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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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內,陷入了沉靜。
    陸惑難堪地伸手去拉過旁邊的小被子,想要遮擋住自己的下半身。
    被子有點小,哪裏遮擋得住他的長尾巴?
    他微仰起頭,單手捂在眼睛上,自欺欺人地不去看那醜陋的東西。
    少年紅了眼,眼尾也暈著紅,淚光浸出。
    誰會喜歡一個雙腳不能走路的怪物?
    不,他連人都不是,之前的快樂像是偷來的,才沒有幾天,美夢就醒了。
    陸惑的手覆蓋在眼睛上,緊緊捂著,淚珠子從眼尾滾出,劃過側臉,沒入頭發裏。
    他不敢,也不想看喬汐的眼睛,他害怕她眼裏的厭惡,討厭,恐懼的神色。
    淚珠子不斷從少年發紅的眼尾滾落,他羞恥欲死。
    喬汐回神過來,她滿眼都是震驚,手下感受到的冰涼觸感在提醒她,這不是夢。
    “這是……魚尾巴?”她語氣裏也全是驚訝。
    陸惑微仰著頭,單手緊緊捂著眼睛不敢看女孩的反應,他低沉的聲音透著絕望,“嗯。”
    喬汐使勁地眨了眨眼,確認自己不是出現幻覺,也不是眼花,陸惑竟然長出了魚尾巴!
    天!
    喬汐確實被驚到了,她從來沒有想過陸惑竟然會變成這樣。
    書裏對陸惑的設定是每次女主趙雨惜出現困難時,他會幫助對方,並沒有對他有過多的描寫,更沒有提及他有魚尾巴!
    她小心翼翼地,輕輕地摸了摸陸惑的尾巴,滑滑的,涼涼的,魚尾的位置殘缺,染著青黑色,折損了它的美麗。
    “這裏,會疼嗎?”喬汐的指尖輕輕地碰了碰那殘缺腐爛的魚尾巴。
    尾巴上的異樣感傳來,陸惑緊緊抿著唇角,唇色幾乎泛白,他渾身繃緊,幾乎不敢動,唯恐一點點的小動作會引起女孩的討厭。
    陸惑搖搖頭,他的聲音低沉沙啞,“不痛。”
    他眼尾紅得厲害,他的語氣帶著哀求,“很醜,別看。”這樣醜陋的東西他自己看了都會覺得惡心。
    喬汐問暴富,“陸惑的腿是怎麽回事,他的魚尾巴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他的尾巴殘缺腐爛,又是因為黑能量?”
    暴富並不驚訝,他告訴喬汐:“主人,陸惑的爸爸是人類,他的母親應該是異族的人,他才會擁有魚尾巴,異族的金魚寶寶在三歲後,會逐漸學會控製魚尾巴和腳的變化。但陸惑的尾巴從小就被黑能量侵蝕,以至於不能變換,尾巴有傷,他的腳就不能行走。”
    它繼續說道:“隻要黑能量被消除,魚尾巴上的傷勢痊愈,他就能正常行走。”
    喬汐聽得一愣一愣的,實在是書裏對陸惑的背景並沒有過多的描寫,隻提他在陸家不受重視,小時候經常被欺負,後來他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成為手段厲害的大反派。
    她沒有想到,陸惑還有這樣的身世,所以他是人,又是小金魚?
    喬汐有點弄不清楚了。
    她抬起眼眸,看那微仰著頭,單手緊緊捂著眼睛的少年,他渾身透著晦暗又絕望的氣息。
    他在難受,喬汐的胸口有點悶,“陸惑。”
    “嗯?”他低低地應了一聲。
    她告訴他:“你的尾巴一點也不醜。”
    不看他殘缺染著青黑色的魚尾,他金色的部分亮亮的,他的眉目原本就出眾好看,現在還多了金色尾巴,好看得就像童話裏的人魚王子。
    陸惑鬆開捂住眼睛的手,他眼眶紅紅的,眼尾也透著紅,他目光愣愣地看著旁邊的女孩,她眼睛明亮,眸子裏沒有半點厭惡之色,“陸惑,你的尾巴很好看。”
    陸惑的心像被狠狠摔落地麵,痛得發慌,然後又被一隻小手重新撿起,捧在掌心上。
    喬汐離開了。
    陸惑坐在窗邊,看著女孩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裏,他的眼底隻剩下無盡的黑。
    *
    夜色漸深,喬汐洗完澡出來,她突然接到了葉子欣的電話。
    剛接通,電話那頭響起了對方著急的聲音,“小汐,糖糖到現在還沒有回宿舍,宿舍已經關門了,我不能外出找她,我擔心……她有事。”
    喬汐擦頭發的手一頓,她放下毛巾,“她今天去做兼職了?”
