是真的。

    而鳳姿卻是心裏一冷。

    這個大姐，果然是個狠角色，到這種時候了還能麵不改色的說謊，到底是哪裏來的底氣？

    要知道，昨晚上她不過派了四撥人去，而這個老大，卻是派了五波人去，而且據說還摸到了裏麵。

    摸到了裏麵……

    鳳姿神情微微一凜：“大皇姐這話，皇妹不好接啊！”她眉眼一挑，露出些許挑釁的神色。

    “三皇妹對孤果然成見太深。”鳳華臉色絲毫不變，甚至含了一絲隱隱的歎息和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