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周地納英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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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按照鄭國的兵役製度,一旦發生戰爭,那些民戶中都要出兵役。這次鄭國聯合齊國攻打周王室,又一次征兵,鮑叔牙和管仲又是一起被征兵攻打向邑,雖說管仲練就一身武藝,刀槍劍戟無所不能,而且射箭可以做到百步穿楊。但是真正殺場動真格的,管仲還是第一次,自己心裏忐忑,而作為孤苦廝守的母親更是萬分恐懼。母親自從跟隨了管莊有了管仲,就再沒有過上好日子,那管莊自從投向晉國杳無音信,就這樣孤兒寡母地苦苦敖日十幾年,聽說管仲也要出兵役,控製不住自己的牽掛之心,放聲痛哭,死死拉住兒子的衣角不放。管仲再三勸說,仍阻止不了母親的悲切。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啊,但是也沒有自己選擇的餘地。兵役就是法,如果自己違抗兵役不去出征,輕則要刖刑,重則直接砍頭,哪裏有自己在忠與孝中做抉擇呢。就在這時鮑叔牙來了,此時的鮑叔牙身著墨綠色戰袍身披鎧甲,一身英氣。雖說鮑家兄弟幾人,但到一聽到出征打仗都知道要流血犧牲,就各自推諉,鮑叔牙就挺身入伍。由於家境富庶捐了些糧草,鮑叔牙獲得了潁上軍中小吏。而管仲正是在鮑叔牙的管轄之內。
    鮑叔牙跪在管母麵前,說:“有我鮑叔牙在,一定保證管仲兄弟安全無事。”
    管仲母親這才有點寬慰,她轉向鮑叔牙說:“我們管家隻是我們孤兒寡母兩人,如果兒子真的戰死前線,我也就活不成了。你們兄弟二人務必相互照應,安全歸來。”
    鮑叔牙應道:“請伯母放心。”
    這次率先指揮攻城的就是瑕叔盈。瑕叔盈先把大隊人馬停留在向邑的三十裏之外,按照他的戰術,是先派出一小部人馬去挑戰向邑,將其守城軍士調動出城,然後圍而殲之。這個瑕叔盈對穎叔考奪走自己的赤狐大旗和輅車心中一直就有不滿情緒,加上公孫子都的死,都一股腦地加到了穎叔考的身上。但穎叔考已經不在人世,他唯獨可以發泄的是對潁上軍士們的不滿情緒。一路上,他就挑剔潁上來的軍士譬如武器不夠鋒利啊,人員不夠整齊啊,行動太慢啊等等。把個潁上鮑叔牙等幾個小軍吏罵的狗血噴頭,當然潁上的軍士自然不知道瑕叔盈是為了什麽。按照瑕叔盈將軍的部署,首先就是派潁上的兩個小隊去攻向邑東門。
    這一天,向邑邑宰得到情報說鄭軍要攻城。於是向邑邑宰登上城門視察軍情,看著看著不禁笑了。見是隻有三十幾乘兵車的小股鄭軍在城門外張牙舞爪地來攻城,不僅膽量倍增。他號令布置好守城軍士,然後整頓城邑中百十乘軍車,幾千人馬,打開城門殺向鄭軍。