    “對,放學之後她就去了,平常她都會在宿舍關門前趕回來,現在宿舍關門這麽久了,還沒有見她的身影。”
    葉子欣打了方糖的電話,但是她的手機關機了。她擔心方糖一個女孩子這麽晚在外會遇到危險,隻好打電話給住在學校外的喬汐,希望她能幫忙想想辦法。
    “好,我知道了,我待會去找她。”喬汐掛上電話後,馬上換掉身上的睡衣,往外走去。
    她知道方糖在火鍋店做兼職,來到火鍋店的時候,店鋪快要關門了。
    “小姐,我們快要關門,不招待客人了,歡迎你明天再來。”經理笑著跟走進來的喬汐說道。
    “我找朋友,方糖在嗎?”
    麵前的女孩長相極為漂亮,氣質也很好,她剛才是從外麵停著的頂級豪車走下來的,經理沒有想到對方是找方糖,“她在廚房裏。”
    “我去找她。”喬汐直接走進去,經理根本攔不及。
    廚房裏,其他員工已經下班,隻剩下坐在小凳子上,認真刷洗鍋的方糖。
    經理追過來,“對不起小姐,非工作人員不能進入我們的廚房重地。”
    喬汐往後退了小半步,站在門口處,她反駁:“我沒有進入。”
    方糖聽見動靜,她抬起頭,一眼看到站在門旁的喬汐,她的臉上全是震驚,“小汐,你怎麽來了?”
    “子欣說你這麽晚還沒有回去,她擔心你,所以打了電話給我。”喬汐看著地麵上堆積的大量碗筷和鍋,她問經理,“這些都是她一個人洗的?”
    “我們店裏的人手不夠,她在店裏最年紀最小,年輕人做多一些活怎麽了?”經理並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小汐,我沒事,我洗完這些待會就回學校。”方糖一邊用力刷鍋,一邊笑著對喬汐說道。
    “這麽晚了,你怎麽回去,別說搭乘公交車,現在外麵打車也難。”喬汐直接說道:“我待會送你回去吧。”
    “這太麻煩你……”方糖想要婉拒。
    喬汐不等對方拒絕,“我到車上等你。”
    喬汐在車上等方糖,腦子裏想的是今晚看見陸惑魚尾巴的事,實在是讓人震驚,她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消化掉。
    喬汐問暴富:“你早就知道陸惑有魚尾巴?”
    暴富趕緊澄清,“主人,我之前不知道的。”
    “主人,你介意陸惑有魚尾巴嗎?”暴富不是人,它不懂得人的情感和想法,它每天隻希望主人多多吸收金能量,然後抽取小寶箱。
    暴富以為喬汐不喜歡陸惑的魚尾巴,它趕緊哄著,“主人,為了金能量,你忍一忍,隻要陸惑控製得好,他的尾巴不會突然蹦出來,你不要害怕。”
    “我不是介意,也不是害怕,隻是有點意外。”
    突如其來的意外,也算是意外之喜。
    這時,方糖急急忙忙地從火鍋店裏從出來,她一把打開車門,求著車裏的喬汐,“小汐,你能不能送我去車站?”
