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群中放哨的孤雁，也叫哨雁。
    有人說是死掉配偶後的大雁就會自動成為雁群中的哨雁，也有人說哨雁其實就是雁群裏的小嘍囉，最沒地位的那隻，應該叫雁奴才對。
    事實究竟如何，李小烽自己也不知道，不過準星裏這隻哨雁的體型明顯要比其他大雁小上不少。
    看起來貌似第二種說法更為合適。
    枯黃的荒草隨風搖曳，狗尾巴草尖兒時不時就從李小烽的臉上、鼻頭處劃過，帶來一絲絲難言的酥癢。
    李小烽趴在地上，眼睛卻一眨不眨，巋然不動。
    山塘周圍密密麻麻的矮樹叢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射擊阻礙。
    尤其是挨著山坡的這一麵，由於向陽的原因，這些矮樹叢生長的十分密集，準星時不時就會被搖曳的樹葉給遮擋住。
    而他的射擊目標，也就是那隻體型稍小的哨雁，就躲在矮樹叢後方的泥濘地裏，探著脖子一會兒這兒挪挪一會兒那兒挪挪，一刻也不停歇。
    從李小烽的準星裏來看，雖然能瞄準到這隻哨雁的身體和腳蹼，但密密麻麻鬱鬱蔥蔥的矮樹叢，卻將它的脖子和腦袋一直遮擋的很好。
    不僅這些，山塘的位置同樣也很刁鑽，直直隱藏在他所在的這片山坡的斜下方，導致兩者之間形成的角度非常大。
    李小烽想了想，沒有采用傳統的臥姿無依托據槍方式，而是左臂完全貼合地麵，左手向前筆直伸出，呈拳狀半握半托住掛管槍的護木。
    與此同時，他的肘關節微沉，直接抵進土地裏鎖死，身體則和掛管槍呈九十度緊貼。
    這叫霍金斯式無依托據槍射擊，通過左手進行微調，就可以大幅度增加槍管的俯射角度。
    山坡下方的哨雁，沒觀察到什麽異常情況後，就躲在矮樹叢後伸長了脖子，緊緊盯著塘麵上一對兒正在扇翅膀抖屁股尖兒，呷呷叫著互相示愛的大雁看。
    山坡上方的李小烽，緊握掛管槍，身體隱藏在荒草間，槍口微微向下，牢牢鎖定住這隻哨雁。
    李小烽的嘴臉露出一抹微笑。
    你在看風景。
    而我，在看你。
    水麵上，兩隻大雁愈發熱烈了。
    稍小一些的母大雁伸長脖子，一頭紮進水裏，旁邊體型稍大的公大雁見此情景，立刻就踩在了母大雁的背上，調整了一下位置，就趕緊瘋狂抖動起了雁尾巴尖。
    公大雁下方的母大雁，頓時就伸長了脖子，優雅婉轉的呷呷叫了起來。
    矮樹叢後的哨雁看到這一幕，當即就把脖子伸的老長。
    就在它把雁頭伸出來的一瞬間，李小烽的食指立刻同步，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扳機。
    “嘭！”
    一聲槍響在山坳間驟然炸開。
    槍聲轟鳴，驚起滿塘張惶失措到處亂飛的大雁。
    看都不看下方的亂局，李小烽直接扭頭，朝蹲坐在後方的追風比了個“上”的手勢。
    那隻哨雁一探頭，這一槍的結果就已經確定了。
    因為他瞄準的，是哨雁脖子和頭顱相連的地方！
    這一槍，無論那隻哨雁怎麽躲，都一定不會空！
    李小烽起身，臉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
    山塘不好靠近，越往山坡下走，矮樹林就越密集。
    李小烽在裏頭鑽了好一陣兒，才費勁吧啦的到達了山塘邊。
    看追風深一腳淺一腳小心翼翼的把打到的大雁給他銜過來，李曉峰的心裏別提多高興了。
    這隻白腹大雁是他專門挑的。
    雖然沒有其他的大雁那麽體型肥碩，但因為做的事多的原因，哨雁的肉質在雁群中那是最為緊實的，很符合他現在的口味兒～
    一手提拎著大雁，一手反背掛管槍，李小烽正哼著歌誌得意滿的往回走，跑在最前方的追風卻忽的迅速停下了腳步！
    和以往不同。
    以往追風停下，多半都是看到了獵物或者嗅到了獵物的氣息，這時候它就會不斷的搖尾巴，或者回過頭來看自己。
    即便是遇到狗子們的一生之敵豺群，它也隻會低伏身體，做出預警和追擊姿態。
    但這次完全不一樣！
    追風的頭部一動不動，如臨大敵，眼睛緊緊盯著山塘側邊的矮樹叢深處，四條腿筆直的釘在地上，背部拱起，渾身緊繃，嘴裏持續不斷的發出沉悶的低吼！
    就那麽一瞬間，追風渾身上下的狗毛都炸開了！
    李小烽試探著叫了聲追風的名字。
    然而此刻的追風根本就不敢回頭，而是齜牙咧嘴的朝側邊的矮樹叢連聲低吼，一副凶神惡煞，意欲搏命的凶狠模樣！
    李小烽心中登時一驚，頓覺不妙，想也不想就立刻肩膀猛的往前一送，把背上的掛管槍給大力甩過來，而後毫不猶豫的抄起槍，平舉在身前胸口處！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追風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發現了什麽讓它覺得極其危險的大家夥了！
    槍口隨著李小烽的目光移動，迅速對準了側邊的矮樹叢。
    矮樹叢密密麻麻，影影綽綽，發出簌簌的聲音。
    李小烽的目光在樹叢間一寸寸搜索、移動。
    就在他的目光掃過一片斑駁的棕黑色時，李小烽忽的一頓，呼吸為之一滯！
    下一秒，李小烽的瞳孔猛的一陣劇烈收縮，後腦勺處瞬間就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那是一顆比碾盤還要大的棕黑色圓形頭顱，就隱藏在矮樹叢的陰影裏，兩顆黝黑的眼珠子一動不動，靜靜的盯著自己看。
    即便是烈日當空，李小烽也覺得自己此刻身上一陣陣的發寒，心髒砰砰直跳，手臂微微發抖，握著掛管槍的手也冒出了冷汗！
    “草！”
    李小烽幹咽了口唾沫，槍口立刻抬起，對準側麵矮樹叢裏那隻棕黑色的龐然大物。
    雖然那東西趴在樹叢的陰影裏，沒顯得特別高，但從它那比臉盤子還要大上起碼三四倍的恐怖臀圍來看，這絕對是一隻處在壯年期的公棕熊，貨真價實的烏蘇裏大棕熊！
    也就是獵人們口中常說的人熊！
    “媽的！”
    “不會我在山上看塘裏的哨雁時，這人熊也在林子裏一直看我吧！”
    李小烽倒吸口涼氣，後脊背一陣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