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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亂最開始的地方,已經滿地狼藉。
    被吸食幹了鮮血的幹枯死屍,七零八落地躺在擁擠的甘地大道上,死寂在晴朗的天空上環繞,灑落凡塵的陽光是那般惡毒的熾熱。
    在被烤得炙熱的瀝青上,凝固的血液泛著黑,蒸發著這其中的水分。
    倒在人行道的一具屍體,整張臉都貼在地上,腹部的衣物被從四個槍眼湧出的血液染得一片血紅,發散擴大的瞳孔仍舊浸在那片血紅之中。
    脫力的五指蜷曲著,手心裏握著四顆沾滿鮮血的彈頭。
    失神發散的瞳孔漸漸聚焦,食指動彈了一下。
    ……
    雜亂無章的腳步聲上逃亡者的樂曲,堅硬的柏油路傳動著劇烈的震響。數千人在街道上不顧一切地哭嚎逃命,卻又無數個被飛撲而來的殘缺者摁在地上,歇斯底裏的痛呼慘叫中逐漸失去熱度。
    “別停下腳步!片刻也別停下!”一個母親對著孩子喊道,卻在下一刻被殘缺者的浪潮吞沒,那年幼的男孩已經被周圍的場景嚇傻了,隻記得母親的話,隻記得腳不停歇的隨著人群疾步奔跑,酸脹沉重的腿幾乎失去知覺,卻還在機械地狂奔。
    夏折羽拽著愛塔萊纖弱的手腕,不顧一切地混在四處逃竄的人群中,躲避著不時飛撲而來的殘缺者。
    “主啊!”緊握十字架的白種人,麵朝瘋狂的逃亡大軍,全然已經崩潰,尋求著上帝的救贖。
    耳邊充斥著恐懼的哭喊尖叫,夏折羽猛力揮臂,擋開身前被嚇得神智混亂的修士,繼續踩著穩健的腳步向遠處那閃爍的紅藍燈光逃著,緊抓著愛塔萊的手就像結為一體般牢固,無論情況如何從未鬆懈過一分。
    愛塔萊的目光落在被緊抓著的手腕上,透徹純淨的寶石藍眼睛前,飛過飄散在空中的塵土和血滴,在毒辣刺眼的金色陽光下,透著一抹異樣的美。
    “你們不能這樣做!我是區政廳官員!”頭發花白的老人身形臃腫,大口呼入的氧氣已經不足以維持正常的心跳,絕望的他被人群甩在後麵,總是貼身保護他的保鏢和阿諛奉承他的秘書早已經把他忘在腦後,遠遠地跑在最前麵。麵對著那些斜拖著雙刃的暴徒,他停下了,抖懂著煞白油亮的肥臉,牙齒間不斷撞擊打顫,嘴裏擠出了被寄予希望的正義之詞。
    落在逃亡末端的人們不斷被張牙舞爪的殘缺者撲倒在地,接著便是淒厲的慘叫。
    “警署,這裏是甘地大道第三段,有大批市民和嫌犯向我們衝來。”堅守防線的警察們,心裏沒底地感受著那遠處翻滾而來的湧動人潮那宛如千軍萬馬般的腳步,濺起的塵雲灰土籠罩在人潮上空。
    不斷在汽車頂上作獸狀低伏著,肆意捕獵人類的殘缺者則提早將持有武器的警察們視作威脅,彼此之間那對鮮血的渴求下,僅存的理智開始發揮了作用。閃著寒光的利爪銳刃,在那單純野蠻的獸性磨礪下,變得更加鋒利剔骨。
    逃亡的人群所向往的那排警車後,是手持半自動步槍和霰彈槍的印度區武裝警察。他們身穿警用防護服,黑白噴漆的各式警車,後備箱裏裝滿了槍支彈藥和緊急醫療品。十幾輛警車組成一道防線,八十來號武裝警察嚴陣以待,手裏的步槍冰冷沉重。而他們麵對的卻是,混雜在平民中那神速風行的殘缺者。
    “收到,我們會盡可能阻攔嫌犯。所有人準備!”領頭的警長犯了難,因為他們根本無法分辨清楚目標,衣著打扮和市民無二般的嫌犯之間難於區分,何況那些像獵豹一樣四處飛竄的家夥,根本就不是警察可以應對的,軍隊呢?軍隊死哪兒去了?