    鮑叔牙率領這三十幾乘軍車還在抵擋之中。很快就被半圓形包抄過來。管仲在後麵見大門裏不斷湧出來精銳周兵,那源源不斷的戰車和軍士們的呐喊聲勢如破竹向鄭軍衝來。不待指揮發令就和同一車中的軍士掉過車頭,向後麵撤退。管仲一麵後撤還一麵叫著鮑叔牙快撤。這一來,鄭軍更無心戀戰,紛紛反向逃命了。鄭軍一直逃了十餘裏地,方見到鄭軍從兩翼殺向周軍。形成包抄,周軍大亂而潰敗。
    瑕叔盈率領大軍長驅直入,不僅殺退了向邑派出來追殺的百十乘戰車,而且一舉攻進城池,占領了向邑。
    向邑百姓見鄭軍攻進城池,便四處逃散。幾個城池的大門不斷湧出鬼哭狼嚎般的百姓。鄭軍衝進向邑瘋狂搶掠百姓。就在鄭軍喜慶的繳獲豐盛果實的時候,大將軍瑕叔盈叫出了管仲等幾個最先撤退的軍士,喝令將其五花大綁了,押到法場,準備正法。
    鮑叔牙見都是自己的親鄰鄉裏,而且還有自己自小的莫逆之交管仲,不禁急了。不顧一切問他們犯了什麽罪?軍中司寇說,他們犯下了臨戰脫逃罪,要斬首示眾,以正軍法。
    原來瑕叔盈站在高處指揮的這場戰役,看的十分清楚,最先退出作戰的車就是管仲的車,而後鄭軍夾擊周軍的時候,他們逃的最遠而且也不再回去增援,瑕叔盈早就盯上了那乘戰車了。為了殺雞儆猴,以少數警醒軍士提升鄭軍的作戰能力,同時可以展示瑕叔盈將軍的軍威,瑕叔盈命司寇對管仲的戰車上的幾個人實行政法。
    大獲全勝的鄭軍在向邑城池之中橫行搶掠,各個行囊滿滿,軍中司寇卻帶領幾個士兵按照瑕叔盈將軍的指使捉拿那乘軍車中的軍士,而且揚言要其軍吏陪綁。那就是鮑叔牙也要抓來捆綁了,被押赴刑場,親臨自己手下軍士被砍頭的過程。鮑叔牙得到這種信息知道自己為管仲請求很難,弄不好自己也要受到連累。萬般無奈他想到了齊國國君齊釐公來。如果以管仲作為齊國大夫之後求他救人或許能有希望。想到這裏,鮑叔牙不敢怠慢。自己駕馭戰車,從北門逃出,一路狂奔向齊軍所在住地進發。軍中司寇捉拿了管仲一幹人,正要捉拿鮑叔牙的時候,得到消息說鮑叔牙駕車逃跑了。便決定派出兩車人馬追趕鮑叔牙。並下令拿到軍吏鮑叔牙一並執行軍法。
    於是兩乘軍車呼嘯而出,衝著鮑叔牙逃去的方向奮力追趕。
    鮑叔牙知道後麵有人追趕,駕車奮力奔跑,他知道自己一旦被追回,那就是救人不成,反送了自己項上人頭,所以不惜餘力打馬奔馳。就在他拚命奔跑的時候,前麵遇到了一條大河,這條河雖然隻有幾仗寬,但河水湍急、浪花飛卷。鮑叔牙心裏明白戰車難以通過。鮑叔牙猶豫片刻,在套馬的韁繩處打了個活結兒,然後打馬過河。還沒到河的中心,河水已經沒過了馬身子,隻見那馬兒揚起脖子似乎身體已經不受控製了。戰車在河水中漸漸漂浮起來開始傾斜著向下遊去流去。鮑叔牙早有心理準備他很快解脫了韁繩,順勢一躍抱住了馬頭,兩腿躍上了馬背。繼續向對岸奔去。河水湍急,連人帶馬向下遊飄去,這一漂就是幾十仗遠,幸運的是鮑叔牙連著他胯下的馬兒還是渡過了這條湍急的河流。上了岸,鮑叔牙不敢怠慢,打馬飛馳,片刻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兩乘戰車,到了河岸,不見鮑叔牙的人影,就見一乘戰車在河中露出輪子和半個車轅露出河麵。在看對岸茫茫的草叢樹林,並無任何人影。顯然鮑叔牙沒有過河,而是在強行渡河的過程中淹沒在大河之中了。於是調轉車頭,回去向軍中司寇稟報去了。
    4.