    喬汐往裏挪,讓出位置,“現在這麽晚,沒有公交車了,你上車,我送你回學校。”
    方糖搖搖頭,“我不是回學校,我現在要回家一趟。”
    “發生什麽事了?”喬汐看見她的眼裏全是著急和慌亂。
    “我爸爸……我爸爸從工地上摔下來,現在躺在醫院裏需要做手術。”媽媽不想讓她擔心,所以瞞著她,現在家裏不能支付手術的費用,媽媽沒有辦法,才打電話告訴她。
    她要回去看看爸爸。
    喬汐沉默了一下,她看著方糖手背上變成了9%的綠能量,她開口:“上車吧,我送你回家,現在太晚了,就算送你去車站,也不會有車出發。”
    “但我家在隔壁市,從這裏過去,車程要2到3個小時。”方糖咬了咬唇,害怕麻煩喬汐。
    “沒事,反正明天周六不用上課,我今晚可以晚點休息。就是辛苦司機梁叔了,回頭我給他加工資。”喬汐笑道。
    司機梁叔趕緊說道:“小姐,這是我的工作職責,一點也不辛苦的。”
    在喬家開車哪裏會辛苦?隻有先生太太小姐出行的時候才用得上他們,最重要的是,喬家發放的薪水很高,梁叔一直都很感激。
    看見方糖還在猶豫,喬汐催促她,“不是擔心你父親嗎?趕緊上車。”
    “嗯。”方糖感激地點點頭。
    車子開到方糖父親所在的醫院已經是淩晨一兩點了。
    平常喬汐在夜裏很早就睡覺,熬到現在這個時間,她已經昏昏欲睡。
    “小汐,你困了,不用陪我上去,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方糖知道在來的路上,喬汐就睡著了,她特別不忍心驚醒她。
    “沒事。”喬汐捂著小嘴,打了一個哈欠,她眼角被迫浸出了淚花,烏黑的眼睛更加水盈盈的,“沒事,我陪你上去,順道看看叔叔。”
    方糖是真的很感激喬汐,尤其是以前的朋友都在她家出事後遠離她,更加顯得現在喬汐對她的幫助難能可貴。
    方糖爸爸在公司倒閉後,由於年紀大,很難找到工作,家裏又急需要用錢,無奈之下,他跑到了工地,懇請工地的負責人雇傭他。
    今天他爬上高架上因為操作不當,從上麵摔下來,大腿粉碎性骨折需要立刻做手術。
    方糖找到病房,她趕緊開門進去。
    “糖糖,這麽晚你怎麽趕回來了?不是讓你明天再回來嗎?”方糖母親看見女兒突然出現,她又是吃驚又是害怕,這麽晚一個女孩子趕夜路回來,太危險了。
    “是我朋友送我回來的。”方糖對母親介紹,“這位是我的大學同學喬汐,一路上她都陪著我。”
    方糖的母親這才注意到女兒身後站著一個外貌出眾的女孩,曾經方家也是頗有資產,她也跟不少富人太太和千金打交道,見過不少好看的,但像麵前女孩這樣長相頂頂漂亮的,還是頭一回見。
    “你是糖糖的同學吧,真的很感激你。”
    喬汐:“阿姨,不用客氣。”
    方糖問方母:“爸爸的腳怎麽樣了?”
    “醫生說大腿粉碎性骨折,需要動手術。”方母臉上的神色為難,“你爸爸堅決不同意做手術,因為太疼,他吃了一些止痛藥,睡過去了。”
    聞言,方糖難受地低下頭,她臉上帶著難以形容的哀色,“爸爸是在擔心錢的問題。”
    她家已經沒有錢了,現在父親又受傷,需要大筆的錢做手術,這無疑是雪上加霜。
    她去做兼職的時間不長,還沒有到拿薪水的日期,身上的錢不多,根本沒有辦法支付手術費。
    方糖有種無力,在工作上的委屈還有對父親的擔憂,幾乎壓跨她的身影。
    一旁,喬汐看見,方糖手背上的綠能量瞬間降到6%。
    第二天,陽光落在小院子裏,荒涼的地方也生了幾分生機。
    陸惑早早就坐在窗邊看書,他的臉上已經恢複平常的清冷。
    少年穿著幹淨的白襯衫,衣衫筆挺,腰身挺拔,透過窗台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少年有種清貴感。
    熄火坐在窗邊,陸惑伸手揉了揉它雪白的腦袋,他低啞的聲音透著隱隱的期待和卑微,“你的主人今天會什麽時候來?”
    熄火抖抖耳朵,它也不知道。
    溫晴現在負責陸惑的一日三餐,打掃衛生,其餘空閑的時間,她會去安靜的地方看書,她想把醫學知識重新撿起來。
    今天,早餐,午飯,甚至是現在送晚飯來的時候,她發現陸惑一直坐在窗邊,幾乎不挪動。
    少年就像一尊漂亮的白瓷器,沒有生機,麵無表情地坐著,期盼著女孩的到來。
    今天喬汐好像沒有來。
    “少爺,晚飯已經準備好了。”溫晴擺放好晚餐,她便自覺離開。
    夕陽落下,映得橙紅橙紅的天空,一點一點被夜幕吞噬。
    陸惑發僵的身體沒有挪動,他的薄唇幾乎失去血色。
    大手按住在腿上亂竄的熄火,陸惑聲音沙啞,眸色很暗很暗,“你的主人,是不是不會來了?”
    熄火蹬了蹬腿,它什麽都不知道。
    夜幕完全降臨,輪椅上,少年的身影逐漸陷入昏暗的光線裏,一點一點被黑暗吞沒。
    他漆黑的眸子有點濕潤,低著頭,像是被主人棄養又舍不得離去的狗勾,可憐得不行。
    他低語,“她明天會來嗎?”
    “她是不是厭棄我?”
    “她看見我的醜東西,不會來了。”
    陸惑眼裏的光褪去,她能不能不討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