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魯肅夜話呂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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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夜風輕拂,魯子敬帶著一個夥計站在軍營外,等待著白展堂的到來。
    “喲,這位是魯記布莊的掌櫃吧?”小卒見魯肅頓生三分親近,拿了一個粗瓷大碗倒了一碗粗茶雙手遞給了魯子敬道,“昔日魯掌櫃在城郊施粥,是家慈得了一碗粟米粥方才有命來投我,每逢佳節,家慈總要咂嘴思念好久,說那是她生平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魯肅拱手道,“那定是餓極了,人在餓時,能吃上一碗清粥便是給了成山的山珍也不換嘞。”
    笑著接過粗茶,小卒又搬來長凳,請魯子敬和身邊夥計坐下,給夥計倒了一碗粗茶,三人話家常。
    不多時,隻見軍營前出現了一人,俊朗麵孔上有些炭灰,身上衣衫多有殘破,似有一場惡戰後未來得及梳洗,便匆匆趕來。
    “子敬真是好人緣啊。”白展堂笑著相迎,身後不遠處跟著一人,正是剛剛擺脫了小喬糾纏的周瑜。
    “主公說笑,不過是做些市坊生意,混口飯吃,順便認識了幾個人罷了。”魯子敬見白展堂親至,起身拱手施禮。
    白展堂雙手扶起魯子敬,笑道,“子敬真是太謙虛了,橫江城樊能殘部作亂,舅父吳景當替子敬請首功。”
    魯子敬連連擺手起身,“主公謬讚,吳將軍謬讚,魯肅不過是走街串巷,得來些市井消息,提前知會了吳將軍一聲罷了。”
    說話間,白展堂請了魯子敬入軍營正廳一敘。
    暮春清茶座上賓,周瑜也打開了話匣。
    “能在短短兩個時辰拿到敵軍將士兵卒多少,馬匹幾何,大致去了哪,這可不是光憑些市井消息就能得來的。”周公瑾上前笑道。
    魯子敬捋了捋胡須,也是眼含笑意,“魯肅鬥膽說一句,一看二位就是不當家啊,所謂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江左糧倉共計三家,大體數量我們各自心中有數,我要想知道,隻需看過樊能餘部得糧多少推算消耗,就可知大抵人數,我想知道馬匹幾何,隻需待大軍撤離後,觀驗馬糞,再推算時日,便可知道馬匹數量。至於去向……隻需一張米店輿圖和車轍痕跡,再加上沿途魯家小店的夥計帶話,這些對於我們這些混口飯吃的人,其實這些都不算是什麽本事,隻是有心罷了。”
    “子敬有心了。”白展堂拱手便要稱謝。
    魯子敬連忙起身扶住了白展堂,“主公這可是要折煞我了,本來此番前來是在進城時得了消息,聽聞有一精瘦男子曾在曲阿城郊外吃酒,男子付錢時腰間令牌似乎是非攻堂所持,便來報我,時值春雨如瀑,信鴿無法出行,我便想著親自前來告知一番,看主公這架勢,我似乎是來晚了。”
    “不晚不晚。”白展堂擺手,“隻要我還活著,這消息怎麽都不算晚,素聞糧店屯米最怕大雨,子敬糧店隻怕正是繁忙之際,還不惜風塵仆仆前來奔走相告,這份情誼我自然是記下了。”
    白展堂坐下時,隻覺得前胸後背有些發涼,低頭一看,這衣衫已經被刺客攪爛,連忙起身先去換一身衣物,叮囑周公瑾好生招待魯子敬。
    回到自己軍帳中,白展堂正打算隨手揀了一件黑色內襯穿上,卻不想屋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白大哥,這衣服是我自己縫製的,你若不嫌棄,不如穿上試試。”屋外聲音好似銀鈴悅耳,話語中帶了三分嬌羞。
    “姐,他都不救我,你還給他縫衣服?軍中事務本就繁雜,此一戰又有多少傷兵等你救治,你卻點燈熬油地給他做女紅,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靈珊你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兩個聲音打鬧著似乎漸行漸遠,白展堂開門時,隻能遠遠瞧見二喬的身影。
    銅雀春深鎖二喬,如今換了他白展堂當這江東的小霸王,等到三國成鼎立之勢,又該如何?
    將長衫穿在身上,隻見衣衫針腳細密,衣物貼膚,似乎已經漿洗過一遍,才會有這般柔軟膚感。細嗅之下,還有一股若有似無的幽香。
    “還是靈蘊知道疼人兒啊!”
    白展堂抬頭望著一輪圓月,沒來由地想起了自己前世後半輩子都穿著針腳細密的衣衫,如今漂泊許久沒得穿,這才知道這針腳難得,情誼更是難得。
    換好衣衫朝著正廳方向走去,隱隱聽見屋內兩人歡談傳來笑聲。
    “依子敬之見,兗州一戰,子敬更看好呂布?”
    “非也。”魯子敬搖頭,“呂奉先亂世英雄威振天下,眼下雖有巨野部將薛蘭為曹操所殺,但未曾傷及筋骨,直言說就是呂奉先有將才之風,除先主公孫破虜將軍能與之匹敵以外,可是說當事之人單論勇武,無出其右,可我並不看好他。”
    周公瑾聞言往嘴邊送了一口茶笑道,“哦?子敬詳細說說。”
    魯肅點頭笑道,“空有匹夫之勇,未有明君之謀,雖身側有陳宮進言獻策,然而難免剛愎自用,仗著一身勇武,未必肯聽啊。”
    “子敬好見識。”白展堂說著,跨步進屋,魯肅雖在當世,卻不畏浮雲遮望眼,從後世觀之,自然是有前瞻遠矚的本事。
    魯子敬見狀正要起身,被白展堂攔下道,“昔日相交於危困,自不用理會那些虛禮。”
    “那魯肅有一言,便是不吐不快了。”說著,魯子敬捋著下巴上的胡須道,“主公勇武以霸王在世的名號立足江東,可是想做第二個呂布?”
    白展堂聽了這話,連忙咋舌。
    眼下還與呂布素未謀麵,不過單從旁人口中,便可知道呂布勇武,有方天畫戟,有赤兔馬,又精騎善射,膂力過人,便擔得起‘飛將’一稱。
    白展堂呢?
    倒與呂布有一半相似,是個飛賊。
    飛將與飛賊,一字之差,差之千裏。
    白展堂看著麵前等著回答的魯子敬,隻是哧哧作笑。
    周公瑾則開解道,“子敬所問,無非是想問兄長是想成為一個將才、一方諸侯、還是一個明君?”
    白展堂端起茶碗開懷道,“哎呀,我可沒想那麽多,要是沒遇見你們啊,我就想做個富家翁,一妻一妾,兩個大宅子,再開上一個生意紅火的老白涮肉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天下奉我為大俠,何等暢快?”
    周公瑾聞言隻是笑著搖頭。
    魯子敬聽了也是連連大笑。
    在兩人耳中,老白這番發自肺腑的壯誌豪情,倒成了一番玩笑話。