    正晌午時軍中司寇來到法場。法場上不僅綁縛著管仲等一幹軍士,更有一些因為在作戰中對鄭軍有過殺傷的周軍將士及未來得及逃跑的向邑地方官吏。在司寇的一聲令下,周方的軍士及官吏紛紛被砍了頭。向邑被砍頭的軍士家屬及沒有逃走的百姓群裏一片唏噓聲。管仲一幹人,綁縛在法場目睹了那些被砍下頭顱的周軍,個個驚恐萬狀,萬念俱灰。幾個人閉上眼睛隻等著臨刑了。
    司寇端坐在監斬案前,麵對幾個被綁縛的鄭軍士兵大聲說:“你們幾個軍士臨陣脫逃、違反軍紀,按照瑕叔盈大將軍指示,按軍法就地正法,你等還有什麽說的?”
    幾個軍士大聲喊冤。司寇厲聲責問:“麵對周軍,第一個逃跑的就是你們的戰車,還有什麽冤枉的!”
    管仲大聲說:“司寇不該如此執法。我等是配合大將軍的戰術,有利包抄殺傷周軍有生力量而實現快速攻城,潁上小隊隻有撤退才有利整個攻城戰局。所以我等不該被正法而應該得到大將軍嘉獎才是。”
    司寇不知可否地大笑道:“就憑你一個小小軍士有何資格考慮整個戰局,你等都是無名鼠輩,隻配在戰場上服從命令,聽從指揮,而違背軍令就當正法。”
    管仲說:“即便接受正法也不該是你一個司寇來踐行,我等係大將軍穎考叔故裏下屬,是有氣節有頭腦的軍士,在戰場上發揮了重要作用,這種作用隻有大將軍心中清楚,你一個司寇既不關心整個戰局,又不關心實際戰術,怎麽可以隨意將有功軍士處死!”
    司寇哈哈大笑起來:“事到臨頭,你管夷吾還自稱是什麽有功軍士,一個見刀槍林立就望風而逃的膽小鬼有什麽功勞可言,簡直是個大笑話。我來問你:你的戰車接觸過鄭軍戰車沒有?刀光劍影你戰車上的軍士經曆過沒有?你管夷吾上陣殺死了幾個周軍士兵?一個都沒有,毛都沒碰上,就望風而逃還敢狡辯!”
    管仲也哈哈大笑起來:“看來司寇真個是做不了大將軍的料。大將軍最好的功績是不費一兵一卒而贏得戰場全局的勝利。真正的立大功者並非是殺死幾個敵人,而是靠戰略戰術而治敵人於死地。”
    麵對生死,管仲的開懷嘲笑讓司寇惱羞成怒。他氣惱地把聲音提高八度:“管夷吾,就憑你一個小小軍士講什麽戰略戰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本司寇首先砍下你的腦袋!讓你和鬼去講戰略戰術去!”
    管仲針鋒相對地說:“司寇沒有權力如此執法。我們對戰局立功需要大將軍出麵作證,如果大將軍不出麵,說明你對軍士亂用私刑,不能秉公執法。”
    司寇氣急敗壞了,歇斯底裏地叫嚷道:“管夷吾本司寇告訴你,砍你的頭顱就是大將軍的命令。即便是大將軍沒有下令,就憑你如此囂張氣焰,本司寇也要砍下你的腦袋!劊子手給我行刑!”
