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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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貪墨官銀她可以假裝視而不見,但殺了人還理直氣壯就不是她能接受的範圍了。
    更可氣的是母親,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人已經死了,多賠償點銀兩就是”。
    這家宅不像家宅了,簡直就是個煉獄。而人心竟也不是人心了,而是妖魔之心。
    這家,不值得留戀。
    這父母,不要也罷。
    也想瀟灑的走,可為什麽要偷偷的回頭?
    轟隆隆的雷聲響徹天際,好像要把誰的魂給嚇掉才罷休,伴隨著的還有閃電。滂沱大雨忽至,街上的人們閃躲不及,大多簇擁著跑向街道兩邊的店家,街道兩旁大多是從江陵過來的商人們開的鋪子。
    今日客人零星
    益謙祥酒家的門頭裝飾的十分考究,不似其他酒家的門頭隻用黑漆漆的牌匾上寫上名字便草草了事,若你問起門頭為何如此簡單店家會回答:“讓別人知曉此地是做打尖住店的便罷,門頭做這麽複雜做甚”?
    再看益謙祥,整個門頭似是和門麵銜接在一起,用草書在嵌入牆裏卻還微微凸起的石匾上刻上“益謙祥”三個字,雖是草書卻也不會教人看著糊塗、不曉得牌匾上寫的是什麽,旁邊如金屬絲線勾勒上去的鳳凰圖騰,一左一右,像是要磐涅重生,讓人看著就從心底裏升起一股奮發向上的勁兒。雖是進來躲雨的路人,掌櫃的也似平時對待客人一樣熱情,邊走邊向眾人說:“喝杯薑茶暖暖身子吧,剛才我瞅著這天像是要下雨的模樣,怕店裏的夥計們著了涼,便吩咐他們提前備著,不料,這下還真就派上了用場”。
    掌櫃的滿麵和善,像極了廟裏供奉著的菩薩,不過卻多了些皺紋,雖然樸實,卻不難看出生意人眼睛裏冒著的精光,發絲裏也夾雜著些許的白發,說他上了年紀,背卻直挺著,如酒家院子裏的那棵鬆樹,所以有和掌櫃的熟識的夥計也開玩笑的喊他“老宋”不知道的以為他姓宋,實則不然,掌櫃的姓付名謙,叫他老宋是因為他的脾氣秉性都與那鬆樹像極了,而宋與鬆又相像,隻是音調不同而已,所以大家便老宋老宋的喊著,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實是付掌櫃的。
    “看勢頭這雨啊一時半會是停不下來了,不如”……掌櫃的話還未說完便見眾人呼啦一下全衝到雨裏去了。
    “怎麽回事”?
    “不知道啊,剛才淨顧著看向掌櫃的那方向了,不知曉此地怎會躺著這麽個姑娘家”。
    “怎麽啦怎麽啦”吵嚷著走過來的正是付掌櫃的獨女,名叫慧兒,光是看這名字就透著一股聰慧伶俐的勁,做起事來也是絲毫不馬虎。“你們這群大男人圍著一女孩兒家嘰嘰喳喳什麽呢,還不快搭把手把人扶到屋裏去。”
    待到眾人七手八腳把那女孩抬到屋裏再出來時天空竟開始放晴了。眾人一邊向掌櫃的道謝一邊嘴裏念叨著“這初秋的天氣比那夏日裏的天氣還要變化莫測,都快些回家吧,莫要感冒了才好。”邊說邊擰衣袖上的水。
    看熱鬧的人可不就是如此嗎,有熱鬧看時便一窩蜂全圍上去,隻要禍不及自身永遠不會有人嫌熱鬧大,看完熱鬧便做個甩手掌櫃,接著去為柴米油鹽奔波。
    酒家上房內
    “娘,娘,您別跟茵兒捉迷藏了,娘”……文茵猛地坐了起來,難過如同潮水般襲來,一發不可收拾,心裏空落落的,像是連心髒都沒有了一般,可若說沒有了心髒,這會揪著疼的又是什麽呢?
    “姑娘你醒啦,現在還有沒有哪裏不適”?陷入長冥的文茵被這麽一句溫柔地詢問打斷。於是緩緩抬起頭說道:“姑娘手中端著的湯藥可是內含葛根、紫葉蘇、陳皮、生薑”?