    逃亡的民眾成了殘缺者與警察之間的障礙,成了殘缺者的絕佳的掩體,成了警察最麻煩的阻礙。
    “救命!救救我們!”閃爍的警燈成了逃亡者最大的希望,但他們依舊不能停下,因為身後的怪物,時時刻刻在伺機將他們撲殺。
    被恐慌占據了大腦的人群,像流水逝過警車之間的縫隙,一身黑藍警服的武裝警察則臥在車前蓋上,伺機朝殘缺者開火。
    槍聲四起,不少殘缺者被擊中撲倒在地,但仍然起不到什麽作用。
    “撤退!撤退!”防線很快便被迅捷如雷的殘缺者,毫無意外的攻破了。
    夏折羽和愛塔萊二人剛剛通過防線不久,警察們便也一邊還擊一邊撤退了,子彈打在那些殘缺者身上,除了被打中要害的撲通倒地外,子彈對那些殘缺者卻是近乎絲毫無用,他們仍舊用雙手猙獰的鐵爪長刃,護著腦袋和心髒繼續獵殺撤退的人群和警察。
    眼見跟隨大部隊很可能會遭遇不測,帶著愛塔萊,夏折羽便穿過混亂的人流,衝進了一家沿街的超市中,身後的街景,滿是竄動的人影和肆虐的槍聲尖叫。
    陽光斜射入一片狼藉的門口,破碎的玻璃門被擊碎,玻璃渣滓鋪滿門口的紅地毯,避開那屠殺浪潮的二人。
    踩著碎落滿地的玻璃,腳底傳來玻璃碎裂割磨大理石地磚的聲音,夏折羽和愛塔萊逐漸深入了這家規模略大的。
    和法語區治安一體化之後,印度區的犯罪率下降不怎麽明顯,但相關的設施還是很到位的,尤其是預警。
    印度區最人員稠密的地點無非寺廟和超市以及,而趕在邊緣區逃往印度區警署防線的人群之前的,恰恰是這些被及時趕到的警察和企業保安護送疏散到臨時安全區的人。
    但情況依舊不容樂觀,因為夏折羽看見了超市內的走道回廊依舊躺滿了被吸幹鮮血的幹屍。
    從護欄矮牆往底下的大廳窺看,稀疏的殘缺者正在搜索著活口,那雙眼的血紅和對鮮血的渴望即使隔了十幾米,讓夏折羽不寒而栗。
    夏折羽不清楚為什麽這些殘缺者的身影隨處可見,他隻知道就現在而言,就算自己手裏握著手槍,也未必能打過一個殘缺者,何況他們的雙臂已經變成閃耀著寒光的鋒刃或雙手變成猙獰可怖的巨爪,加之那堪比武俠小說裏那些俠客的身手,夏折羽是真的沒有把握。
    至於愛塔萊,夏折羽就沒想過讓她動用她的異能,從她前幾次被迫使用異能的表現來看,與其讓她以失去意識大腦休克為代價殺死或解決掉幾個殘缺者,還不如讓她老老實實待在自己身後。
    畢竟,一來背著個不能拋下的累贅很難安安靜靜地逃掉,二來使用異能顯然對愛塔萊的身體不好,女博士所言的腦溶解讓夏折羽很是忌憚和擔憂。
    想起剛剛相識的那段日子裏,她三兩下一臉痛苦地揮揮手,打暈那些,就現在想來身份詭異、來曆不明的警官後,就無所顧忌地倒地暈死了的她。
    她的嘴角總是掛著讓人放心不下的悲戚微笑,在夏折羽的腦海不斷回放。
    愛塔萊也從護欄的縫隙窺探著,看著那些活脫脫像野獸一般四處尋找活人的殘缺者,愛塔萊不禁捏緊了手心。
    她記得琉璃給她的手套,那個手套幫她穩定住了體內極小一部分的能量得以使用,而那個手套現在就在她的衣兜裏。
    “夏先生……我……”她想試試,她想試著用她的異能,幫助夏折羽擺脫目前的困境。按照琉璃的說法,那晚自己利用手套所穩固住的能量,將琉璃從警方的重重包圍之下傳送到距離近十二公裏外的法語區的一處露天咖啡廳,所使用的能量是非常巨大的。這般巨大的能量,至少不是琉璃,甚至是那些曾經幫助過自己的“風衣客”們也無法發揮出的能量。
    這一切顯然源自於“小白鼠”時光中,13號科研設施的研究員所賦予給,愛塔萊這樣的人造編號者的。
    愛塔萊不在乎這些,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擁有這等巨大卻被封印的能量,但她現在她需要這些能量來幫助夏折羽,甚至是在往後的日子中繼續幫助他。
    “跟在我後麵。”還不等愛塔萊說出心裏的想法,夏折羽就安撫著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循著的環狀走道偵查著當前的狀況。
    緊握手中的槍,這是夏折羽手頭上唯一的武器以及幾年前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學得的那兩招軍用格鬥術。
    雖然就目前而論,除了在廢棄多年的莫斯工業區猶如鬼神附體來了一招回旋踢,把那個試圖襲擊自己的殘缺者踢進一堆垃圾中外,夏折羽的格鬥術仍舊往常的半斤八兩,對付毛賊還湊合的地步。
    何況對於殘缺者而言,夏折羽不打算用那點花拳繡腿來擊退他們,殘缺者可是身手矯健如運動健將,五感敏感的程度遠超人類,絕佳的獵手。
    除了軍人,夏折羽想不到什麽樣的人才能對付他們。
    而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街道上勢必徘徊著大批或零散的殘缺者,就算現在出去也未必能在視野更寬闊更難以躲藏的大街上混多久。這家的規模很大,夏折羽以前在濕婆河岸的小公園漫步散心時總能看到,而關鍵的是,這裏就靠在河岸。
    抱著極力避開與殘缺者遭遇的想法,夏折羽帶著愛塔萊在裏尋找著安全通道,隻要下河,渡過濕婆河那舒緩平穩的水流,就能到對岸的法語區,就能安全。
    殘缺者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大廳回響,那如獸般粗喘著氣的嘶啞傳入夏折羽的耳,一個高高聳肩顫抖著身子的殘缺者從二人前方的走道三岔口走過,他的右臂畸變發黑,從焦黑的皮膚裂痕中竄出燃燒的火苗。
    那家夥嗅著空氣中的氣味,將頭慢慢轉向二人的方向,卻隻看到靠倒在牆根上的屍體。
    而夏折羽和愛塔萊,則屏住呼吸,在地板瓷磚上輕手輕腳地爬行著,借著掛滿貨架的秋冬長衣的掩護,繞開那個殘缺者。
    腳步聲漸漸遠了,那家夥朝著剛才他們來的方向去了,鬆了口氣。
    “呃……”手掌一陣生疼,翻過手,夏折羽看見一小塊碎玻璃插在他的手心,還因為剛剛和地板的小摩擦拉出了一道口子,溫熱漸冷的血順著玻璃的棱邊滴在地板上。
    那家夥,停頓下腳步,嗅著空氣中的味道,那令他瘋狂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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