    兩個軍士上前將管仲拉到砍頭的刑台上。就在這時,大將軍瑕叔盈身邊侍衛快步跑到司寇身邊,對司寇說:“大將軍有令待捉拿到鮑叔牙後一並問斬。鑒於鮑叔牙仍然在逃對管仲等要暫緩執法。”
    原來鮑叔牙在去求齊國國君之前,讓屬下送出一份留給大將軍瑕叔盈的信件,信件上寫到:
    “管仲是齊國大夫之後,現在鄭國與齊國是盟國,鄭國國君與齊國國君有同盟之好,殺管仲勢必影響鄭國與齊國關係,本吏此去稟報鄭國國君,望大將軍刀下留人。”
    大將軍瑕叔盈住進向邑邑宰宮中,來不及逃出宮中的邑宰的女眷們被瑕叔盈手下圍堵在宮中,正等著大將軍受用。瑕叔盈正在宮中魂不守舍的時候。接到了鮑叔牙的信件。一時如當頭一瓢冷水,冷靜了下來了。心想:在齊軍到達之前拿下向邑原本是立了頭功,在此基礎上抓一個逃離戰場的士兵,來一個殺一儆百,樹自己大將軍的軍威,讓瑕叔盈的治軍帥軍能力在鄭國的曆史上彪炳千秋,何嚐不是一個痛快的事。然而當他看到鮑叔牙提到管仲是齊國大夫之後,便有些猶豫了。又有鮑叔牙逃出要直接麵君,雖然這本身反應了鮑叔牙的的大逆不道,繞過本將軍直接麵對國君,給自己出了大醜,但很難說國君是不是能聽進鮑叔牙的話。萬一聽信了鮑叔牙的話,就等於他這個大將軍被一個小吏奏了一本。到頭來本想樹立軍威彪炳史冊的事就會變成一大罪過。還是等其後果再說。萬一鄭莊公聽進了鮑叔牙的讒言,認為是自己錯殺了管仲,齊國國君不依不饒,後果不堪設想。殺一個管仲豈不是自討苦吃。
    所以大將軍瑕叔盈就想要麽等抓到鮑叔牙一並問斬,以絕後患。要麽就是等鮑叔牙麵君之後,看鄭莊公如何說法,到那時候再見風使舵。鄭莊公畢竟是決定自己一切的國君,稍有怠慢,自己的大半輩子的努力就會付諸東流。於是大將軍瑕叔盈一方麵派出兩隊人馬抓捕鮑叔牙,一方麵下令暫緩對管仲等一行人行刑。大將軍瑕叔盈也顧慮萬一鄭莊公為討好齊僖公決定不殺管仲而自己這麵已經殺了管仲,豈不是自己為國君製造了麻煩。
    這法場上,軍中司寇已經被管仲說的惱羞成怒,正要對其開刑問斬,卻接到如此命令,氣哼哼地拍了一下桌子,轉身而去。法場上空留幾個執行砍首的劊子手,不明真相地四處張望,看著司寇的背影發呆。瑕叔盈派來的傳令人,隻好再對執行砍頭的劊子手說一遍大將軍瑕叔盈的命令。
    管仲幾個人仍被捆綁在法場,隨著司寇撤退,其他軍士都隨著撤了。法場上隻留下幾個看守抱怨的士兵。管仲等幾個軍士躲過一劫,莫名其妙,最後隻聽說等抓回鮑叔牙一並問斬的話,才知道將被執行砍頭的罪犯之中還有個鮑叔牙。
    管仲聽到這樣的話,心情十分沉重,自歎道:“這事與鮑叔牙一點關係都沒有,怎麽連累到鮑叔牙了。鮑叔牙,管仲對不起你了。也難怪我們兄弟自幼就是朋友,就差沒有拜把子兄弟了。這回是用實際行動做了拜把子兄弟了。雖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卻是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說到這裏管仲淚流滿麵。管仲從鮑叔牙想到了老母親尚在家裏等待自己平安回家,這淚水更加控製不住了。
    管仲的自言自語引來了身邊幾個等待俯首就刑的軍士的悲哀,有的竟然放聲痛哭。沒有哭出來的,也垂頭喪氣暗自垂淚,叫屈不迭。一個軍士一邊哭著一邊埋怨管仲,“不是你,我們誰也沒有想到先行後退逃跑,如果不後退逃跑哪裏來的砍頭禍患。這下好了,害的我再也見不到我的父母親人了。嗚嗚——”
    管仲說:“我和你們不一樣,家中就老母一人,我死了,她怎麽活啊。不過我們後撤也沒有錯誤,大將軍讓我們前去挑戰就是讓我們把周軍主力引出來,然後全殲,攻城易如反掌,我們撤退實際上就是在執行大將軍的部署。大將軍不會砍我們的腦袋,是他司寇胡亂執法。”
    一個軍士抬起頭看了一眼管仲說:“這麽說,如果大將軍來我們或許能活下來?”