    慧兒不答反問道:“姑娘家中可是開醫館的,怎得對草藥如此熟悉”?一邊詢問一邊端詳著斜靠在床榻上臉色蒼白的少女,還未脫掉孩童嬰兒肥臉頰此時顯得楚楚可憐,莫說是粉黛了,便是頭上連個簡單的珠花也未見裝飾,彎彎的月牙眉下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鼻梁翹挺,櫻桃小口,雖還未長成卻已經能看出嬌俏模樣了。
    文茵略思忖覺得此時不宜說出實情,還是稍加隱瞞吧,若是被人知道了自己是離家出走的怕是少不了猜度。於是心生一計,“是啊,我本是鼎州人,家中是開醫館的,一家人也算和樂齊美,不料三個月前家鄉發了水災,醫館被毀,得親人庇佑我這才躲過一劫,我還有個舅舅在汴梁,過投奔舅舅,可是,離汴梁還有幾十裏地時我的包袱被賊人搶去了,緊趕慢趕進了城,由於太疲憊加上受了風寒才暈厥在街上”
    “可否告知你的名諱,姑娘姑娘的叫怪別扭的”。
    “你就叫我茵兒吧”文茵並未告訴自己的名字裏還有一個“文”字是不想再節外生枝,當下還是先保全自己最重要。“剛剛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喊慧兒,我猜想你便是慧兒了吧。”文茵見她幾不可見的點了下頭便毋自說到“那我便叫你慧兒姐姐吧,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麵了。”她說完又感傷似的低下了頭。
    “你不是過來投奔舅舅的嗎,如果你舅舅家離這裏不遠我們以後也是可以常常走動的呀”慧兒拍拍她的肩大大咧咧的說道。
    文茵幾不可見的歎了口氣。
    慧兒看到她憔悴的模樣,又想到她緊趕慢趕的來汴梁,還昏厥了過去,現在肯定已是饑腸轆轆了。便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說:“瞧我這個呆瓜,你現在定是又累又餓吧,我還拉著你東扯西嘮的,真是該死”。話剛說完就幹脆地起來大步流星地去廚房找吃的去了。
    益謙祥門外,掌櫃的正在打掃雨後的落葉。泡桐樹落下的綠色樹葉和漏鬥形花冠稀稀落落的散在樹下,仿佛在哭訴著秋天的到來讓它們離開了枝幹。掌櫃的拿著掃帚,一下一下的掃著。
    付慧從廚房裏端了吃食出來便碰上了掃完地回來的父親。
    付掌櫃將她拉至一邊問道:“你可問清楚了那女孩子是何來曆,怎得會在光天化日下就倒在了馬路上”。
    付慧皺了皺眉頭看向自己的父親說:“爹爹你真是謹慎的過了頭,她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還能犯什麽事不成?”
    付掌櫃不讚同的搖了搖頭:“這個世道啊,怎麽好說呢……算了,你先去送飯吧”。
    “哦,好”付慧端著餐盤快走至樓梯時又回頭對父親說道:“我問了,她是醫家女,家鄉發生了災難過來投奔舅舅的”。
    付掌櫃在鋪子裏轉了轉,心裏總覺得不大安穩,囑咐夥計讓他看好鋪子,轉身去了文茵所在的上房。
    “聽慧兒說你是醫女,那可否回答老夫幾個問題”?文茵與掌櫃的那雙想一探究竟的眼睛對視著,點了點頭。便聽掌櫃的問道:“這屋子裏的香爐裏點的是什麽香”?
    “此香名為華蓋,由丁香、沉香、檀香、白芷各15克;草豆蔻、艾葉各20克酸棗取汁調和藥末所製而成”。聽完文茵的話掌櫃的露出讚許的笑容,可是這笑馬上就被似質問的話所掩蓋掉“姑娘如何證明自己是身家清白之人”?
    隻聽文茵不慌不忙道:“茵兒無任何證據可自證,隻是這青天白日的若是犯了事定會有人到官府報案,若是掌櫃的不信茵兒家世清白大可到官衙去詢問,若茵兒真是那罪大惡極而又拒捕的逃犯的話官府自會張貼告示,您又有什麽可憂慮的呢”?這一席話說的可謂是滴水不漏,付掌櫃也因自己考慮不周以及質問一個小娃娃而感到羞愧,可他也沒法不顧慮,畢竟十前他曾因一時好心救了一個落難者而被縣衙逮捕拷打質問過。
    “方才是老夫思慮不周,若是有衝撞姑娘的地方還望海涵”,雖然文茵是個小姑娘但掌櫃的依然客客氣氣的。
    這文茵雖然看著也就二七豆蔻,心智卻異常成熟,她知道這個世界並不會因為自己年齡小而善待自己,相反,大多數人卻會因為自己年齡小,力氣小而對自己不利。所以,她得穩妥一些,不能給有心人可乘之機。雖然前路難走,但是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能回頭,那個家顯然已是看似繁華實則破爛不堪了。
    夜幕降臨,吃過晚飯後泡個美美的熱水澡大概是再愜意不過的事情了,等大家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文茵才開始燒水然後一桶一桶的往房間裏提,待到木桶裏的水有十分之五六時,文茵已是滿頭大汗了,這樣的小身板提起水來也隻能半桶半桶的提。
    試水溫,關門,動作一氣嗬成,比那舞者的動作還要麻利。
    蒸汽氤氳,屏風朦朧,隱隱可見女子曼妙的身姿,可人的麵龐。
    文茵望向屏風上自己搭上去的裏衣開始深思,視線從屏風上轉向手中的羊脂白玉。細細軟軟的手指沿著玉表麵的花紋摩拭,眉頭緊鎖著,這玉看上去平平無奇,若是在普通人手裏肯定就認為這隻是塊上等好玉,到典當鋪裏變賣能換個好價錢。而文茵則知道這是自己不僅是自己與舅舅相認的信物還是自己在這個世上的護身符,盡管此時的自己被前途未卜困擾的心煩意亂,但握在手中的玉仿佛有種神奇的力量撫平自己內心的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