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碗麵已下肚。
    王歡一個人就吃了兩碗。
    他把郭大路給自己煮的那碗麵也搶來吃了。
    他的確已有快一整天沒吃東西。
    郭大路不得不再重新下一碗。
    他煮的麵確實好吃。
    麵條勁道，滑溜，嚼起來又很有勁兒，這除了麵條本身好以外，對於起麵的時機的把握也是決不可少的。
    郭大路一邊做第三碗，一邊道：“隻可惜張老頭的醬料少了些。”
    王歡忽道：“狄小侯爺，我們很感謝你幫忙殺了趙正，讓我能安安心心地吃上兩碗麵，填飽了肚子。這樣子我就可以去你的侯府作客了。”
    “但是我還想請你一件事，不要去找那位麵攤老板的麻煩。”
    狄青麟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這簡小破陋的麵攤，答道：“我決不會的。”
    王歡道：“很好，我很感激你，我也替張老頭感激你。”
    他知道，狄青麟這個人也許不算是什麽好人，但是當他答應了這件事情之後，他就不會反悔的。
    “我們走吧。”
    郭大路叫道：“我一口麵都還沒吃就走？”
    王歡道：“你瞧，那邊起了那麽大的煙塵，肯定是六扇門的捕快們全都快趕到了。”
    郭大路望了望遠方，發覺果真如此，他隻好歎了口氣。
    “我昨天傍晚多吃你幾塊牛肉，你今天就搶了我的那碗麵......果真是報應！”
    狄青麟忽道：“你沒吃到麵，當然也是有好處的。”
    郭大路板著臉道：“有什麽好處？”
    狄青麟道：“吃飽飯的人好動手，沒吃飯的人當然就不必動手。”
    王歡居然認可：“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
    他們兩個人竟好似就在剛剛達成了某一種奇異的默契。
    狄青麟道：“那我們上車吧。”
    王歡推著不明就裏，稀裏糊塗，還餓著肚子的郭大路上了狄青麟的豪華大馬車。
    馬夫一聲呼喝，鞭子一揚，豪華的大馬車已朝著小路的另一頭駛去。
    六扇門的人從四麵八方蟻聚而來，至少有數十位捕快，匯集了州府縣的一半精英！
    但是他們隻撲了個空。
    因為他們隻瞧見一個空空的麵攤，瞧見他們頭子趙正的屍體。
    “你認得出這是哪一派的劍法麽？”
    “認不出。”
    沒人認得出。
    連經驗豐富老道的各地捕快都認不出的劍傷，別人就更難認出了。
    趙正之死隻有一處證據。
    那就是狄小侯爺的馬車曾經經過這裏。
    可是誰又敢去懷疑狄青麟小侯爺與這案子有關呢？
    一個大膽年輕的捕快利用他不錯的輕功，衝到前麵，攔下馬車。
    他行完禮後，躬身問道：“請問狄侯爺剛剛有看到什麽可疑人士出沒在這裏嗎？”
    狄青麟冰冷的聲音從馬車裏麵傳出來：“你問的是什麽可疑人士？”
    捕快道：“趙捕頭被殺了，就在前麵的麵攤旁。”
    狄青麟道：“好好安葬他。”
    狄青麟隻留下這一句話，馬夫便駕車而行。
    捕快愣在原地，不敢繼續再追問。
    一群人興師動眾地來，卻又莫名其妙地回。
    於是這樁案子後來也成了六扇門的一樁懸案！
    ······
    ······
    侯府。
    侯門一入深似海。
    沒有進過侯府的人很難體會到這種感受。
    王歡迄今為止，常常接觸的屋子隻有三處。
    第一處是他在地球上住的那個小小的臥室，每天起床，就可以看到一群螞蟻一樣的人在街上，不知為了什麽而穿梭忙碌。
    第二處是他在昆侖山上的居所。是他的師父天鋼道長給他安排的。昆侖派雖是大派，但天鋼道長管束極嚴，生活要求節儉，是以屋舍大都簡陋。
    第三處就是富貴山莊。富貴山莊雖然很大，但是空，空空蕩蕩，除了歡樂，一無所有。
    侯府和這三處地方都不一樣。
    這地方給人的感受是很古怪，很矛盾的。
    王歡剛進來的時候，覺得侯府很氣派，很宏偉，壯觀而威嚴。
    但是當他走進去，繞了幾圈之後，他又忽然感到這個地方也很空。
    這與富貴山莊的“空”不同。
    富貴山莊是真的沒有東西。
    侯府有很多東西，卻還是顯得“空”，一種冷清的空，一種寂寞的空。
    除了空以外，侯府還很幹淨。
    時時刻刻都有人在打掃，在除草，在修枝，在收集掉落在泥土裏的花瓣。
    郭大路瞧著花園裏，搖頭道：“掉落的花瓣在花園裏正是一種美麗，為什麽他們非要掃得這麽幹淨呢？”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當他的問題響在這個侯府的時候，仍然顯得很“空”。
    這樣的一座侯府，寂寞而冷清，嚴肅而空虛。
    是不是隻有這樣子的地方才能養出狄青麟這樣的人？
    ······
    ······
    這個時候才剛剛過中午。
    侯府裏麵還沒有準備飯菜。
    三人先來到了練劍室。
    在練劍室門口，有三十六位白衣劍童，侍立兩側。
    在練劍室裏麵，隻有兩盆清水。
    郭大路看見這兩盆水的時候，不禁問道：“先喝水，再吃飯？”
    白衣劍童們雖沒有發笑，眼中卻都露出對郭大路的輕蔑。
    狄青麟道：“這不是喝的水，這是洗手的水。”
    郭大路道：“洗手的水？飯錢是該洗洗手。”
    他搶著便要去洗，狄青麟橫身一動，卻攔在了他的身前。
    “你不能洗。”
    “為什麽？”
    郭大路愣在原地：“難道伱不要我吃飯？”
    狄青麟不言。
    他仿佛已不想再多作解釋。
    王歡卻已將手伸了過去，浸進清水裏。
    “這不是吃飯的水，而是用劍的水！”
    郭大路道：“用劍的水？”
    狄青麟這才冷冷道：“一位劍客，出劍之前，難道不用清水洗手？這豈非是對劍的不尊重？”
    王歡隻浸了一下，便將一旁白巾拾起擦手。
    狄青麟卻很鄭重其事地將兩隻白皙、幹淨、有力的手掌放入水中，洗了很久，才終於洗幹淨。
    郭大路其實已等得不耐煩了，但他看見王歡很仔細地盯著狄青麟怎麽洗的手，所以他一直忍住，沒有吐聲。
    狄青麟終於洗完手之後，又仔細地用白巾擦拭手掌的每一處，然後他道：“請。”
    “請。”
    王歡便走進了練劍室深處。
    狄青麟也入內。
    當郭大路想要進去的時候，三十六位白衣劍童卻將他攔住了。
    他氣得想要動手時，裏麵傳來王歡的聲音：“我很快就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