    一個軍士接著說:“按照管仲的說法,大將軍說不定還會為我們表功呢!你就沒聽見司寇說嘛,殺我們正是大將軍的命令。”
    管仲說:“大將軍如果想殺我們那不是易如反掌,還要等什麽鮑叔牙?大家耐心等待好消息吧。”
    “真的?我可是看不出有什麽好消息。”一個軍士問。
    管仲說:“真的,弟兄們放心,我已經算過了,我們不該死在這裏!”
    幾個軍士都破涕為笑了。
    這個說:“如果大將軍不殺我們,我就給他磕十八個響頭。”
    那個說:“如果我不死在這裏,一定回家給我爹媽磕頭。回家娶媳婦生兒子。人不能白白來這世上一趟啊。”……
    ……
    管仲說:“你我兄弟正值青春年少,尚未圖謀大誌就要被軍中司寇執行軍法。這也太不值得了。弟兄們放心,他一個司寇殺不得我們,大將軍也不會殺我們。你們就等著回家娶媳婦抱兒子吧。”
    法場上被綁著的幾個死囚的臉上洋溢起希望的笑容來。
    說話間,太陽就要落下山頭了。城裏逃亡了眾多百姓,也已經寂靜無聲,城外血腥氣味縈繞,在夕陽殘照中越發地淒涼。城外樹頭上幾支嗜血的烏鴉叫著,偶爾俯衝下來,對著被收過屍體留下血跡的地方漫步尋找著,似乎要尋找到可以大吃大嚼的腐爛僵屍。
    就在這時,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雜遝的馬蹄聲,而且這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漸漸的幾乘戰車的輪廓從地平線上躍出。這馬蹄聲讓捆綁在法場上的幾個軍士心跳的厲害,尤其是管仲,他最擔心的是鮑叔牙被捉回。如果鮑叔牙被抓或不抓而自歸,那今天自己和鮑叔牙一定是死定了。幾個人包括看法場的軍士都把目光投向那幾乘戰車。隨著那輪廓越來越清晰,管仲一眼就看見了鮑叔牙的身影。他的心跳的更加厲害了。
    管仲說:“不好,鮑叔牙回來了,你們看看那坐在頭車右側的是不是鮑叔牙?”
    幾個軍士努力辨別那遠而不清晰的身影,忽然幾個人幾乎同聲說到:“是他,鮑叔牙!”
    管仲說:“不好,鮑叔牙被抓,我們就都要被砍頭了。”
    幾個軍士聽管仲這麽一說,都惶恐起來。一個軍士焦急地問:“那怎麽辦?”
    管仲說:“我們一起喊叫,提醒讓鮑叔牙快快逃走,不要進城?這麽遠的距離我們一個人喊他是不會聽見的,要一起喊叫,也許他會聽見。這樣我喊預備——齊,大家就一起大喊大叫:鮑叔快逃別進城!我再喊第二次,大家就一起大喊大叫:進城被捉必砍頭!”大家都應下來。
    於是管仲悄聲說一聲:“預備——齊!”
    “鮑叔快逃別進城——!”
    管仲繼續說:“預備——齊!”
    “進城被捉必砍頭——!”
    “預備——齊!”
    “鮑叔快逃別進城——!”
    “預備——齊!”
    “進城被捉必砍頭——!”
