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又聞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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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吳商彼此沉默了好一會兒,大概他也覺得自己的話唐突了,所以一直沒有說什麽。
    我覺得兩個人這樣很尷尬,所以隻好率先開口:“所以三少爺又要娶親了嗎?”我岔開話題,“昨天你說讓那姑娘把孩子生下來。”
    他搖了搖頭:“女方是小門小戶,進了吳家的門也是受氣的小媳婦。在哪裏都沒有名分,倒不如養在外麵等生了孩子再進門。若是個男孩,也許還有翻身的機會。”
    “你還是挪眼皮底下看著吧,萬一別人害她怎麽辦。這懷了孕和沒懷孕的不一樣,總有刁民算計子嗣,自己不成器,別人也別想好。還有,已經生了的害怕生出來是男孩,日日找人下藥謀害人性命。更有狠的給孕婦吃山珍海味,不讓孕婦活動,最後孩子大得生不出來,憋死大人小孩的也有。你再是個大夫也不能在這種地方施展剖腹產吧!”打小我陪我媽看電視的時候這種情節比比皆是,現在我長大了,電視劇裏萬年不變的依舊是爭儲奪嫡,但凡能在孕婦和孩子身上做文章的,都跑不了這幾類結局。
    吳商思量片刻然後似有似無地念叨了一句:“原來是這樣。”他抱起手臂,滿目欣賞又略帶玩味地問了一句,“那你說讓她住哪兒?”
    我拉著他往窗口走,指著比我們略低一點的斜下方的屋頂:“那間房子沒有人住,我之前在這裏欣賞景色的時候覺得那裏還不錯,視線好,又不像這裏這麽高。離盤四嬸家近,而且前麵有一片開闊的平地,附近野花又好看。住哪兒你覺得怎麽樣?”
    吳商凝視著那間房子良久,略帶著不悅地輕聲說了一句:“我的寨子,你以什麽身份來做主。”他淡淡的語氣似乎在提醒我忘了病人的身份。
    我趕忙抱歉一笑:“對不起。”然後立刻垂下頭來等他批評。
    “也好,就按你說的,就那間。”他撐著窗口把目光拋向遠方那座小山,“等你傷好了,去給她收拾房間。就當報我吳家救你性命之恩。”說完他勾起唇角,我想不通他這複雜表情的含義。
    “洗臉,吃飯,吃藥,學習。”說完他徑自走出了房間。出門時他喊了一聲翠翠,興許是囑咐下麵的人去辦事了。
    我低頭看著筆洗裏的三條小魚,此刻正悠哉地遊著,筆洗裏多了一大一小兩塊圓潤的石頭,不知是誰放進去的,對魚兒來說或許增添了幾抹生活情趣,雖不精致卻聊勝於無。
    吃過飯,吳商看著我畫符,他坐在我對麵的時候我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就好像學開車的時候教練會冷不丁瞪你一眼,然後棍子就敲下來的感覺。
    “我累了。”看著桌上一打被畫爛的紙和一邊粗略成型的七八張驅邪符,我覺得我可以申請休息一會兒。
    他正在看書,正襟危坐地把書卷在手裏。我剛才就注意過,書是豎排版的《後漢書》,很舊,像二手市場收回來的。聽見我說累了,他瞥了一眼那七八張驅邪符:“嗯。”
    “嗯”是什麽意思……就是可以休息了?
    他沒給我準話,我隻好用毛筆在練習紙上寫字。寫什麽呢……
    “詢”
    這是我唯一練過的他寫的字。謝詢的字很清新俊逸,雋秀灑脫。是我這種現代人模仿不出來的筆體。他大概是寫了千年的毛筆字,所以看到我寫的字會笑,或許他覺得我的字絲毫沒有“體”可言吧,就是隨手的塗鴉,再好看也登不了大雅之堂。
    發呆的功夫我已經寫了二三十個“詢”,每一個都很像,每一個又都不像。吳商看見了,特意往我這裏伸了伸脖子:“不是累了嗎,還在寫什麽。”
    我不動聲色地摟住麵前的紙,盡量不讓他看見我寫的字。他放下書,伸手把這張紙抽走:“又在想他。”他瞧了幾眼,皺起眉。
    “你認識呀,也對,小白說你隻讀了小學這個字應該算小學階段的字。”我看著桌上的《後漢書》,“這本對你來說就晦澀多了,我建議你先看你洗手間裏的那些。《草房子》啊,《哈利波特》啊,《城南舊事》啊,都很適合你。”
    吳商聽我這麽說把手裏的紙狠狠地攥成團:“好。”他把紙團丟到一邊,站起身撐著桌麵,俯下身對我說:“你識字,把它背下來。”他敲了敲桌上的後漢書,“晚飯前背完,不然沒飯吃。”
    “唉……不是我我說的啊,是小白說的。你讓他去背幹嘛難為我啊。”我悶頭在紙上瞎劃拉,“自己不好好學習現在知道害臊了。”
    吳商拿起書坐回椅子上,緩緩呼出一口氣。他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估計氣得夠嗆。我想說大怒氣逆傷肝,可是想想還是算了,保命重要。
    “吳商,你生著氣還能看進去呀……”我寫下“大怒氣逆傷肝”幾個字遞到他麵前,“你給我講講吳盡吧,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
    吳商放下書看見我的字,微微撇了撇嘴:“問他幹嘛。”
    “他長得像謝詢。”我抿起嘴,“眼神像,下巴脖子也像。聲音也像。”
    吳商合上書放在桌上:“他,像你的謝詢?”他顯然很驚訝,而後很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說你見他臉紅什麽。”他看上去不太高興,手指在書上有節奏的敲著,大概是在想事情。
    “你喜歡他。”他問,又恢複了冷冷的語調。
    “我喜歡他做什麽?”他問題提得奇怪,我實在是覺得他的思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你說他像詢。”
    山風拂過,吹過他已經略微長長了的發。他盯著那本書,眼神看上去很沉重。他原本敲著書麵的手指輕輕向後蹭著,我看得出他在擔心,或者說他在害怕。
    “吳商……”
    “他是我吳家長孫,家族地位高於我,是未來的吳家家主。我雖代父親族長之位,但在吳家,我依然要尊稱他兄長,聽他訓話。他長得像我曾祖父,這麽說,你的詢也像我的曾祖父。”他抬起臉朝我笑了笑,雖然沒什麽笑意,卻帶來一股清冽甘甜的香。“你又聞見那氣息了對嗎,丁靈……”
    他說得對,從我告訴他吳盡長得像我的詢開始我便又聞到了那清冽中帶著奶香的味道,吳商說這是他媽媽給他下的蠱,我覺得可能不是。大約是他媽媽擔心他遇到什麽危險,所以這蠱沒把他怎樣,反而把我熏得暈頭轉向。我強撐著眼皮,他的聲音卻越來越遠。
    “丁靈……”我知道我倒進他懷裏了,我知道他抱起我走進了房間,聽見他說了些什麽,可不知道他到底說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