    ……
    的確是人多力量大,幾個死囚的喊叫聲,還是傳到鮑叔牙的耳邊。
    鮑叔牙見到齊僖公之後兵分兩路,一路是有齊軍中的公孫無知帶著幾乘兵車軍士前來向邑,向大將軍瑕叔盈求情要刀下留人;二路是由齊僖公派特使為鄭莊公送信,要求保住管仲其人。鮑叔牙更放心不下向邑,怕大將軍瑕叔盈不待他鮑叔牙回營就已經斬殺了管仲,那種憂心如焚的急切,迫使鮑叔牙一再催公孫無知趕路要緊。一路上馬不停蹄,飛奔向邑。
    當見到城門的時候,他們聽到了管仲等人的喊叫聲。公孫無知還沒有聽清楚那些人在喊叫什麽。鮑叔牙叫停了車馬,下車跪在公孫無知的車前。詳細地說明了城中的情況,以及那幾個被綁城門外的人喊話的內容,還有自己的處境。
    鮑叔牙說:“無論如何將軍要保證鮑叔牙能得見大將軍瑕叔盈,否則守門將士將會把我鮑叔牙綁縛刑場與管仲一切受刑。”
    公孫無知雖然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麵,但是他清楚,如果沒有鮑叔牙,自己很難完成齊僖公交代的任務。
    公孫無知下車將鮑叔牙扶起,對鮑叔牙說:“軍吏放心,有公孫無知在,就一定帶你去見你瑕叔盈。本將軍還要保證你的性命,否則不是白走一趟。”
    鮑叔牙說:“求將軍務必保我賢弟管仲性命。他家隻有老母一人,他不在了,老母無法安身”
    公孫無知一一答應下來,但這個公孫無知自己心裏也不托底,他不知道這個瑕叔盈倒地會怎麽樣對自己,也不知道鄭軍會如何把握對齊軍的態度。
    管仲等人的喊叫聲驚動了守城的將士。城門前一下子增加了幾層兵力。幾個軍士上前喝令不住,幹脆就將幾個囚犯的嘴用繩子捆起來,讓他們發不出聲來。鮑叔牙的車離城門還有一段距離,大門裏邊飛奔一幹人馬手持兵器向幾乘兵車包抄過來。公孫無知趕緊下了車。對圍上來的鄭軍說:“諸位慢來。我是齊國國君派來的使臣,齊國大將軍公孫無知,有要事麵見瑕叔盈大將軍。”
    一個軍吏衝著公孫無知說:“可以帶你麵見大將軍,但鮑叔牙是大將軍下令捉拿的罪犯,我們現在就要將他綁縛刑場執行軍法。”
    公孫無知一麵下令身邊的軍士保護鮑叔牙,一麵說:“鮑叔牙是本將軍的信使,在見到大將軍瑕叔盈之前,你們不可以捉拿他!”
    一時間兩軍劍拔弩張僵持在那裏。鮑叔牙見狀撥開保護著自己的齊軍走向鄭軍說:“各位兄弟,鮑叔牙有要事麵見大將軍,自然不會逃走,如果你們擔心鮑叔牙逃走,可以跟隨其後,鮑叔牙見到大將軍後聽從發落便是。”
    軍吏聽著有理,就領著幾個士兵緊隨鮑叔牙其後而進城。
    當鮑叔牙走近城下看到管仲等一幹人仍被五花大綁在城門下等待斬刑的時候,心裏一方麵興奮,自己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他最擔心的是他帶著齊軍回來的時候,管仲的人頭已經落地,而今見到活著的管仲他的內心已經寬慰許多。另一方麵又升起不盡的擔心,萬一公孫無知說不動大將軍瑕叔盈,不但保不住管仲連自己也要人頭落地了。不管怎麽樣,隻要有一線希望,鮑叔牙就要堅忍不拔的努力。他向受難中的弟兄揮了揮手。證明他鮑叔牙仍在努力之中。然後就轉過頭跟隨公孫無知徑直走進城門,鮑叔牙不知道自己的努力能不能換來幾位同鄉兄弟特別是管仲兄弟的人身安全,他不忍心看幾位自己的同鄉弟兄那種悲慘場麵了。
    大將軍瑕叔盈見公孫無知與鮑叔牙同時走進大帳,心中充滿對鮑叔牙的憤懣。又見公孫無知是一個嘴巴沒毛的少壯派,不僅端起架子來。對公孫無知一行冷冷落落。
    公孫無知施禮後對瑕叔盈說:“我齊國國君有意保留我齊國大夫之後管仲,書信已經送予鄭國君上,望請大將軍開恩釋放我齊國大夫之後,因為怕大將軍未接到鄭國君上指令而下手索命,我齊國國君特派副將公孫無知前來交涉,勿請大將軍手下留情。”
    瑕叔盈似乎並不在意公孫無知的陳述,卻轉向鮑叔牙:“鮑叔牙!”
    鮑叔牙上前一步,跪於地上回答到:“臣在。”
    “你給本將軍留下的信件說你要去麵君為管仲求情是不是啊?”
    “正是鮑叔牙所留信件。”鮑叔牙回答。
    “本將軍再問你,你麵君了嗎?”
    “因為在下出城後,以為作為齊國大夫還是齊國國君最清楚,而且齊國國君是不是真的要保護大夫之後,齊國國君的態度比在下空口去說更有力度。”
    瑕叔盈仍聲音平和地問:“你未經請命擅自離開軍營是不是啊?”
    鮑叔牙回答說:“是在下急於救管仲性命而未經請命擅離職守。”
    “管仲是你的下屬是不是?”
    “正是。”
    瑕叔盈忽然臉色頓變,厲聲吼道:“大膽鮑叔牙,你的信件欺騙了本將軍是第一宗罪;你未經請命擅自離開軍營是第二宗罪;你帶出的隊伍膽怯怕死,臨戰脫逃是第三宗罪。”說到這裏大將軍瑕叔盈拍案而起,大聲喝道:“小小吏,你連犯三罪,在本將軍麵前還有什麽狡辯。來人給我將鮑叔牙綁了,聽從發落!”
    瑕叔盈手下一擁而上。公孫無知趕緊上前阻攔,隻是勢單力薄,瑕叔盈左右都是高手,加上尾隨而至將軍大帳的軍吏早就迫不及待了。瑕叔盈一聲令下虎狼一般撲向鮑叔牙,公孫無知變得十分無力。鮑叔牙被按倒在地,繩子繞身被捆綁的結結實實,然後被幾個軍士拉起來,就要帶走了。
    公孫無知說:“慢著!?將軍息怒,僅聽公孫無知一言。”
    公孫無知用身體遮擋了押著鮑叔牙準備出去的軍士,軍士們都停下來看著瑕叔盈。瑕叔盈看著公孫無知。似乎在聽他說下去。
    公孫無知說:“齊國與鄭國是盟國,我齊國國君正是與鄭國國君交好才派出兩隊人馬隻為保我齊國大夫之後的性命。而我齊國國君正是看好鮑叔牙,聽信鮑叔牙的說法才有兵分兩路解救。……”
    瑕叔盈打斷了公孫無知的話說:“小將軍已經說清楚了齊國國君的意圖,本將軍也是曉大義明事理之人,深知齊、鄭有盟國之好,即便沒有收到鄭國國君信件,本將軍也會落實齊國國君之意,不必多說了。本將軍立刻下令:馬上釋放齊國大夫之後——管仲,將連犯三宗罪過的鮑叔牙打入大牢,聽從發落。”
    公孫無知不知如何是好了。隻見鮑叔牙臉上沒有任何沮喪,反而充盈著一種寬慰和自豪,因為他心裏清楚他的努力終於使得管仲獲救了。
    瑕叔盈打掉鮑叔牙的氣焰而解了自己心中的鬱悶之氣,然後變得異常興奮,欣然命令下屬擺酒席,他要盛情款待小將軍公孫無知。他十分得意地向公孫無知揮揮手說:“本將軍十分高興認識小將軍,今晚願與小將軍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